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苏兰]惜福休修朽-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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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陷入感伤情绪，尹千觞挖着鼻孔大咧咧说，“什么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寻找出路才是正事！”

　　说罢当先提着他的酒葫芦往东南方向走去。

　　东南方尽头有一个漩涡，看那模样，倒跟将他们吸进来的那个漩涡有些相像。

　　只是他们还未能靠近，漩涡面前突然出现一条极大的鱼，那鱼也不依靠水，悬浮空中，二话不说就朝他们冲了过来——好吧，就算它要说，估计也说不了人话。

　　总之，六个人就和这条大鱼缠斗起来了，因它奇大无比，众人便合力分攻几处，分别破它的鱼鳍、鱼鳞、鱼鳃、鱼尾，大浪拍击，终将它打得成了个光杆司令。

　　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哪知他们这口气还没吐完，这光杆的大鱼忽然聚起身周气劲无数，片刻之后，便化做了一只大鹏鸟。

　　也就是说，这鱼其实是那能化作鹏的鲲。

　　那大鹏翅膀呼扇，将几人都刮得几乎倒滚。百里屠苏仗剑逆风而上，剑气直扎大鹏翅膀，忽听背后一声喊：“木头脸小心背后！”

　　百里屠苏下意识扬剑刺向后方，就听到大鹏惨叫一声。他在凌乱风势中艰难转身，看到那大鹏眼睛被自己刺瞎了。

　　原来方才大鹏见他攻击自己的翅膀，就想以喙偷袭他后背，哪料到方兰生一喊，反让它自己受了重伤。

　　既然它已受伤，这战势就顿时变了，百里屠苏等人渐渐占了上风，将它杀死。

　　大鹏身体急速下落，坠入虚空深渊。

　　既然没了拦路的家伙，他们就可以从这漩涡跳出去了。

　　只是为了避免分散四落，需得手拉手拉到一起方可跳。

　　百里屠苏走到方兰生身侧，望着他，却不敢伸出手去拉。

　　方兰生却主动把手伸过来了。

　　百里屠苏有些诧异，就望他。他还道方兰生不会轻易就消了火气……

　　“看什么看？生死当前，本少爷不与你计较那些个人恩怨！”方兰生少不了横眉瞪眼，却微红了脸。

　　百里屠苏眼里泻出些笑意，微微带弯了他那两排长长的睫毛。

　　伸手，紧紧握住。

　　那一刻，与众人一起跳入漩涡的百里屠苏想，若是能这样握一辈子，也是好的。

　　………………

　　


　　　　　　　　　　　　　　　　　　第三十八章



　　又是榣山。

　　山间绿树环绕，潭清溪明，水波在日光下反射着跳脱粼光，一圈漾开一圈，映出了岸边石台上，抚琴的白衣青年。

　　那青年眉心一点菱形殷红朱砂，面容清雅端华，尾指一滑，按下最后一个音。

　　乐音悠扬传遍半个山间溪潭，然后戛然而止了。

　　像是悠远漫长的告别。

　　他身旁的金瞳小黑蛇微弯了脑袋，张开说道，“这一曲已完，你要走了。”

　　那青年抱着琴站起，微微颔首，“是。待得天上事毕，我会回来看你的，铿臾。”

　　小黑蛇点了点脑袋，“你若寂寞了，无聊了，来找我就是。千年成蛟，再千年而成角龙，再千年方成应龙，我总在这里等你的。”

　　百里屠苏按着头坐起来，又做那个梦了。

　　那个梦和那首曲子一起，越来越频繁地出现，百里屠苏心里好奇的同时，也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安，他想要了解更多，却苦于无法得知任何相关的信息。

　　百里屠苏的视线落在他与方兰生交握的那只手上，他小小的加重了力道，竟慢慢心安下来。

　　然后才把方兰生喊醒。

　　方兰生揉着后脑勺醒来，四下瞧了瞧，这周围全是珊瑚礁，暗红的、深红的、石榴红的、桃红的、粉红的，各类深浅不一、形状各异的珊瑚层层叠叠，高低错落地遍布在四周。

　　方兰生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一时竟没注意到百里屠苏一直拉着他的手没放。

　　珊瑚丛里忽然跳出几个拿着叉戟等物的虾兵蟹将，那当先的蟹将大声问：“什么人？胆敢擅闯东海龙绡宫！”

　　方兰生惊得跳起来，“哇！又掉进一个全是怪物的地方！”

　　“你们才是怪物，穿得怪模怪样的！”蟹将身后的一只虾兵也喊道。

　　红玉等人也因为吵闹醒了过来，费口舌解释了一番，还在僵持中时，远远的走来一队人，为首的那位风姿绰约，容貌昳丽，正是这龙绡宫的主人，龙女绮罗。

　　她听闻他们是夔牛族的朋友，落难于此，就将他们带回了龙绡宫，待为宾客。

　　听他们说了雷云之海的经历后，告诉百里屠苏等人那处确实是空间罅隙，但并非蓬莱岛。之所以能在那看到蓬莱岛的遗址残像，是因为百年前蓬莱突遭天灾，一部分沉落海底，掉进了那雷云之海。

　　至于他们所看到的一男一女的幻象，据她猜测，应是那蓬莱的巽芳公主和她的夫君，据传他二人恩爱至极，只是蓬莱甚少与外界联系，具体事由她也不清楚了。

　　又谈到能潜水的轮波舟，因为龙绡宫就有造真正轮波舟的工匠，青龙镇的向天笑和延枚两兄弟就要在这留一阵学习，众人无船也回不到海面上，就辞了龙女，去寻一客栈暂时住下。

　　因为靠近珊瑚礁，整个龙绡宫的海域呈现一片迷蒙的绯红色，宫内建筑奇形怪状，有螺旋尖顶的，也有蘑菇伞盖状的，若仔细看，或能在墙角屋尖等处看到水泡缓慢而匀速地冒出、笔直上升，这等异域风情又与那雷云虚空的空间中大为不同，方兰生等人一路左看右看，直到进了海底客栈入住也未看个饱。

　　其实龙绡宫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龙宫，而是专为海底各路居民纺绡造衣的处所——也就是海底的制衣坊。因她家的绡衣做工好，用料精，客商往来频繁，这制衣所周遭才开发得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一个小城模样，成了八方游客歇脚的中转站。

　　龙绡宫主喜音律，是以整个龙绡宫永远被乐音环绕，百里屠苏本待休息，乍一听，便再也待不住了。

　　这曲，正是他梦中所闻，亦是那雷云密布之空间内的青年、那传闻中的巽芳公主的夫君所弹。

　　百里屠苏一路循着这乐音寻来，却只找到一把自己能够弹奏的箜篌。

　　他听之发呆，正失落间，背后传来龙女的声音，“公子也喜音律？”

　　“在下对音律一窍不通，叫龙女大人见笑。实因此曲在下曾耳闻数回，皆为琴曲，有其他乐器所奏，却属第一次听到。”

　　龙女一挑眉，道：“咦？我却不知这首曲子竟也流传于人间……其实，公子所言不差，本是古老琴曲，出自太古时期，因我十分喜爱，便将它改为箜篌所奏，放于这‘自鸣凤首’之上。”

　　百里屠苏一听，就知这琴曲或许有了些眉目，便再问。

　　龙女也不相瞒，将这首曲子的传说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此曲乃是昔日三界第一乐师太子长琴所作，本是有名字的，只因太子长琴突获重罪，遭天庭贬入凡间，而他所作的曲，也就变得没有名字了。

　　至于太子长琴究竟为何获罪，因彼时她也尚未出生，并不知晓。只零星地听闻，他是与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一道被罚的，而罪果是：获罪于天，无所禘也。

　　百里屠苏喃喃重复一遍，那正是他梦里常常听到的一句话……

　　他尚在思索，那龙女忽然又转了话锋，说道：“我虽为角龙，尚未修成应龙，却也看得出公子体内煞气纵横，凶戾非常，属诡异之相，而观公子，并非大恶之人，何以遭凶煞缠身？”

　　“……在下幼时曾遇变故，伤重醒来后已是如此，不记得发生何事，多年来也不知何法可解。”

　　“可惜……非绮罗能力所及……”龙女摇头轻叹，“眼下望公子听我一言，若要不为煞气所蚀，须谨记你不可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只因那样最易凡心入魔，以公子情形，稍有差池，恐造成不能挽回之局。”

　　“……”百里屠苏静默一会儿，道，“多谢龙女大人费心。”

　　“毋需客气。”龙女微笑，与他告辞。

　　箜篌仍在缓慢地演奏着悠扬醉人的曲子，它的职责，就只是弹好一首曲子。

　　无论这首曲子，有什么样的来历，什么样的故事。

　　凡尘俗事，世事变迁，从来与它无关。

　　百里屠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慢慢地从大扇贝铺就的旋梯步至下层闹市区。

　　正巧看见了方兰生。

　　即使这篇海域被绯红笼罩，方兰生的身周也是青蓝青蓝的，就像是陆地上抬头就能看到的青天白云一样。

　　他不说话的时候，乍一看，总能让人想起那些意喻清远的词汇。好似他这个人，就该是那样，清清朗朗，如天青，如海阔。

　　干净明朗得不包含一丝杂质。

　　他在发呆。

　　只一眼，百里屠苏就看透了方兰生的状态。

　　方兰生一手攥着他那个斜布包的带子，一手抓着布袍边，正皱眉望着一截不知哪儿漂来的烂木头发呆。

　　顺着方兰生的目光看到那块烂木头后，百里屠苏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

　　他犹豫着是不是要打扰方兰生难得的安静，难得的沉思，却见方兰生似有感应地忽然抬头，看到了他。

　　方兰生看了百里屠苏一会儿，忽然问道：“木头脸，等去祖洲取了仙草，复活你娘后，你准备做些什么？”

　　百里屠苏没料到方兰生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低头想了一会儿才答，“……到时，再回天墉城负荆请罪，请师尊还我一个清白。”

　　“这样啊。”

　　方兰生语气里有些感慨的样子，朝百里屠苏走近了几步。

　　“……恩。”

　　百里屠苏一时摸不透他想说什么，便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娘，是什么样的？……”见百里屠苏不解，方兰生挠着头，解释道，“我是说，你、你这么执着于复活她，她一定很好很好吧？以后……你也会很听她的话吧？”

　　百里屠苏想了一会，答：“……我娘，自小对我极为严厉，我做什么，她都嫌我做得不够好，要我做得更好，学更多法术，更多祭祀要注重的东西……”

　　“呃……”方兰生想了想说道，“自小姐姐们也对我很严厉，经常训斥我，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其实，这就是女人们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吧……你娘肯定是爱你的……她，她可能是盼你早日成材，用的方法过激了一些……”

　　百里屠苏微怔，愣愣盯着方兰生，思绪仿佛飘远了，半响才道：“……复活我娘，也不过是一时执念，想问一句，她可曾有一日、哪怕只有一日，将我看得比那祭祀职位更重要……或许她早已入了轮回，若是问不到，也不过就是这样……总不会更差些。”

　　方兰生大力拍了拍百里屠苏的肩膀，“别担心，少恭做出来的药，一定能救活你娘的。我们在翻云寨的时候，不是也看到那个村民睁开了眼吗？少恭说了，那是因为还缺了这味仙草，如果加上，你娘肯定可以复活了。”

　　百里屠苏转头，望进方兰生黑白分明的眼里，道：“但愿如此。”

　　方兰生怔怔回望片刻，忽然红脸将眼睛移向他处，有些结结巴巴的问，“木、木头脸，上回你说的那个、那个……是真的吗？”

　　“那个？”

　　“就是那个……当日青龙镇，你说的话！”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