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鼓-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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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小桥呆了一呆,顿足道:“满以为他们找不到这个地方,唉!”
“他们的组织一直都是很有效的。将近四个月没找到我们,已经够他们难堪的了。”钱麻子淡淡一笑,旋又问道:“还有什么情况?”
蒋小桥悄声道:“楚家进进出出的人这几天也越来越多,想必要动手也只在明后天。我已经把丐帮的一些好手和紫心会的人安置在附近,准备跟他们死拚一场。”
钱麻子微微摇头:“我想李红日未必会大举进攻宜阳候府,他还不至于狂妄到和官家作对的地步。”想了想,又问:“楚氏兄妹近日有些什么举动?”
“好像有。我听人说,昨天夜里……”蒋小桥眼中闪出了恐怖的神情,“……楚氏兄妹和十几个李红日手下的好手已经出发,去袭击步月山庄……”
钱麻子面色大变:“楚合欢的风雷鼓,绵章是抵挡不住的。”
蒋小桥苦笑道:“李红日给你准备的,绝对会比风雷鼓厉害百倍。”
钱麻子禁不住回头看了甘二娘一眼,悄声问蒋小桥:
“你知不知道,怎样才能安全出府而不遭受攻击?”
蒋小桥有些恍然:“这个……对了,上次宜阳候夫人曾经对我说过,好像有一条地道,直通到城外某个破庙里。那是他们家祖上修的,以备方一用的,隐秘得很,就侯爷和夫人知道。”
钱麻子的眼睛亮了:“真的?”
蒋小桥有些尴尬地微笑道:“她是在……在床上跟我说的,想必不会骗我吧?”
蒋小桥的卖药生意为什么这么好?原因就在于他可以很有效地治好那些贵夫人的某些“病”,他的“方子”
一般都很灵验。而野道人之所以逐蒋小桥出门,据说也正因为如此。
孟尝君结交鸡鸣狗盗之徒的用意,难道不正在于他们可以办到某些常人办不到的事情吗?
钱麻子沉声道:“小桥,拜托你打听清楚地道的入口,然后,将你姑妈送出候府,远走高飞,越远越好。”
“那你呢?”
“我吗?”钱麻子挺直了腰板,又回复了当年二百五的气魄:“我要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会会李红日这小子。”
甘二娘突然跳了起来,哭道:“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去,我不走!”
钱麻子急了:“方才说要走的是你,现在闹着不走的也是你,这算什么?”
“我就是不走。打死我,我也要留在你身边!”甘二娘撒起泼来,“咱俩死也要死在一起!”
“放屁!”钱麻子这次是真火了,牙齿咬得咯咯响,“你挺着个大肚子,能干什么?只会给老子添麻烦,分老子的心!你要是不走,老子是死定了,你也死定了,那老子的儿子不是也死定了?”
甘二娘停止了哭闹,安静下来了。但还是木木地站着,神情有些呆滞。
蒋小桥一低头,轻声道:“我这就去找夫人问清楚,估计明大一早就可以出去。”
他叹着气走出房,反手带上了门。
明天一早,是生离、还是死别?
钱麻子不知道,也不愿多想。
他走到甘二娘身边,突然一把抱起她,坐在床上。
“说不定又得好多日子见不上面了。”
甘二娘松开抱紧他的手,慢慢坐了起来,颤声道:“我一定……好好……生下孩子,等你回来……等你回来……”
钱麻子拥着甘二娘的胴体,微笑着凝视她的眼睛。
他虽然在微笑,但眼中却已有泪光。
甘二娘坐在他腿上,也在深情地凝视着他。她的嘴角虽微微往上翘,但泪水却流了满脸。
慢慢地,四片被泪水浸湿的唇轻轻贴在了一起,缠绵地吻了起来……
他们的手,都颤抖着在对方的胴体上温柔而又热烈地移动着——是因为预感到失散而颤抖吗?
月亮圆了之后,会缺。
人呢?
谁说春天里的一切都那么快乐?
春天里的生离死别岂不更令人辛酸?
第十五章 激战
钱麻子果然是昂首挺胸,气势汹汹地走出宜阳候府大门的。
他的脚刚跨出朱红的门槛,立刻便有几十道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
那都是些小贩、菜农、老妇、店主、行人、地痞打扮的敌人的眼光。
钱麻子觉得很有些好笑,使宛转嘹亮地吹起了口哨,大摇大摆地从他们中间走过,扬长而去。
他们并没有动手,因为没有上面下达的命令。
而李红日似乎也没有料到,钱麻子会自己一个人走出来。
但李红日的消息很快,钱麻子到楚家大门口时,李红日居然已很有礼貌地站在门前肃手相迎了:
“钱大侠今儿怎么有空?”
他的目光显得很真诚、很谦恭。
钱麻子笑得也很有点“大侠”的气概,很有些长者。
前辈之流应有的风度:“唔,是李公子。几月不见,李公子气色似乎更好些了。怎么,不欢迎我?”
“哪能呢?钱大侠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大人物,请都请不到的。”李红日微笑着道:“钱大侠请进。”
钱麻子大模大样地背着手,煞有介事地干咳两声,老气横秋地点点头道:
“好说、好说,李公子请。”
奉茶的人居然就是林不群。
林不群满面谦卑地微笑着,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拿着空托盘,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他的眼睛一直没朝钱麻子看,好像他根本就不认识钱麻子。
李红日用赞许的口吻道:“这是小可用了几年的仆人,虽然为人有些呆板,但很老实,对小可也很忠诚。
用顺了手的人,也不想换了。钱大侠若足日后想找个仆人,最好还是找小林这样的。”
钱麻子笑眯眯地听着,笑咪咪地摇摇头:“我这辈子看来是没有用仆人的福分了。因为我这么认为:既然我不愿为别人当走狗,又何必找个走狗跟着呢?我想世上大概没有人愿意当走狗,所以走狗们总会在适当的时候狠狠咬主人一口。”
李红日倾着身子,用心地听着。听完了,点点头:
“钱大侠说得很有道理,小可茅塞顿开。”
他突然拍拍脑门,啊了一声:“小可这才想起来,小林是姑苏林家的人。我怎么能用钱大侠岳家的后人当仆人呢?真是罪该万死。”
钱麻子笑得和蔼极了:“嗯,你说了许多屁话,只有这‘罪该万死’四个字还没说错。”
李红日面不改色,仍然笑得很潇洒:“实际上罪该万死的人,往往都长命百岁。”
钱麻子哈哈一笑,四下看了看,道:“这里好像是楚家,是吧?”
“原来是。”李红日微微叹了口气,“可是楚大老爷硬要送给我。不收吧,怕扫了他老人家的面子;收呢,又实在于心不忍。当时我真是为难得很。”
“结果你还是觉得‘于心不忍’比‘扫人面子’好些?”
“不错,扫人面子,让人多难堪呢?武林中人,面子甚至比身家性命都重要,我又怎能扫了楚大老爷的面子呢?于心不忍,则是自己内疚,损己利人,正是我辈之责啊!”
他居然能将一件肮脏阴毒的事说得很仁义!
钱麻子强忍住上窜的火苗子,正色问道:“现在我已知道你是那个神秘组织的首脑,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没有。”李红日回答得很干脆。
“很好。”钱麻子咬咬牙,又问:“你为什么要杀绵章,杀任顺子和花满园?”
李红日无奈地叹了口气:“杀绵章是因为钱。我们的组织是个靠杀人赚钱的组织,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我就只好为他们办事。绵庄主得罪过海上的大海盗;又和倭人打过很多仗,他们这次出高价买绵章和边澄的人头,我只好答应。”
钱麻子愕然:“你暗通倭匪?”
李红日摇头:“当然不是。我只认钱,而从不问钱是谁给我的。”
他又叹道:“我知道钱大侠一定认为我当了汉奸,丢了大明的脸。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手下那么多兄弟和他们的家属要吃饭、要花钱,我不能不关怀他们啊!”
钱麻子气得七佛升天:“好,杀绵章的原因交代清楚了。任顺子呢?”
李红日似乎感到很惋惜地道:“任顺子认识我,知道我的一些底细。但他又是我的师叔,对我这个浪子的回头总还抱有一线希望,所以他没有把我的事告诉你,也为此我才不得不杀了他们夫妇。其实他们只要答应跟我合作,我又怎会杀他们呢?他们毕竟是我的长辈啊!
……我对部下向来都很仁慈的,你不信可以问问小林。”
钱麻子冷笑:“那么,顾晓天呢?”
李红日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晓天是怕完不成任务,怕我会责备他,才一时糊涂,想到利用‘天女散花’的。其实我待晓天亲如兄弟,我怎么会责备他呢?若是我早点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傻干的。”
钱麻子的怒火终于迸发出来了:“你能挟持顾晓天杀人,不过是因为你扣住了他母亲和妹妹!你竟然为了钱和倭匪私通,为了保密竟然杀害你的师叔!你狗日的还是不是人?”
李红日无可奈何地看着钱麻子,叹道:“你也是个走惯了江湖的人,怎么临敌之时,还是这么冲动?我真是很奇怪,像你这么大火气的人,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老子自己也同样奇怪!”钱麻子怒极反笑;“老子同时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在干一件最无耻的事情时,还能温文尔雅、冠冕堂皇!”
李红日微笑道:“温文尔雅、冠冕堂皇的人,才适合干最无耻的事情,敝人就是一个极好的榜样。”
他挺起胸,昂然道:“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谁不想千古留名,成就一番大事业?干大事的人,又怎可不手辣一点?”
“老子也要干大事!”钱麻子跃起,一拳击向李红日的胸膛:“老子也要手辣一点!”
拳风猎猎,声势惊人。整个客厅都似已因这一拳而变暗。
李红日竟滑溜溜地闪开了,落在了另一把椅子上。
他在微笑:“钱麻子,其实你的武功并不怎么样,只不过有几分狠劲而已。”
钱麻子一拳走空,心中微惊。
李红日的身法,实在是太奇妙了。连钱麻子这样的大高手,竟也无法看清他是如何闪开的。
“方向天的梳功虽然出色,但传到你母亲,‘安庆第一名妓’钱玉如手中时,已不过十之五六。|Qī|shū|ωǎng|就算你天资过人,领悟极多,也不过十之七八而已。现在你不用合欢梳,怎会是我的对手呢?”
李红日特地将“安庆第一名妓”六个字,说得异常响亮。
明知道对方是在激自己动怒,钱麻子还是忍不住暴跳如雷。
鲜血涌上了他的脸。
谁敢侮辱他的母亲,他就一定杀了谁!
钱麻子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悲吼。
钱麻子已变成了一阵狂风,一块疾飞的巨石。
疾如鬼魅。厉若惊雷。
全力一击,钱麻子已用上了十二成功力。
李红日竟然又不可思议地闪开了,只是已不似方才那么潇洒。
钱麻子的身子突然转向,同样不可思议地将掌力折回,击向李红日右肋。
李红日一声惊呼,身子被打成了断线风筝,飞向墙壁。
钱麻子如影相随。
李红日双足在墙上一点,身子又利箭般倒射而回。
一丛暴雨般的黑光,随着倒飞的李红日撞向钱麻子。
钱麻子暴喝声中,双掌翻出,推向黑光。
黑光倒折,回射李红日。
李红日却已不在原处了。
钱麻子电射而出。
一声巨响。
楚家的客厅在巨响声中,坍塌下来。
钱麻子冲出客厅,冲向大门。
“李红日——有种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