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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暗夜慧灯-第71章

小说: 暗夜慧灯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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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邮件呀?”我曰:“我不知道还有大宗邮件。”她明察秋毫曰:“你这个老头,去年也是不知道,前年也是不知道。”我只好装傻而笑,她把那一叠贺年片往里一拉,“哗啦”一声,散了一地,悻悻曰:“都像你这么贴邮票,我们盖邮戳,手都要盖断啦。”我曰:“大宗邮件也得盖邮戳呀。”她曰:“那是拿到总局用机器盖的,用不着我们一个一个往上敲。明年再寄时,记住寄大宗邮件,听见了没有呀?”我曰:“对不起,明年一定道办,不遵办你就罚我请你看电影。”不过明年我还是要一张一张往上贴的,届时如果该小姐仍在柜台之上,我就转移阵地到别的邮局去寄,台北共有三十一个支局,一年去一个,至快也在三十一年之后才能再碰她的钉子。但有一点务必请邮局老爷放心,我贴的邮票,无一不合规格,直式的一定贴到左上角,横式的一定贴到右上角,如果用机器盖戳的话,包管如意,这是我的伟大细心之处,不可不知也。
  原则
  柏杨先生主动寄贺年片,并不是有啥不轨的打算,好比第一天寄贺年片,第二天就去借钱;或是教你阁下对我有深刻而良好的印象,以便明年选举时投我一票。盖我也有我的原则在焉:其一、我感谢的人我寄之,其二、我怀念的人我寄之,其三、我敬仰的人我寄之,其四、我觉得需要我鼓励安慰的人我寄之。只要是这四种人,长辈也好,晚辈也好;贵为大官大商也好,楣为监狱的囚犯也好,都一一亲笔恭写,亲自寄发。
  我的贺年片是表示我的感激、怀念、敬佩、鼓励和安慰。呜呼,生活过得很好、万事如意的朋友,不会觉得柏杨先生之片有啥特别,而且说不定还以为拍他的马屁哩。倒楣的朋友才会知道二十年不变的友情是多么可贵。一个人的朋友数量,往往随时变化,阔的时候门庭若市,垮的时候连狗都不上门,如果新年能获得一张贺年片,应是多么的温暖乎。吾友杨自汉先生,不知道为了啥,被判无期徒刑,关在澎湖监狱。一个人一旦关进监狱,便等于掉到枯井里,亲戚也没啦,知己也没啦,对这种倒楣分子,一纸友情比他自由时一吨钞票还重要也。
  一年一度的贺年片,另外还有一种意义,那就是让朋友晓得你还活着,假如搬了家的话,让朋友们也顺便知道你的新址或新的通讯处,而且还有一种副作用,那就是让朋友知道你的太太姓啥叫啥。接到贺年片的朋友往往瞪其双眼,作下列各叹,曰:“咦,他原来搬到台北县永和镇,而且还是二楼,发大水再不怕啦。”“他的太太叫柳刘莺,啊呀,这是我十年前的女朋友呀,原来甩了我嫁了他,好小子,你真有一手。”“盛哉盛哉,他家还装了电话,马上打一个去叫他请喝两盅。”“这家伙还记得我,难得难得,到底是老朋友好。”如果贺年片再写上或印上几句报告近况的话,就更为亲切矣。
  如今经过大灾难之后,有力人士努力发起不寄贺年片运动,大概大家吃的苦头太多,也就纷纷响应。官崽办事,永远矫枉过正。成了灾难有作为人自身,才是一个作为人在发挥作用的社会成员。主,固然是“过之”;一毛不拔,连来者都不理,昂然独尊,六亲断绝,似乎也有点“过之”。反正柏杨先生有自己的老主意,不过我声明的是,凡接到我贺年片的先生老爷,不必一定要来一个反击——非回寄一份不可,那就官式化啦,只要肯接受我这份情意就够啦。
  顶礼拥戴
  酒除了可以使一个人丑态毕露外,却有一种不可抹杀的优点,欲语云:“越赌越薄,越喝越厚!”再知己的朋友,如果天天在一起打麻将打梭哈,终有一天会打得翻了脸。朋友有通财之义,金钱来往是对友情的信任。但赌起博来,却硬是一块钱都不放过,斤斤较量。初时有趣,久啦自然发生毛病。美国对于从事危险工作的工人,一向有禁止赌博的严厉规定,即是预防输的那一位,在必要时,暗下毒手。柏杨先生便亲眼见一个官崽,在其属员借条上大批不准,盖昨晚三缺一,拉该属员凑角,官崽汗流浃背地做了一副清一色,对门“砰”的一声打出,他大喜若狂,却被坐其上家的属员截去,和了个屁和。人间可恨之事,未有逾于此者,拒其借钱,尚是宽大为怀,如气量稍小,不祭顶帽子让他戴戴,未之有也。
  喝酒便恰恰相反,可使友情更为增厚。尤其是酒量相当大的人黄汤下肚,即显出本形,推心置腹,真诚相见,盖天下未有比酒更容易剥去人类假面具者也。吾友诸葛亮先生便曰:“醉之以酒观其德!”大学问在焉。
  对一个人个性和品格的观察,仅从表面上判断,不容易得到结论。但若请他打个小牌,便很容易看得明明白白,有些人一夜不和牌都不动声色,有些人两圈不和牌就像光隆轮一样,浑身冒起烟来,爆炸一次又一次。不是怪上家不该打二条,便是怒下家有什么好碰,再不然拼命地在桌子上磨牌,把红中都磨成白板。更精彩的是起牌的姿势:或探身而往,手舞若疯;或把牌弄到口中呵之有声,然后大骂打出;或两指轻拈,作不在乎之状。至于赢家,一旦坐了两个连庄,则口中嗫喃不绝者有之,训人打得甚陋者有之,推翻牌摇头摆尾一和一和地慢慢算者有之,表示不在意赢几个钱,但你若少给一文,他三辈子都忘不了者有之。
  在各色举动中,可以看各色人等。虽不中,不远矣。
  从牌桌上观察一个人,可以说其灵如神。惜哉,三国时代,既无麻将,又无扑克,诸葛亮先生只有求之于酒。实际上酒的力量比赌更大,其表演也更传神,即令是披甲戴盔,也挡不住他现出原状。
  最有修养的人是沉醉之后,呼呼大睡。次者便各露各的一手,有的大呕大吐,躺在地下耍死——杭战期间,重庆曾发生一事,一位少将军官醉后,被人缚于川东师范大道上,一面打滚,一面骂曰:“狗熊,狗熊!”看者千万人,柏杨先生也适逢盛会。他醒后是否愧恨自杀,我不知道,只知道当时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杰作。有的则只需要喝个半醉便口吐真言,连原子弹的方程式都能源源本本告诉对方。有的则大谈黄话,某小姐抱到怀里如何过瘾啦,某寡妇看见便流口水啦!跟其平常致词时道貌岸然相较,准教你大吃一惊。总而言之,酒乃二郎神杨戬先生的照妖镜,一切藏在人性深处,平常打死都不肯露出来的妖精,到时候全都摆出展览,任君参观选择。
  喝酒固然有喝酒的学向,敬酒也同样有敬酒的学问。君不见乎,筵席上常有人张其牙而舞其爪,非“敬”对方喝一盅不可,不管对方喝下去受得了受不了。如柏杨先生,只要喝一点,便会全身如裂,但是你如果不喝,便是不够朋友。想当年秦琼先生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你连一盅酒都不肯喝,这种朋友还能交乎?而且,“平常你可不喝,今天日子特别,不能不喝”。柏杨先生在日本时,还经常遇到下列可怖的场面:东洋大人立起身来,不由分说,三杯下肚,用杯底在你眼前大晃特晃,你如果不也三杯下肚,简直是丢中国的人。把“朋友”逼到痛苦得要上吊的地步,那种“敬”只能够算“屁敬”,只是有虐待狂的人借题蹂躏别人一下的“敬”。十年来酒量如海而不强灌人,有酒仙之风者,就我所知,得两人焉,一为已逝世的臧启芳先生,一为仍在世的叶明勋先生,值得顶礼拥戴,歌功颂德者也。
  固可从喝酒上看品,同样也可在敬酒上看品,不信的话,一试便知。
  凶驴葬
  匈饮者,王八蛋饮也,死囚饮也。君没有见过绑赴刑场,执行枪决的场面乎?无论监斩官和死到临头的朋友,一举一动,一饮一啄,都有一定之规。先监斩官老爷摆上香案,警卫林立;然后死囚先生,腕戴手铐,胫戴脚镣,前呼后拥而来;再然后监斩官告诉他曰:“上诉已经驳回,死刑确定,现在就要动手啦,阁下有无遗言?”死囚听啦,面现阴影,答曰:“我不该一时气愤,捅他一刀子。可是有些人捅别人两刀子,也是命案,只不过判三年徒刑,我无红包,只好抵命。奉劝年轻朋友,不可学我榜样,好啦,请吧。”接着狱吏摆上一盘馒头,一盘酱肉,一杯高粱酒。该死囚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有些英勇过人的朋友,还喊一句口号曰:“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然后砰的一声,隆重崩殂。呜呼,死囚之饮,不自由之饮也,正如书上所曰:“礼席丰宴,繁文缛节。终日拘挛,唯恐怕僭越。柏杨先生平生最怕这种宴会,主人和客人之间,不过萍水相逢,说不认识吧,仿佛认识,说认识吧,筵会散后,见了面连招呼都不会打,盖主人往往是大号或中号官崽。从前皇帝赐宴,就是一个好例子,不信的话,在金銮宝殿上,打破一个杯子试试!
  驴饮,亦王八蛋饮也,反正驴子和王八蛋都是一类东面,盖王八蛋是形容其品,驴子是形容其行。台湾驴子甚少,似乎圆山动物园养有两位,从前还挂着招牌曰:“其鸣声甚为悦耳。”悲夫,真是世界大变,大变世界,驴先生的鸣声都悦起耳来,自无怪大学堂教习都说黄梅调胜过交响乐也。前天我又去动物园一游,该招牌已经不见。是飓风刮走了乎?抑是园老板不好意思,自动拿去了乎?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的是,驴子鸣声,实在难听;而驴子的“饮”相,尤其抱歉加三级。读者先生逛园之时,不妨请园丁打桶水去表演一次,你看该驴先生和驴女士,一头插到桶里,肮脏而猥琐的尾巴,左摇右摇,前摇后摇,好不奇妙。只听它阁下的喉咙隆隆作响,一会工夫,桶水全干,得意之余,仰脖猛叫,白的牙齿连同红的牙床,在颤动的黑唇中忽隐忽现,可列为动物界十大奇观。故书上曰:“杯不厌大,酒要满斟。持筹呼马,大肆鲸吞。”呜呼,驴饮最容易发生在酒肉朋友之间,一群表面上生死弟史,或一群自称为铁肩担道义的狐群狗党,被捧着玩的人自以为全属道义之交,经常聚在一起,大吃大喝,猛赌猛嫖,想不驴饮,不可得也。
  然而驴饮和豪饮有别乎?当然有别,就跟良家妇女们和应召女郎有别一样。可能表面上没啥不同,即令有啥不同,不同之处也甚微小,但其本质固有差异,看别人喝酒看得多啦,心里便会有一个分际。这在法庭上谓之“自由心证”,有心的朋友,一观察便可知焉。
  葬饮者,更是王八蛋饮也。葬饮比凶饮程度上略微差劲。凶饮对固然衣冠整齐,正襟危坐;葬饮时也同样衣冠整齐,正襟危坐。不过凶饮如执行枪决,葬饮如下棺入土。名义上虽然是联欢宴席律、全局和局部、顺利条件和困难条件、进攻和防御等问题,却弄得好像活埋,动也不能动,晃也不能晃:主人举杯敬酒,客人连忙举杯应之;主人举起筷子曰“请”,客人才敢在盘边上夹一块苍蝇爬过的豆腐;主人不“请”,客人便宁可馋死都不敢夹。主人谦虚曰:“没啥好莱!”客人急忙奉承曰:“菜太奇妙啦。”主人曰:“我没有量,各位随意。”客人为表示赤胆忠心,竟一口喝光。书上曰:“冠袍带履,坐分元黄。让箸举杯,诚恐诚慌。”其实葬饮也可叫“算盘饮”,虽然君子,却是拨一拨,动一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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