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村长-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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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叔的?这是你刚刚拿进来的,怎么就成了你叔的?”王金凤笑道。
“就是,我,给,俺叔的。”于旺财舌头不好用似的很费事的说出这几个字。
王金凤知道于旺财不善开玩笑,就正经说:“你叔就是感冒了,小毛病。你能来看他已经很够意思了。这东西……”她指一下礼品盒,“你拿回去。你媳妇坐月子,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不,这是给俺叔的,不是给你的。你得留下……”于旺财固执地说。
借着灶间射出的灯光,王金凤见于旺财绷着脸,似乎生气了。
“好吧,我就代你叔收下。可是,要是他不要,我还得给你送回去。”
听王金凤的话,于旺财先是笑,后来又绷起脸来。
“俺叔不是你这么犟。”他说,“婶,没有什么事我要走了。”
王金凤松一口气。
“那,你不进屋看看你叔?”
于旺财很费踌躇的样子。他大概怕于爱军也不要他的礼物,所以决定赶快走。
“不了,我先回家去了。”他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又回头,“你告诉俺叔,我有空再来看俺叔。”
王金凤笑着送于旺财出门,回来她刚准备关上街门,看见于旺财又走回来。
“婶,我还有一件重要事没跟你说,这,我差点就忘了。”
见于旺财说得郑重,王金凤心里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不祥的事情。
“什么重要事呀?”她心惊胆颤地问。问过之后,王金凤疑惑自己怎么会胆小怕事、神经过敏到这样。
“俺媳妇问,你给俺儿子取名字了吗?”
刚才见于旺财没有提起,——也许是被于旺财一句“重要事”吓得,——王金凤就把给张巧的儿子起名字这件几分钟以前还令她无比难堪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时候经于旺财一提醒,王金凤记起这件事,不禁又不好意思起来。
“没有呢。这不是你叔感冒了,我一直没抽出时间琢磨这件事。这是一件大事,不能马虎的。”到这时候,王金凤也不能够说些推辞的话了。
“谢谢婶子,你多时候想好了告诉俺们一声。俺媳妇说了,要不是你,这孩子和大人可能危险哩。”
“没有你媳妇说的那么玄乎。”王金凤如实说。
“婶子,那你回去吧,我也先走了。”于旺财很平静地说话,然后转身走出去。王金凤心怀愧疚地一直送于旺财到胡同口才返回来。关好街门,她把礼品盒拿回家给于爱军看。
“他媳妇坐着月子,你要他的东西干啥。”于爱军埋怨妻子说。
“人家点明了说这是给你的。我自己做得了主吗?”
“算了吧,给我的他干嘛连门不进呢?”于爱军变得聪明起来。“要不是你帮忙把他媳妇送到医院,他会知道我生病了?”
“先不说东西值不值钱,”王金凤看一下礼品盒,“他能来看你我就很感动了。真的。”说着话,王金凤坐到炕沿上,“都说老百姓素质低,我觉得这种说法根本不对。**打江山时候不是用了‘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决策吗?如果老百姓素质低,那样做不是太危险了吗?总体上来说,是咱们老百姓文化水平低,因为长期从事重体力低收入的劳动,又养成吝啬、贪图利益爱捡便宜的性格特点。由于这种性格特点,渐而被人错误以为自私、贪婪、刁钻、刻薄、粗鲁、野蛮、任性……几乎人类性格上所有的缺点都集中体现在咱们老百姓的身上。事实真是这样的吗?战争年代,老百姓自己吃不饱穿不暖,却会拿出粮食和布匹来支援前线;建国以后,老百姓认真响应党的号召,可以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休息来支援国家建设,他们垦荒造田、植树造林、修路架桥……他们组织了‘战山河’、‘井冈山’等劳动突击队伍。他们靠肩扛手推完成的工程,至今还是那么的坚固和实用,令世人赞叹不已。可是现在,为什么老百姓的名字就不能光彩夺目了?不仅不能光彩夺目,还跟许多恶劣难听的字眼混为一谈。”王金凤看着坐在炕头上的丈夫,脸上神色凝重,“不,老百姓的本性没有变,还是那样的有正义感,勤恳,老黄牛一样的能够吃苦耐劳而不计回报。”
于爱军静静听着,似乎有话说,但是看见妻子专注的表情,他没有去打扰她。
“就像于旺财,他吝啬和粗鲁吗?”王金凤略沉思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他不吝啬,反而大方;他不粗鲁,却憨厚的几乎不能说明自己的心意。这种人,你只要能够真心对待,他绝不会对你搞阴谋诡计,甚至落井下石。我敢说,这种人,你敬他一尺,他会敬你一丈。农村多得是这种人,勤劳、实在、憨厚、朴实……虽然头脑有些木然,可是手脚勤快麻利;虽然说话不够礼貌,可是心思质朴,没有奸猾。当然,我们农村不只是于旺财这种性格的人,还有善于夸夸其谈的,有善于背后议论人长短的,有唯利是图、唯我独尊的,有敢说敢做、不怕得罪人的……所有这些人,无论他们有怎样的性格,他们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勤快。所不同的是,有的人灵活而更勤快,口粮地之外又种起了承包地,有的栽起了果树,有的搞起了养殖,有的做起了小买卖,有的做起了泥瓦匠或者木匠,有的就去了大城市里……这些人,尤其那些做买卖的,因为买卖发财,最终不再种地而专心做起买卖,有的还全家搬到城市里去了。我们说这种人是依靠自己的勤劳走上富裕的道路。而那些我们说是懒蛋的人呢?他们虽然没有出去打工,没有做买卖,没有搞承包,可是他们也没有扔掉自己的口粮地不种,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饭碗,扔掉就会有做乞丐的可能。既然他们有劳动,我就说他们实际上并不懒惰,尽管他们没有富裕起来。”
“你说的不错,可是,人们的生活富裕了,为什么问题反而多出来,也愈难调和了呢?”于爱军忽然发表看法说,“就拿咱们村来说,以前可有闹上访的?”
“大家为什么要闹上访呢?显然是不信任村干部了?为什么会这样呢?”王金凤低头想一下,然后抬起头说,“一个简单的比方,就是你我之间,如果我办的事经常不被你认可,时间一长,你还会信任我,或者说对我放心吗?自然是不信任,不放心。村干部和群众之间也是这样,如果村干部做的事经常不能被多数群众所赞同和认可,那么,时间久了,群众的心里自然会有不满的意见产生,如果这些意见不能被及时发现(或者说因为群众对村干部已经彻底的不信任了,那么这些意见也就不会被反映给村干部),结果就可能会有上访事件发生。这是很自然的道理。上访,站在群众的立场看,因为怕地方领导报复,是鼓足了勇气,冒了很大的风险;站在上级领导的立场看,因为群众上访的问题不够清楚、明了(事情已经发生,就很难说的清楚明白。而且正仿佛一位有名气的基层领导说:农村问题犹如家务事一样难以处理、调和),再加上上访者自身的语言表达能力不高,掌握的材料又不是那么的充分、全面,乍一听那上访所涉及的问题犹如一团乱麻一般难能被理出个头绪。须不知,这好比去读一篇文言文,通篇来读,稍有学问者可能就会大体懂得文章的意思;可是单独摘取一句话要来明白它的意思,大约就倍感困难了。农村问题有其特别的一面,就好比说数学问题和语文的阅读理解一样,数学问题答案直接而干脆,对错之间有完全清晰的分界线;而语文的阅读理解就不是这样,只要关键的几个方面阐述正确无误,那么就可以被打满分,但是遇见要求严格的老师,也许就不会给到满分。农村问题就是这样,有些问题简直没有完全的正确与错误之分。有些问题由于时间久远,处理起来更是感觉无从下手。农村问题之所以难以处理,不仅因为其牵扯范围广(多个问题纠缠在一起),人员多(包括多级领导),还有其最特别的一面,就是人与人之间多半都很熟悉,亲情友情使问题更加错综复杂。‘千人千面’,‘众口难调’,用在这里最恰当不过。这里就出现了上访难,处理更难的‘万难’局面。上访者一旦坚定勇气就很难后退,上级领导于是又错误以为这个上访者太刁钻,不好对付,换句话说就是‘不可理喻’。当彼此都感觉到难,当彼此都对对方感到不满意的时候,上访者可能会舍近求远而去更高级别的地方上访。于是矛盾再一次被激化。问题一旦闹到上访,处理起来是很难的。唯一的办法还是不要有上访。没有上访不是说没有问题,而是说问题并不严重,换句话说就是村干部还是被多数群众所认可和接受的。这样我们就返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村干部怎么才能让多数群众对自己满意呢?”王金凤笑着看一眼丈夫,追问一句,“你说呢?”
于爱军正听得津津有味,不提放妻子会反问一句。他一愣,咕噜道:“努力干好自己的工作呗。”
“你说的不错,但是说的不够具体,目标也不够明确。”王金凤说道,“怎样才叫‘努力干好自己的工作’呢?古人说‘顺民者昌,逆民者亡’,有人解释说:做一个顺从的老百姓会使家庭昌盛,做一个有叛逆心理的老百姓会遭受灭亡。这显然是胡说八道。它其实有更大的指向,更有价值的意义。它是告诉执政者,顺从老百姓的意志就会国运昌盛,违背老百姓的向往国邦就会有倾覆的危险。‘为政之道,易在其中矣’,这个‘易’,有人解释为古之奇书《周易》,意即‘天数自然’之道。我认为却是‘容易’的意思。道理很好理解:你的官要坐稳当,是很简单的,‘顺民者昌,逆民者亡’。”
“但是怎样才能做到‘顺民’呢?”于爱军也领会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也简单,多问,多想,然后再去做。首先,还是要把群众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就是所谓‘思群众所思,急群众所急’……”外面响起街门被打开的声音。王金凤结束说话,走出去看,嘴里说,“哎呀,我还没有过去看看咱们的女儿呢。”
2。 四十二
来人是于文,还是那么细瘦的个子。王金凤很高兴,拉着于文的手走进里屋。“你怎么老是胖不起来?”进了家门,王金凤一边说话,一边把于文让到炕上去。
“他能胖起来鸡蛋里边能孵出小狗来。”盘腿坐在炕头上的于爱军抖掉盖着半个身子的被子,大声说,不过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的父亲就瘦,他的爷爷,那就瘦的跟根棍似的。这叫遗传,对吧,于文?”于文的辈分比于爱军大,可是两个人关系很好,彼此一直以名字相称。
于文坐在炕边,对着于爱军笑一笑,没有吱声。王金凤觉得奇怪,但是想到于文很内向的性格,倒也不放在心上。
“我给你们沏茶。”王金凤说,一边回身去灶间橱柜里拿茶壶茶杯。
“于文,你吃饭了吗?”于爱军在炕上问于文。他见妻子那么高兴,自己也受到感染,满脸带笑。他递一颗烟给于文,于文摆手没要。他自己也没抽,于是把烟卷又放回到烟盒里。王金凤要求他借着这次感冒把烟戒了,他没有答应,但心里有试试看的想法。
“我吃过了。你们也吃饭了?”于文回答并回问一句。
“我们早吃过了。”
“听说你病了?”
“感冒了,去医院挂了吊瓶。长这么大,头一次为感冒住院。难道说这就老了吗?”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