女村长-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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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庄毗邻一座大城市,村子建设的如同一座小城,宽敞的沥青铺就的街道,两边店铺林立,晚上更是霓虹闪烁,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村子四周很多工厂,进货出货的大小车子整日里络绎不绝,尤其夜里,许多的大型货车在村外公路上隆隆驶过,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地动山摇一般震得厚实的柏油路也微微发颤。从中你可以看见许多的运砖的大卡车。
以前,王金凤和于爱军在与杨庄毗邻的大城市里工作过,也到过杨庄。记忆中那些在晴天里能够扬起许多尘土的运砖的大卡车曾使王金凤联想到城市里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于是感叹世界变化之快,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伟大:渺小是因为感受到世界之大,伟大是因为自己是这广大世界的一份子。旧地重游,令王金凤感慨颇多,她新鲜的是当初自己最不感兴趣甚至未曾仔细看过一眼的那些灰色大块砖竟是吸引她此行的关键所在。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是一名小山村的村长,所言所行代表了一个村集体。自从被选为村长,王金凤高兴过,也为自己不能胜任这份职务担心过。而今,在工作上(生活中她还仿佛一个烂漫的青春女孩),她放下了那些代表着不成熟和孩子气的天真,所有的是一个村长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从她得知自己被选为村长,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的确是机会)做出一番成绩。围绕这个想法,她意识到必须使村两委会成员团结起来。对于农村问题王金凤不陌生,她明白一个内部勾心斗角的领导层正如同一盘散沙,工作不会做好。为了团结于嘉平,她没有像于海那样处处难为于嘉平,相反,她装糊涂似的并不站到于海一边,而是有意识做了于海和于嘉平之间一个“和事佬”,她甚至不顾于海的严肃态度,袒护、迁就起于嘉平。渐渐地,她发现自己这种做法不明智,不仅没有起到团结两委会的作用,反而令于嘉平瞧不起,于海对自己产生怀疑。她为此苦恼而无计可施。王金凤心思周密,办事谨慎,这丝毫不能妨碍别人与她结交情,做朋友。这缘于她活泼、开朗,在利益面前不去计较个人得失的性格。晚上王金凤家里会有人来说话,有时间她也去别人家里。在这种闲聊天的说话里,王金凤忽而聪明起来,她尤其深刻地体会到一个集体必须要有一个人人敬服的“顶梁柱”才行。她决定要做草帽村的这根“顶梁柱”,为此,她不再刻意地去讨好谁迁就谁。但是,这样做容易使矛盾激化,两委会渐有“三足鼎立”的局势。她有所克制地站在自己认为正确的一方,却让于嘉平冷笑,于海厌恶自己。一个村集体的事情,有时候就好比一个家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件事辩证法一般可以有多种看似合理的解释和说法。她如何去做好一个中间人?于嘉平和于海因为冲突不断,水火一样难以融合,王金凤成了这水火的交汇点,她的难处可想而知。她始终不会被忽略,关键也在于此。但是王金凤愿意被他们忽略,她也不再踊跃去做他们的中间人。一种大胆而坚定的想法占据了王金凤所有的思想空间。她想到,自己要做“顶梁柱”,没有切实的让人敬佩的成绩可不行。于是,她记起自己年轻时的梦想——创业办工厂。
车到杨庄站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两个人在路边小店里吃了两碗馄饨。王金凤略有晕车,吃不了几个馄饨。她喝着饭馆里的热茶水,把在家里拿的花生米吃了几个。于爱军索性把两大碗馄饨汤水不漏吃进肚子里,天热,也是馄饨里放了太多的辣椒油,于爱军吃的是大汗淋漓。两个人离开小饭馆,沿着公路两边高大的法桐树投下的树荫凉一路打听着往杨庄砖厂走。有人劝他们打个出租。两个人不听,一直步行到郊区,看见拉砖的卡车隆隆驶过。
“再也不用问路了。”王金凤笑道。“这儿的发展真是太快了,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嗯,几年不来,这里变化太大了。”于爱军也是深有感触,“靠近大城市就是发展快,好赚钱。你看你看,”他指着路旁正在建设中的高楼,“都盖起了楼房。住在这里的人,不用说打工挣钱,就是占地补偿款也能拿不少。那时候我单位就有一个女的,她是当地农村的,家里也就是那么个样子吧,总的说不富裕。后来她辞职买了一辆小轿车跑出租,我开始不相信,后来听说她家的房子被征用,补偿款有几十万呢。真叫人羡慕。你说咱村要靠近一座大城市该多好。”
“好什么好?”王金凤反问。她大步流星,走路一点也不慢过于爱军。身旁有时有骑车的行人走过,王金凤觉得他们也许在嘲笑自己像个女土匪,或者就是个没见过世面又毫无修养的乡下女人。
“啊,不好吗?”于爱军很惊讶妻子的问话。“你这样忙忙碌碌,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一个‘钱字了得’。”
“你当初竞选村长就是为一个‘钱字了得’?”王金凤很鄙夷丈夫的这种思想,但同时又觉得丈夫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所以她并不认真气恼。
“那时候,你别说,我还就没有这样想过。”于爱军认真回答道,“你说奇不奇怪,怎么到了这种地方,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钱。”
“富裕靠什么才被称为富裕,不就是因为有钱吗。到了这么富裕的地方,想的谈的不是钱还会是什么?你看这些广告词,”王金凤拿手指着路边一些大型的房地产广告招牌说,“黄金之都,富贵小区,财气花园……看来不只是你在这样想问题,大家都在这样想。这就是经济社会,它的经营模式就是以金钱来衡量价值,包括人以及与人有关的一切。假如这种模式被一贯执行下去,若干年,在这种社会里生存的人不知将会变成什么样子,钱的奴隶?还是……”王金凤提问似的说话。
“钱,能叫人发疯、变态,自己不是自己,别人也不是别人。钱能叫人忘乎所以……连感情和身体都可以出卖!”于爱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王金凤笑道。“其实,有些人现在就已经成为金钱的奴隶了。人啊,看起来是有头脑的,结果却能让许多纸片儿摆布了。你说这可笑不可笑?”王金凤笑着看看于爱军,因为急着赶路,笑容在她脸上不能长久停留,可谓“一转眼功夫”。于爱军也转头看王金凤。王金凤的脸还有因为快步走路而有些凌乱的头发被汗水和许多尘土弄的灰蓬蓬的,加之走路快而腰身大幅度的动作,果然给人一种出门在外无家可归的孤独、窘迫的流浪者一般凄凉感觉。于爱军鼻子一酸,心疼的险些掉下泪来。他不由得放慢脚步。
“钱还能叫人受苦受累,任劳任怨,你说,钱是什么,它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于爱军似乎和钱生气了。王金凤感觉出丈夫走路慢下来,有些奇怪。这时又看见他气鼓鼓的样子,她反而觉得疑惑。
“哎,辛苦你了。”王金凤以为于爱军迎着七月化铁炉似的烈日,是走累了。“可是,我们不快点,就赶不上下午回去的客车了。”
“住旅馆呗。”
“我们就是来看看人家厂子的规模,了解一下我们有没有投产的可能。你知道,我们从来没有接触到这类设备和工厂,有些生产工序想都想不出那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启动资金最少要多少,对此,我俩可以说一窍不通。只要人家让进厂子参观,那就是一会儿功夫的事。”王金凤有所忧虑,自言自语似的又说,“要是再有一个人肯介绍一下,那就好了。”
对面走过来一个穿灰色裤子短袖白小褂手上还撑着一把红绿太阳伞的矮个子行人。这条路上行人很少,王金凤早想着找人问路了,不为别的,至少要知道距离砖厂还有多远。因为心里着急,她没和于爱军打招呼就快步走上前去拦住那个行人问路。花绿的太阳伞下是一张中年男人虚胖的白脸。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尘不染,干净到仿佛还在服装店里挂着。两人打过招呼,中年男人细嫩着嗓子查户口似的特别清楚地问了王金凤的家庭住址。问过路,王金凤才知道路程还有很远。
“哎呀,那很远的,走路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就是汽车也得十几二十分钟……”他腰板往后一挺,本来就凸出的肚子这时候皮球似的更明显了,至于系着扣子的白小褂的前摆门帘似的靠不了身。他上下打量一下于爱军和王金凤,提议道,“你们不如招手挡一辆车……”他满脸笑意,说话斯文。
“人家能停车吗?”于爱军有些担心。
“可以的。”那人很友好地笑笑。“只要说去砖厂,他们是愿意的。就像你这大块头,”那人仔细端详于爱军说,“他们会以为你就是砖厂里的工人哩。”
“这儿怎么没有通公交车呢?”王金凤皱着眉头问。她看不惯笑眯眯女人似的男人,为了怕日头晒头顶上还撑一把新鲜颜色的太阳伞。
“有啊,”中年男人有些奇怪,“许多过路的客车经过这里……当然,你们也不需要坐客车。这周围的厂子里都有厂车,路上走的也多半都是厂子里的工人,要么就是本村的人,只要招手,车子都会……这不,过来一辆运砖的车,它是我们村建筑公司的,你招手拦一下。”他指挥于爱军去路中间拦车。于爱军本来不好意思,但是在中年男人的催促下,只得硬着头皮去拦车。大卡车“吱嘎”一下在于爱军身旁停下。
“你怎么不往路边靠一靠?也不怕撞到你!”开车的司机是一个年轻小伙。他光着上身,歪着身子打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大声问于爱军。
“搭车去砖厂的。”中年男人在于爱军后边说。
“上车,快。”司机毫不犹豫。于爱军上车之后回身拉王金凤。“怎么还有个女的?”司机似乎不高兴,但是也没有拒绝。
王金凤上车之后,对着车下还望着自己的那个未老先衰(她认为)的中年男人道一声谢,不待那人的笑布满一张肌肉有些下垂的白脸孔她便关上车门。汽车发动机隆隆响着,车身颤抖着起步。
路上,于爱军敬了年轻的司机一颗烟卷,彼此的话匣子便被打开。司机很健谈,不待于爱军问,说话便滔滔不绝,从他的工作说起,到喝酒交朋友,到他的老家……于爱军几乎插不上嘴说话。王金凤原打算问司机几个关于制砖厂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她懒得很(许是晕车、缺少午睡或者没吃中午饭),没有问。
路程果然很远。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开车的小伙瞌睡似的大口打个哈欠,自言自语似的说一声:“到喽。”
杨庄的制砖厂建在一座高山上。上山的公路修的很好,水泥的路面宽敞而平坦,不过因为车流量很大,路面覆盖着一层已经被碾得很细的灰土。大概是空着车,或者是司机年轻气盛,有意在两位乘客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开车的技术,大卡车呼啸驶向山顶,车后边扬起的尘土可以使汽车隐身。没办法,于爱军歪过身子隔着王金凤伸手把敞开的车窗玻璃摇上去。年轻的司机眼睛一瞥于爱军,脸上是微微的一个笑,车速却是更快了。从山上有满载着大块转的汽车下来,虽然下坡,车速却很慢,显然是超载了。公路两边,一直离开很远,无论高大的柏树还是低矮的野草,枝叶草茎全被灰黑的粉尘密实地包裹起来,没有了它们本来的颜色,与远处的青山截然不同。
制砖厂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