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村长-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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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好说。”
“你认为会是谁呢?”
“离不开于嘉平和于海……”
于福举预备说“我看不一定”。但是考虑到对这句话(尽管他有比于爱军高明的分析,但是他的分析暂时来说反而使他更加迷惑)自己也没有多么合理的分析加以注解,就是说,对于选举结果的估计,他和于爱军一样,没有一点理论根据,就仿佛买彩票一样毫无把握,靠得只是猜测。他恐怕即将水落石出的选举结果被于爱军猜中,自己丢人不说,以后还会被于爱军瞧不起,他因此没有把自己的见识说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思在这儿闲聊!”于敬平和李楠走过来,于敬平老远招呼说。
“怎么啦?”等他们走近,于福举问道。
“跑票的人满街乱串,你们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于敬平大声说。
“我们看见了,刚才于祝平他们还鬼鬼祟祟跟了我们几步,后来又不见了。”于爱军说,“我们倒没有听见什么。”
“呵,满街的狗叫成什么样了,你们竟没听见?”李楠说。
“哎呀,别跟他多说废话了。李楠,咱们走……”于敬平拉着李楠就走,刚走几步又转回来,走到于福举跟前,眼角却瞟着于爱军,“就是王金凤,对吧?”
于福举深沉地点头。
“大友交代了,就是王金凤,别个不选。”于敬平加重语气。
“别个不选?”于福举一愣神,“选票的名单不需要填满吗?”
“大友说不需要。”
“不,这得落实一下,防止选票作废。”于福举回头对于爱军说,“你电话联系一下于海。”
于勘没有陪镇领导吃饭,却显得更为紧张忙碌。他分派人去挨家挨户做宣传,自己也是披挂上阵,路过自己的家门也终于没有走进去吃午饭。他平素的冷面孔此时也能布满笑容,即使面对一个最老实巴交的人物,他也会客气地说话,显得无比亲近而友好。这倒让对方拘束起来,一番颇有礼貌的谈话之后,心里不免有看见太阳从西边升起的惊愕和疑惑。因为时间紧迫,于勘来去匆匆。从于勘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落选。自从于嘉平被选为书记,他就知道治安主任的位置已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他照样可以自由进出村委大院,包括村委办公室,在这里,他说话照样好使。一个村委委员(他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做上村长)算得了什么?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获得的选票是那么少,简直是少得可怜。但是这结果并没有使他难过,相反,他在心里跟自己开玩笑说自己的这次参选是“多此一举”,实属“非分之想”。但是他没有忘记已经成为候选人的妻子。他想象着妻子通过竞选名正言顺进入村委会,于是他们夫妻在一个院里办公了。有人说于勘是“妻管严”,于勘自己并不这样认为,但是他听了这种议论不会生气。他对妻子有一种不冷不热的爱,他外面有相好的,但他绝不会在相好的面前诋毁他的妻子。他的妻子集女人的温柔与男人的刚强于一身,两种性格如何表露,只是因人、因环境而异。于勘领教过妻子温柔的一面(对于丈夫的好处郑新燕会哄孩子似的当面赞扬),也尤其领教过妻子刚强的一面(她凛然面对丈夫的不讲道理)。他们有过争执,甚至打斗,也有过长久不对话的日子,但于勘发觉竟调理不过妻子(或者说不是妻子的对手)。在对于自己的某些坏习惯(比如咒骂家人,家庭消费上,包括大的用度也是自我做主,不和妻子商量)上,妻子坚持主张却不任性、不撒娇、不气馁、不放松……用于勘自己的话说:我算服了。两个人一起种田(郑新燕活计忙一些),农闲时候又一起玩麻将。妻子爽朗的性格使得于勘有时候说:你不像是个女人。可是于勘内心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妻子的性格相近的很。从相知到相守,于勘和妻子也算是一对“患难夫妻”,这“患难”的经历使于勘尊重(也许并非疼爱)妻子,使得他们的小家庭过得开心,使得于勘有了一颗牵挂的心。如果说于勘身上还有许多难以管教的恶习,比如骂人,打人,不正眼看人,喜欢说些刁难人的话……那么,他也都是和别人才会那样。如今的于勘,默默然已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好儿子?还谈不上。
此时的于勘,脸上展露着他生命迄今最为热情的笑脸。他辛苦替于嘉平奔波的同时,不忘向他的支持者提起自己妻子的名字。他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解说,至于嗓子发干,要不断地喝水。按照于嘉平电话里的意思,他把自己人召集到一起简单开了个会。“于书记的意思是无论谁上去,就是不能让于海上去。他让大家伙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每家每户务必走到,这时候一句话的效果比得上以前的一次演讲。”他对大家说,最后不忘加上自己的一句话,“郑新燕,千万别写错字。”于勘早已看清形势,如果说村委会务必进去一个女人,那么今天下午的竞选,自己的妻子的对手也只有一个王金凤。事实上,在于勘的心里,他对妻子的当选已有十成把握。
三十二
提前二十分钟,各位领导来到会场,因为工作重要,大家都没有喝酒。
三个“守门员”各自站在自己上午工作过的位置上,来得早的村民已经聚在教室门前。于嘉平神态温和地看一下眼前许多村民,宣布选举开始。选举之前,每位候选人应该有机会发表一个所谓“竞选宣言”的讲话。于嘉平因为于海候选人里边排名第一,顺其自然取消了这个毫无意义的竞选步骤(他认为这种讲话有拉票的功效,他不愿意给他们这种机会)。
下午的选举不用按照门牌号进去写票,大家排好队,先放第一批村民走进教室写票,然后出来一个人便走进一个人,这样循环写票、投票。所有候选人的名字已经传遍整个村子,但每个教室门前还是张贴了一张候选人名字的告示。对一些个预备走进教室去的年纪大的村民,三个守门员还特意拿手指着告示介绍一番写字。
现场的秩序比上午好了许多,因为热,抑或思念午睡,再或者竟是被太阳晒得头脑发昏,——上午那多少带出一点阴天意思的灰云彩褪去,此时太阳当空高挂,炽热的光照火焰一般烧烤着大地,显出盛夏时节理所当然的酷热——大家表情淡漠,彼此很少打招呼说话,教室门前分外安静,只有脚步声与人的不耐热的叹息或者却是因为站久了发累的呻吟声。这显然只是一种表面现象,谁都明白今天下午的选票更有其特殊意义。安静只是胸有成竹——使命明确——的另一种表示,此时、此刻、此地(教室门前),自己的选票要怎样填写,谁心里还没个准数呢?
在离开教室的远处,包括学校大铁门一带,又是一番热闹景色。在那里,炎热没有引起注意,瞌睡虫也毫无踪迹,人们大声议论着什么。终于得到自由的王奎发站在大铁门外于嘉平看不见的地方和几个人说话,同时对每个从他面前经过的草帽村村民热情地打招呼,有时就附过身去和某个人小声地极秘密地说着什么。他的态度异乎寻常的友好,表情里满含虔诚,至于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在他面前站住,靠近了问他是谁家的孩子。
王奎发是个聪明人,他明白今天下午的选举对他意味着什么,他甚至上午就明白了——三名村委会成员:一个女的,那么只剩下两个名额。——他是在和草帽村正、副书记搞竞争,那真是“成则王,败则寇”了。他有心退出选举却又心有不甘。他带着这矛盾的心情在于嘉平家里吃饭,幸好时间紧张,谁都没有闲心说话,王奎发忧心忡忡才不至于在饭桌上闹出什么笑话。他自己这样以为,只能说明他关于心性的修炼还不到分数。其实,只要他略细心——哪怕拿出平日精神的一半观察问题——就会发现,那餐饭人人吃得神思恍惚。三位镇领导以李主任为代表早就对于嘉平的不冷不热的态度不满,如果说他是因为选举而闹心,却又不该在饭桌上座次不排、连句客套话也不说就劝人吃饭;自己说“工作要紧,酒就免了”,——这是什么话?李主任当时就感觉气闷的肚子难受。他不是要争那杯酒喝,只是觉得那句免喝酒的话应该由他说出来。于嘉平揪心的是于海的得票竟会超过自己,他被这结果气恼的头痛,于是在电话里不顾后果直接对于勘吩咐说:无论谁上去,就是不能让于海上去。命令简单易懂,于勘也正是这样吩咐下去的,也许在他们心里,于海的下去就等于于嘉平获得成功。于海的心乱不亚于其他人,虽说上午的选举自己得票最多,但这只能保证他成为候选人,其余全部不能保证,这种结果给了他更大的压力,他甚至想他宁可作为候选人里最后一名出场,这样反而安全得多,而且一旦落选也不觉得怎样难过。他又很计较自己和于嘉平只有几票之差这一结果,他时时感到于嘉平反扑自己的利爪已经伸出,那多出的几票马上会被他撕得粉碎,继而又粉碎其它的票,使得自己最终被淘汰出局,连王奎发也不如。于海也想自己生出那利爪来与于嘉平搏斗,可是不能集中的精神使他的利爪在想向中很难长出,于是他感到了失败。还有因为上一次醉酒的教训,于海很不愿意和于嘉平坐在一起吃饭,他对于嘉平反感到极点,可是他又无法拒绝于嘉平的邀请或者说安排,其一人家是书记,其二于嘉平是当着镇上三位领导(他暂时这样称呼对方)的面邀请他,其三自己不参加不是正好说明自己对人有意见或者预备趁中午头的时间搞活动吗?此时可以看出于海工于心计到不仅心虚,而且胆怯的地步。席间几人可谓“各有心事,不分伯仲”,于是饭局很快结束,直到崔丽把碗筷撤下,于嘉平才似乎觉得这餐饭怎样如此迅速呢?他没有找到答案,因为他的心思马上被别的想法占据。各人喝过一口茶,于嘉平看见大家都无话说,便提议去会场。几个人马上站起来,他甚至落后一步。他脸上没有露出那种善于发现别人短处的优越姿态,反而也是急忙站起来。整个中午他没有说一句安慰落选的妻子的话,这在崔丽看来是不应该的。崔丽以为丈夫是不得闲,哪里知道,她的丈夫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
于勘作为于嘉平的最得力的臂膀(他自己以为是这样的),一边忙于安排村民排队等待走进教室投票,一边在会场上几乎所有人(类似于爱军、大友的“于海派”,还有和自己有意见的一部分人不再此范围内)面前依周围情形和收听者的听力或大声或小声说:“于嘉平、郑新燕,知道不?”
“那一个名额怎办?”老实人问。
“除了于海,随便写——不写也行,知道不?”于勘不加思索地说,却又不放心地问。
显然,王奎发贿选的事情(先忽略其真假)已经激起于嘉平的反感。从这件事上,于嘉平大约觉到了王奎发想要超越自己的野心,因此他不认为一旦当选的王奎发还会是自己人。这是王奎发命运里的转折点。但是对于王奎发来说,他并没有过多的寄希望于这位草帽村的支部书记对自己的帮助。他的超群的智慧和务实的精神以及在候选人名单里自己面临的尴尬处境都使他明白,自己的成功只能依靠自己去努力争取。
人越来越多,三间教室门前各排起一支弯弯曲曲的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