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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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皇后身边的使女,怎地朕一直没见过你?”
“这……”春月避开了皇帝那灼热的目光:“娘娘有话,不许奴婢擅自出入,只留在宫里,皇上来的不多,故未曾承应皇上。”
“嗬,口齿还蛮伶俐的呢。那你知娘娘为何不让你出入吗?”
“这……”春月是个伶俐女子,见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而且笑容可掬,便鼓起勇气秋波斜盼:“奴婢不知,但蒙万岁爷赐教。”
“嘻!好个精灵似的美人儿,走,随朕去那东配殿一谈!”福临不由分说拉住了春月的手直奔了东配殿。
“嘿!这回可热闹了,若是让正宫娘娘知道了,这小丫头片子可就惨喽?”兀里虎贴在李国柱耳边一阵轻笑。
“我说皇上今儿个怎地到坤宁官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吴良辅也乐了,朝着坤宁宫里的几个太监一挤眼:“这会子可没咱爷们的事儿了,有好吃好喝的没?”
“有,有,吴爷,您往这边请。”老太监媚笑着带吴良辅往后院走去。
“万岁爷,膳齐。”
御膳房的首领太监向坐在膳桌前发愣的福临一声跪禀,福临这才如梦初醒。扫了一眼御桌上几十个带着盖的法琅质、银质以及瓷质的盘、碟、碗,他没精打采地问了一句:“不是说了吗,少摆些碗盏,每天端来摆去的,不嫌麻烦?”
“万岁爷,您是天子,这几十种膳食可少不了哇,再说啦,后宫里的娘娘们还有外面的大臣们还盼望着能得到这些美食呢。”
“唔,那就把这些盖碗打开吧。”福临也知道,刚才的问话是多余的。他一个人当然吃不掉这一桌子几十道菜肴,许多东西不过是拿来摆摆样子,然后便按规矩赐给别人罢了。
瞅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福临举着不定,那一品燕窝肥鸭丝,什锦丝的火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汤清菜嫩,香气扑鼻,可福临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今儿个用膳耗了多少肉、菜和米面?”福临用筷子夹起一只珍珠小馒头,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回万岁爷的话,”御膳房的总管太监连忙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牛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今日恭备的分例是:盘肉二十斤、汤肉五斤、猪油二斤、小羊两只、鸡五只,其中当年鸡三只、老鸡两只、肥鸭三只、鸡蛋二十个,白菜、韮菜、香菜、萝卜等共十八斤,毛冬瓜一个,葱四斤。早、晚随膳饽饽八盘,每盘三十个,做一盘饽饽需要上等白面四斤,香油一斤,芝麻五勺,白糖、核桃仁和黑枣各十二两,还有……”
“算了,下去吧,还是老一套。”
管事太监仔细折好了牛皮纸又揣进了怀里,呆会儿还得向内务府交差呢。
“万岁爷,这些菜肴都不合您的口胃?您尝一尝三鲜锅子吧,菜鲜汤也鲜,是内务府新挑来的厨子做的。还有这碗韮菜、绿豆芽炒腊肉丝儿,放了一些腌的红椒,您尝尝,是南方口味的呢。”
福临不忍悖了老太监的好意,夹了几道菜,又喝了半碗热汤,然后手一摆:“撤吧,把菜赏给妃嫔们。对了,景仁宫佟妃那儿多送几份。”
“万岁爷,好歹您再多吃一些吧,奴才瞧您说话都打不起精神来,奴才……”吴良辅低声地劝了一句,却被福临拿眼睛一瞪:“少啰嗦。”
是的,纵有山珍海味摆在福临的面前,此刻他也是食之无味呀。
早晨一上朝,少年天子便做出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只那么一句话,几个字,就令满朝文武大惊失色!“皇上有旨,命礼部、内三院速速查阅前代废后事例上奏,不得有误!”
吴良辅那圆润的声音在大臣们听来却如芒刺在背,他们个个呆若木鸡!而御座上的少年天子却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一只翡翠色的玉质鼻烟壶。吴良辅这个奴才专会投其所好,见皇上这些日子闷闷不乐,便将这只玲珑剔透的玩意儿悄悄放在了御案上,福临果然一下就喜欢上了,闲来没事闻它几下子,还真能醒脑提神呢。
对于帝、后之间的不和,群臣们也有耳闻,但他们却认为这是一桩很般配的婚姻,皇后出身显赫,仪容出众,确有母仪天下之风,皇上应该很满意的呀。但皇上大婚后不久,就择地别居,很少出入坤宁宫,人们以为这不过是少年夫妻的一时赌气之举,哪家没个磕磕拌拌的事呢?可万万没料到,皇上要废后!皇上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事关国体龙脉,立国未久,却无缘无故地要废后休妻!
“皇上这是怎么啦?普通百姓之家休妻尚且要慎之又慎,这废去国母岂不更是要引起世人议论,影响大清的尊严与国体吗?”大学士陈名夏忧心忡忡地看着好友礼部侍郎龚鼎孳。
龚鼎孳自被降级留用之后,带着二夫人顾横波迁居京城,在南城买地盖起了一片宅院,有山有水,倒也乐得自在清静。他家底子殷实,有大夫人在合肥料理钱财家事,财源滚滚,在哪儿不是一样的潇洒?不过,他也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变得小心谨慎多了,只要不被破头,他照样不愁吃喝有好日子过!
可是,毕竟皇上废后这事太令他震惊了,当下他接过了陈名复的话茬:“唉,皇上已经十六岁了,不应做出如此愚蠢谬误之事,这要贻笑大方的呀!”
“龚鼎孳,你好大的胆子,竞敢指责当朝天子?”
龚鼎孳一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自己刚刚一时激动,口无遮拦所说的话竟被冯诠一字不漏听了去?
在陈名复、龚鼎孳等复社出身的“南党”眼中,对冯诠这样的曾为前明阉党核心人物的“北党”是不屑一顾的。然而陈名复与龚鼎挛在朝中的力量却比不上冯诠的势力,这个尖嘴猴腮的冯诠善于迎奉拍马,朝中老资格的大学士范文程、宁完我都对他有好感,而与陈名复、龚鼎革过往甚密的大学士洪承畴此刻又被派去了江南,任五省经略去了,所以在朝中“南党”显得势单力薄。
“启奏陛下,礼部侍郎龚鼎李心怀不满,当廷指责圣上,理应受惩,请陛下明察!”
“龚鼎孳?”福临拍案而起:“你恃才倔傲,结党营私,一错再错,你可知罪?”
“臣,臣知罪。”大热的天,可龚鼎孳却觉得脖子上似乎有阵阵阴风吹过,吓得他哆哆嗦嗦的,心里想,这下子彻底完喽,不知还能不能见上夫人顾眉生一面?
“朕虽欲宽,可国法难容!来人,革去礼部侍郎龚鼎孳的顶戴花翎,致性为民,永不起用!”
“谢,谢陛下隆恩!”哇,总算保住了一条老命,嘿,真是无官一身轻哪,老伙计,你可要好自为之哟?跪着谢恩的龚鼎孳心里反倒一阵轻松。人说伴君如伴虎,一点不假!说不定什么时候灾难就会落到你的头上。这回好喽,回到南城做个安分守己的寓公吧,有顾眉生陪着,每日把酒吟诗,品茗斗棋,岂不悠哉!只是,深知好友秉性的龚鼎孳在退出大殿的时候瞥了陈名夏一眼,他们这些江南才子的确是有些自视甚高,在官场最容易栽跟斗,他只希望好友陈名复能善始善终,有个好的归宿。
陈名复的头低了下去,他的拳头却紧握着,如果他愤怒的眼光被冯诠看见的话,这个奸邪之人肯定也会当朝参他一本。
龚鼎孳当廷被贬为庶民,使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执事太监照旧是平和舒缓的声音:“皇上有旨,有本即奏,无本退朝!”
仅管满朝文武没有明确表态,但福临知道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有时候他真恨这些汉人满脑子的仁义礼,那么因循古板一点儿也不开窍,所以今天算是龚鼎孳倒霉了,少吃了几年的皇粮!不过,有时候参政议政还就少不了这些满腹经纶的大学士们,他们对历朝历代的典章政策了如指掌,对儒家经典颇有心得,这些是满洲的文武大臣们望尘莫及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福临满脑子想的都是群臣们会对废后一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还有胃口吃饭吗?御膳已被撤走,御膳桌也被抬了出去,暖阁里立刻清静了下来。
喝了一碗香浓的奶茶之后,福临向兀里虎招了招手,于是兀里虎身后的四名小太监手捧银盘,上前依次跪倒在地,将银盘举过头顶。盘子里花花绿绿的堆满了文武大臣们要求上奏的牌子!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凡遇到值班奏事引见的日子,文武大臣在退朝后若还有要事需请求引见或是要奏请,可在皇上用膳时递呈牌子。宗室王公贝勒用红头牌,文职副都御史以上。武职副都统以上用绿牌,来京的外官职位较高者则用粉牌。牌上用蝇头小字写明奏牌人姓名、家世、考绩功勋等以备皇上了解。
“平日里递呈的膳牌顶多只两盘,今儿个真是邪乎了,整整装了四只银盘子!万岁爷,请您过目!”
“宣!让他们在弘德殿候旨议政!”
兀里虎睁大了眼睛,心里说,乖乖,朝里肯定出了大事儿了,否则皇上怎么会让大臣们来弘德殿议政呢?朝清宫西侧的弘德殿,养心殿的东暖阁以及乾清宫的西暖阁,都是皇上日常批阅奏章或是听政议政的地方,而在弘德殿召群臣人商国事则显得尤为郑重,难怪兀里虎会有些惊讶了。他上午没当班,所以还不知殿里发生的事情。
“傻样?若是再这么呆头呆脑的,朕可就把你交喽!”福临忍不住拧了一把兀里虎那白净的脸蛋儿。
兀里虎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跪求:“万岁爷您可别!奴才这几日又学了一出戏……”
“噢?唱两句给朕听听!”
“嗻!”兀里虎起身,右手摸着脸儿,左手伸出了兰花指,学做女人的娇羞模样朝福临抛了一个媚眼,细着啜子唱道:“昨夜晚进了红罗宝帐……”
“哈哈哈哈!真有你的!”福临开心地笑了。
已经静下心来的少年天子缓步走进了弘德殿,奉诏议政的文武大臣们鱼贯而入,弘德殿原本宽敞的空间变得狭小起来,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怎么,你们不是有本要奏吗?朕此刻已经吃饱喝足,准备学着三国诸葛亮,来一场舌战群儒,哈哈!”
看来天子的心情不错,不过他虽脸上带着笑容,可说出的话用意却十分明显,他主意已定,决不更改!群臣一时无言。
“孔允樾,怎么,你这位孔夫子的后代传人也没有话说了吗?”福临举着一枚粉牌,带着一丝嘲讽的口吻。
面白无须的孔允樾“倏”地从人群中站出来,紧走几步,跪倒在地:“臣孔允樾有本上奏,请陛下明察!”这样一位久游宦海历事两朝的礼部官员自然是熟诸礼法了,而且又熟知历史掌故。当下,孔允樾引古为鉴,侃侃而谈:“皇后正值三年,未闻有显失法之处,而皇上仅以‘无能’二字就定下废滴之事,实则有失公允。何以服皇后之心,何以服天下后人之心呢?汉之马后,唐之长孙后,均为敦朴之人,皆能养和平之福,当今皇后未尝不可。至于吕后、武后,无不聪明颖利,然顾危社稷,祸国殃民,遭到后人唾弃。今皇后天姿笃厚,实为大清社稷之福,又怎能成为陛下废后的理由呢?今日礼部诸臣至内院恭侍上谕,察前代废后事例见闻,臣等不胜悚惧。窃以为当今皇后母仪天下,关系甚重,前代如汉光武、宋仁宗、明宣宗皆称贤主,俱以废后一节,终为盛德之累。臣斗胆请皇上三思,慎重举幼,万世瞻仰,将在今日。”
福临平心静气地听着,不时挥笔写着什么,当孔允樾话音一落,他便将手中的黄绞朝吴良辅的手中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