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补足遗憾-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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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这雪美不胜收,不看可惜,便又同友人出来欣赏了。精眼的人早看见了那松柏林中枝丫间的白雪上几只小鸟机灵的跃动。也许这些鸟儿未曾料得这场雪的来临,来不及筑造那温暖的窝巢,索性也不要巢了,就在这难得的冰雪洁白的天地间畅游,也别趣得很。忽有人喊出“三月阳春雪”,我心头一震,感觉到好。
好一场三月阳春雪!
一群学生在雪中嬉戏,你追我赶的,顺手拈来一团雪揉成团,扔了过去,未中,只把柏树一枝丫上的积雪打落了数片,稀稀疏疏落下来,钻进人的衣领,让人一缩身,又欢心的笑了。虽然他们只比我低一二级,但只觉的他们是小孩子,正幼稚得可笑,仿佛这雪。我忽然觉得这雪浅薄,好比是才出道的青年,一脸天真,不免肤浅。
才知道这一年来,自己心地竟老了许多,不是老练,而是衰老。身体还是十*岁的,与同龄人相碰相撞。心却*十岁了,与同龄人隔了两代。浩瀚往昔,恍若隔世,茫茫尘世,亦如江南烟雨,欲振乏力,欲振乏力啊!这些却又是雪所不能寄寓的。
三天后,阳光依旧,春天的气息还是扑鼻而来,这场三月阳春雪从人们的世界里消失了,悄悄地,一点一点地,仿佛时光蚕食着生命。这一片美丽已不复存在。“三月阳春雪”这位朋友的话或许只能是回忆,以后怕只有冬天的雪了。冬天本该下雪的。
只是,
欲留还走,欲留还走的痛,困扰于心,久久挥之不去。又恨当初不去亲近,不去投入。虽然我知道当时已经够亲近,够投入了。事后作了一首浅诗,只想把这难得的快乐和记忆留住。
——《三月阳春雪》
桃李百艳不曾闹,岑参之花抢先开。
松柏常青迎冰洁,百年不抵今一载。
远山微绿才转暖,厚絮白褥复再盖。
哪得树神跃其间,缘自迷春未中猜。
树神指文中的鸟儿
——《记事》
作于2005年3月24日
苦难的商品
听说又新开了一家精品店,门面照例打扮得精致,仿佛正出嫁的新娘。店堂也好比做喜事的人家,当然没有大红“喜”字,只会有“欢迎光临”的金字,而喜气未必就会削减三分。一个是婚姻嫁娶的喜,一个是开张大吉的喜,异因而同果,都引无数人入盛。好比一场球赛,于看客来说,比赛的结果于他们是无关痛痒的——除了狂吼后嗓子的痛痒——原因就在于他们不与这场球赛有关联,也排除观看喧哗等喧哗等比赛人员不能做的。同样走进这家新开的精品店的人,大都也只充当了看客的角色,只看不买,看饱——也许是看厌——就走。正如戏台下的看客,不论台上杀人放火抢劫等等一切如何激烈演绎,不论戏有多么的精彩,一旦落幕,人走场空。只是戏院的看客付了看戏的钱,而精品店的看客却不曾付过进门槛的费,也许店主心中正干着急呢。博物馆倒是要看客买门票的,但那儿的东西又不让卖,难怪曹雪芹要“叹人间美中不足”(《红楼梦》)。
我们常说“人靠衣妆”,可见美丽布料的作用就是替人遮盖丑陋。遮盖了丑陋,未必就会美,但至少可以在美与丑间中立,布料的作用也未必减失。刚才说人靠衣妆,我们也不妨说,店靠面妆,因此店面务必精致已成为必然,好比人也爱面子,所以我们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洗脸,在出门会友时,也必定要在镜子面前仔细审视自己的仪表尊容,不为别的,就为这面子。
我们不再以店面务必精致为一怪现象了,店面与人面本是一个个道理。人要面子,所以店面也不可随便。要面子就是爱美,爱美就是厌丑。美和丑到底是什么?可以很明确的下定论,说美丑是形态上的,声响上的都是狭隘的。要说形态上的,你看正的圆的扁的不都被人乐为采用么?要说声响上的,那些车闹人嚣式的音乐不也流行?为什么我们看到某一东西时会认为它美或丑?我们该知道,原来美或丑更多的属于个人标准,你认为美的,在他那里未必就算的上等货,比如“情人眼里出西施”,相反你顶不喜欢的,也许别人正拿它当宝呢,比如“敝帚自珍”。
总结来说,一切美的都是纵欲的,一切丑的都是痛苦磨难的。所以拍*是追求艺术之美,作三陪是服务周到的礼仪之美等等,挑大粪,干重活,为民工等只好理所当然归为丑陋了。
包括精品店的所有商品——其实又何止商店这一小块地方呢——无一例外商品都琳琅满目,有吃的,喝的,有穿的,玩的,数也数不清,总之是满足了人的七情六欲。我们买回无数的商品,尽量的满足欲望,然后心安的睡,也就费尽了时间,耗度了生命。这与造诣不同,在造诣上费劲时间,只会让造诣更大更远,只是对造诣的追求又不属于七情六欲之一。这真是一种悲哀。我们纵了欲望,便会快乐的生活,并且有无限无足的满足感,仿佛猪吃饱了无不安静的睡。猪的睡可以长膘,人的睡只会短命。
我们在纵欲上费尽了时间,成果也不在少数。举一例来说,小孩爱玩爆竹,这是七情六欲之一。起初的爆竹要划着火柴来点,后来就只要拿爆竹在硝面上划划,再后来干脆往地上一摔就响。这真是伟大的进步,至少可以证明人类无所不能,只要想得到,一定做得到,就怕想不到。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证明人之伟大,也足以证明人纵欲的强烈,以至于无可复加。生活满足了我们的欲望,所以我们常说要热爱生活。天知道我们是多么幸福。我们继承了祖宗的香火,延续到今天,还要传下去——也许更是传上去——真应该感谢生活,更应该感谢那些许许多多的纵欲的商品,是他们让我们享受了生命里的快乐,找到了人生的真谛。
殊不知纵欲快乐的同时,也是自我牺牲,仿佛飞蛾扑火。这纵欲的快乐随时随地都伴着痛苦,老子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许这才是快乐的最终定义。不过,这些极其重要的却无人理会。
据说浪费时间等于慢性自杀。浪费至多是把东西不当东西,还不至于要判死刑,能受到高扬也未可知,比如鄙弃功名利禄的君子。倒是尽情纵欲、享受快乐的人,在慢性自杀——不,是快性自杀。鬼都知道地狱是漫长的痛苦,何至于人呢?快乐不会永久,反倒短暂的可怕。中国古代有位仁君不就曾叹吁夜晚良宵如此短暂,劳顿白日何其漫长。尽情纵欲、享受快乐,只好比等于是把生命抢先来渡过。别人才看了一个月落,他已经过了三天,在只求速度和利益的社会,他们可谓是又快又好。不过人的一生也只有一生,你不可能把它加长了好成二生三生。好在这些同样也没人理会。人真是最高等的动物——也许是最愚蠢的——为了利益,企图快乐,连自己的生命也不顾及。
快乐把生命折半,苦难当然会延年益寿,看看地狱的鬼,十年百年也不曾死去,还和从前一个摸样。渴望长寿的人,建议多吃苦难,而不要吃灵丹妙药。从来听说吃苦受难可以成事,至于纵欲也可以成事,鲜有见闻。有古例为证: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
——(《报任安书·司马迁》)
古代的人早知晓担天降大任之人,必要苦心志,饿体肤,劳筋骨。现代的人也懂得做纵欲的买卖,追寻享受和快乐。无怪乎纵欲的商品(商店)遮盖了我们的眼界,除了纵欲还是纵欲。但这究竟又不是一件喜事,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人类历史沉淀下来的精华应该是信得过的。
在这个世上,只有纵欲的买卖,没有苦难的商品。
作于2005年4月8…10日
做梦
夜幕深沉的从天垂下,白日便画上了休止符,仿佛一场大型的演出完毕。只是出演的不是戏曲,不是话剧,而是人生悲喜剧。不过,也别有风味。天生夜是教人休息的,勤劳的人去不辞辛苦,不肯休息,白天要做事,晚上要做梦。梦,却一点也不懂的人得良苦用心,至多不过是一个空灵的现实。梦,可以分为三类,恶梦,美梦,平淡无奇的梦。做了恶梦醒来,不用说是胆颤心惊,浑身大汗。做了美梦——就怕这梦会醒——世上没有不死的人,照例也没有不醒的梦。美梦醒了,只会增加人对如此现实的愤恨不满。“铁马冰河入梦来”(《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陆游》),这位老诗人可谓爱做梦,做的都是美梦,可是他梦醒后的人生,无不令其悲苦断肠。平淡无奇的梦也不过是现实的重演,也许不是原人原事,但性质相同,无非就是些生活琐碎之事,不足挂齿,正是一个空灵的现实。可见梦还是不做的好。在我们的印象中,梦没有音响如无声电影,不着色彩像素描,如此不要也罢。只是,人太勤劳了,绝不肯睡去那珍贵的夜晚。纵然手脚懒得不肯移动,脑子也不能停了下来,梦还是要做的,好比是一日三餐,到了钟点,不饿也吃。若不这样,仿佛真如曹雪芹所说“真个把光阴虚度,岁月空添”(《红楼梦》)。所以,做梦是一件平常事了,想撵也撵不走,好比自家养的猫狗。
像天下一切的事物,梦也有其两面性。在大多数人心里,梦是一个美好的事物。人们遇见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或到了一处风景胜地时总说“如在梦里一般”,正是这个原因。有时候梦还是愿望的代名词,如常说的梦想,梦寐以求,黄粱美梦……有时这愿望不免露出好高骛远的行迹来,因此,多半人的所谓“梦想”是不能实现的——梦本来就是个达不到的现实,正所谓空灵——只好在梦里出现,这是上述过了的美梦。梦想不能实现,愿望也即是难以企及。所以那些异想天开有远大理想(愿望)的人往往挨这样的批评:别做梦了,真是个白日梦。
人常在夜里做梦,可偏有人在白天也做梦,仿佛有人吃饭喝水和听别人讲话统统都用嘴。白日梦不就是个典型。不过这白日梦倒比晚上的梦真实,至少它是在人清醒的时候做的。所以这种梦有音响,没准是*立体式,着色彩还绚丽迷人,而绝不像素描。哼,那些讽刺白日梦的人真是要不得,梦只有白日做才“有声有色”,好比是肥皂泡只有在阳光下才光彩夺目。做白日梦有什么不好呢?至少可以在梦里过足瘾,而你们,别说实现理想,就连梦都做不成,更何况还是白日梦。这才是人生的悲哀,欺人是一种罪,自欺未必就是一种过。有些人偏喜欢自骗自,陶渊明不就说世上有桃花源么?——只是他还骗了后代好多人——李白大白天不也梦游天嵜矗烤菟涤腥俗霭兹彰位岱⒊眨腥俗鲆姑蚊烂位岱⑿Γ部涡押蟛凰担辽俚笔笔强炖值摹J斯哂谙蚓评镎伊楦校嗣窍不对诿沃醒盎独帧V泄糯矶嗳硕甲觥鞍兹铡泵危煜さ木褪皇な袷刂甏茫朊缰ぁ龅淖詈玫摹鞍兹铡泵文谀峡乱幻巍
梦的作用远不限于白日梦所带来的快乐,实在还有其令人难以相信的微妙功能。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