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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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等要尽快发出讣告,晓谕天下,举国同悲,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范文程长叹一声,老泪纵横。众人默然无语。
很快,一群披白袍戴白帽的萨满被请到了清宁宫,在一阵刺耳的铃鼓声和祭词之后,文武百官和诸贝勒王爷们对着灵床叩头,大放悲声,预备送殓。
“还有大事未了,父皇遗体且慢收殓!”大阿哥豪格忽然从人群里跳了出来,双眼园睁,脸色十分阴沉。
“大阿哥,你是皇长子,一定要冷静!”索尼不动声色,一语双关。
“我只想弄清楚,父皇为什么会暴崩?他,昨日上朝还满面春风,怎么到了晚上就殡天了呢?各位大人、王爷,请你们给本王做主,父皇死的溪跷!本工要查个水落石出!”
此言一出,众人俱大惊失色,哭声锐减:“难道,难道皇上死于非命?”
“肃亲王,不可胡言乱语,耸人听闻!此事刑部自有定论!”睿王多尔衮脸色煞白,眼圈红肿,他呵叱着豪格,语气严厉。
“睿亲王,你凭什么指责我?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事情我一定要查清楚,为父皇审冤,为父皇报仇!”豪格咬牙切齿地瞪着多尔衮。四目相对,妒火中烧,俩人就像两只好斗的公鸡,粗着脖子红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够了!先皇尸骨未寒,你二人怎敢如此吵闹?豪格,你怎么这么养撞,难道忘了先皇生前对你多次的教诲了吗?给先皇跪下!”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责备豪格。多尔衮讪讪地退下,显然,他对自己刚才的鲁莽感到后悔了,虽然皇后给足了他面子,没有提到他,但多尔衮却感到了自己行为的出格。“天神祖宗,我这是怎么啦?都忍耐了二十年了,再忍几个时辰都不行吗?我与皇太极一样弟兄,他取代了我的位子成了一国之君,我却成了巨子,这原本就不公平!看这阵势,现在豪格又想继承帝统了,日后他登了九五,我又要三呼万岁地去朝他,真是岂有此理!这也还是小事,只是为人臣子,倘有毫厘差池,便要被他害我性命,若只管战战兢兢,我平生之欲却如何得逞?除非抓住眼前时机,拥兵自立,方能圆我二十年之梦想。罢罢,且等回府再做个妥善的谋划,横竖不能让豪格这小子坏了我的大事!”
第二天一早,由大学士范文程等起草了告示晓谕天下:“……八旗及外藩蒙古和硕亲王以下,奉国将军以上,公主以下,固小格格以上,和硕福晋以下,奉国将军之妻以上,威集清宁宫前,谐大行皇帝几筵,梵香跪哭奠洒。固山额真,昂邦章京,承政等以下官员,齐集崇政殿前,其妻等命妇齐集大清门前,各按旗序立举哀。第二日奉梓宫安放在崇政殿,王公贝勒大小群臣朝夕哭临三日,十三日内禁止屠宰……”
入夜,盛京城里白幡林立,一片萧杀之气。皇宫西侧的睿王府里也是一片寂静,摇摆的白纱灯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宫中的不幸。可睿王府后院的几间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不时传出酒肉的香味儿。
“皇上暴卒,却没有留下关于继承人的道命,今本王召尔等前来,便是筹划继位之事。”多尔衮一边频频举杯,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家,接着说:“太宗虽有十一子,但除了长子豪格之外,余则或过早夭折或虽已获王公封爵但才能平平,至于福临,博穆博杲尔等乳臭未干的小阿哥则更不值一提。所以,当务之急是阻止家格继位。”
“睿王爷不必多虑,依微臣看来,豪格本身并无实力与睿王您相抗衡。”御前一等侍卫、皇太极的亲信冷僧机不慌不忙地说了话。多尔衮心中一喜,目不转睛地看着冷僧机。
冷僧机虽出身卑微,原为养古尔泰之妹莽古济的家奴,但为人机警狡黠,善察言观色及阿谀奉承之术。他卖主求荣博得了皇太极的赏识,改隶正黄旗,授三等梅勒章京,私免摇役,世袭不替,由一名卑贱的家仆一跃而为显赫的世职大臣。当皇太极患病前后,善于见风使舵的冷僧机又投靠了多尔衮。虽然对冷僧机的人品和出身有所不齿,但多尔衮此时正需要网罗人才,何况冷僧机身在正黄旗又在朝廷办事,可以更多地了解官中及正黄旗的诸多事情,目前是多尔衮难得的一个亲信呢。
“如果按照中原地区明朝的传统,皇上死后由皇子继位,无子,始于宗室亲王中近支者内择立,这样一来,对豪格八弟兄而言便不会造成太多的威胁,尤其是豪格最有可能继承王位。”冷僧机吞了一块牛肉,又咕嘟喝了一碗酒。
“唔。”多尔衮点头不语,这也正是他的心病呀。
“那是中原汉人的传统,与我满族何干?”豫亲王多锋虎目圆睁,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我女真英明汗王亲定了,八和硕贝勒共治国政,虽被皇太极抬高了君权,压抑了王威,但以旗主为本旗之统治者的八旗制仍然存在,眼下我们三兄弟拥有能征善战颇具实力的正白旗和镶白旗的兵力,足以与两黄旗相抗衡!谁敢小看我们,便杀它个鸡犬不宁,片甲不留!”
“小弟言之有理。”武英郡王阿济格转向了多尔衮,“我们只要坚持这一条,其他人便无话可说。新君仍须由八旗王公大臣议立,其他亲王、郡王与皇子同样也有当皇帝的资格。”
“好!只要我们三兄弟言行一致,不怕占不了上风!”多尔衮面露喜色。
“这么说我们三兄弟都有机会当上新君喽?”多铎笑嘻嘻地看着两位哥哥。
“多铎,此话不可乱说,你以为新君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吗?两黄旗的重臣们此刻也一定在紧锣密鼓地暗中策划,弄不好将会有一场血战,到头来碰得两败俱伤于大清国于臣民百姓都无益处呀。”
“照哥哥的意思,难道就坐等那豪格即位不成?想当年我们三兄弟受的奇耻大辱哥哥能忘记吗!我每每梦中便会梦见母亲在向我哭诉,哼,这杀母夺旗之恨,现在不报,更待何时?”多尔衮咬牙切齿,恨恨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盘盏一阵叮噹作响。
“多尔衮,你且冷静下来。”阿济格摸着自己瘦削的尖下巴,苦笑道:“看看为兄这个样子,还不是得过且过地混混日子?为兄之意,我们三兄弟就数你实力最强,论才能论资格论功,那豪格无法与你相比,所以你要怎么做,为兄都不会反对,只是要相机行事,万万不可弃撞,倘若触怒了天神,违背了天意,你我兄弟便只有死路一条了。你想一想,撇下了我们的儿女子孙可怎么办呢?”
“哼,什么儿女子孙?到现在我多尔衮也没生一个男孩,难道命里注定要让我绝后吗?”
“哥哥不要为此烦恼,哥哥一向很疼爱多尔博,就找个日子将他过继给哥哥好了,或许以后哥哥便会多子多福,人丁兴旺呢。”
“嗯,小弟说出了我心里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了,多谢小弟成全我。”多尔衮举起酒杯:“来,咱们兄弟俩干一杯!”
“睿王爷,依小的看,日后只要您登上大位,三宫六院里免不了会儿女成群的,这只是小事一桩。小的为睿王爷敬酒,恭祝睿王爷心想事成,如愿以偿!”冷僧机不失时机地端起了酒杯,多尔衮笑着一饮而尽。
“本来,按各旗势力而言,豪格拥有很好的竞争条件。八旗之中,先皇亲领三旗,人丁兵将战马之多,超过其它五旗之中任何一位旗主。特别是正黄、镶黄二旗,猛将如云,谋士众多。这些,我们不得不防哪。”固山贝子硕托神色凝重,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那是先皇手中的军队,未必就等于是豪格的。”硕托的侄子郡王阿达礼反驳道:“豪格虽为‘礼、睿、郑、肃’四大亲王之一,但始终未能当上主宰一旗之旗主,不过与我们叔侄一样,只辖有若干牛录的兵力,这就大大影响了豪格继承帝位的实力。如今的八旗早不是铁板一块了,只要我们加紧游说,就有可能争取到更多的力量。”阿达礼已经是一睑的横肉,还在不停地大吃大爵,满嘴直冒油。
“想当初父汗努尔哈赤十分喜爱我三兄弟,曾明确宣布要使我们三人都成为“全旗之主”,并已经将亲辖的正黄、镶黄二旗交给了我三兄弟,谁料皇太极继位为汗后,便借机将两黄旗据为己有,真是欺人太甚!”多尔衮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双眼通红满嘴酒气,手臂不停地挥舞着,发泄着自己压抑了多年的愤懑之情。
“我如何能忘记二十年前的灭顶之灾!一夜之间,父汗去世,汗位失去,生母被逼殉葬,我三兄弟转眼间从父汗宠爱。母亲呵护的高贵旗主,一下子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弱主!本来同为兄弟,却要每日对着他三叩九拜三呼万岁,稍有不慎便会招致横祸!哥哥何罪之有?却成了后金国第一个被废黜了一个主宰一旗的固山贝勒,直到今日不过还是一个郡王!”
此事正是阿济格的心病。如果说其它的事他都差不多已经原谅了皇太极的话,只有这件夺旗之事令阿济格耿耿于怀,这是让他名誉扫地、大权旁落的事呀,非同小可。阿济格脸憋得通红,牙关紧咬,看得出他已经快要忍耐不下去了。
“有了这个教训,我多尔衮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因为哥哥当时血气方刚,做事不考虑后果,而多锋弟又年幼无知,无论如何我们三兄弟都不是皇太极的对手。因此我只能把一潭苦水埋在心底,在暗中积蓄力量,以屈求伸。这种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们三兄弟扬眉吐气的时候终于来了!来来,大家共饮一杯,预祝我们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这时门帘一挑,一名小苏拉提着食盒子进来了。“睿王爷,这是刚烧好的肥田鼠,还有炖狗肉、熏牛肠和蛇羹堡,元妃娘娘吩咐小的立马给您送过来的。”
众人一听有这么多难得的美味,立即拍手叫好。多铎更是直嚷嚷:“哥哥把这天底下的美味都吃完了,就只还有一样没尝到了。”
“什么?还有什么更好吃的吗?”
“清蒸小哈哈济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有些面生?”多尔衮紧盯着这个能说会道的小苏拉。
“回王爷,奴才没有名字,娘娘赏了个叫兀里虎。”
“嗯,看着倒也机灵。兀里虎,府里的规矩你知道吗?”
“知道。娘娘已经给奴才教导了许多回了。不闻不问,低头做事,手脚勤快,多得赏钱……”兀里虎身子站得笔直,眼睛看着脚面,规规矩矩地背着睿王府里的规矩。
“罢了。你且记住,今晚之事你只当没看见,若是走露了一丝风声,你的小命可就完了。出去吧。”
兀里虎退出了书房,已经把睿王爷的警告丢在了一边。他心里在嘀咕着:皇上驾崩,睿王爷却在府里大宴宾客,而且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也没有难过的样子,这可真是奇怪了。要不要去告诉海中天海公公呢?都是一旮旯儿的人,若没有海公公的帮忙,我也进不了睿王府当差,海公公是宫里的大红人,他吩咐的事不能不办呀。看睿王爷凶巴巴的样子,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得,这条小命不会就栽在睿王爷的手里吧,管他呢,先告诉海公公一声吧。兀里虎人小胆子却不小,从小野惯了的,猛虎饿狼都不能把他怎么地,他长这么大还就没怕过什么!
肃亲王豪格府中,两黄旗重臣和朝中元老们出出进进,府门前拴着的一溜宝马良驹就足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