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遗事-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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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千百年的悲剧再重演一次吗?”其中一人竟然动起怒来,话也说得特刺激了。
安石猛然一惊,不由得叉手谢道:“大人说得有理,安石敢不从命!”
见安石耸容听谏,那人也懊悔自己有些鲁莽了,也向安石道歉说:“下官一时冲动,说话太不礼貌,还请大人原谅!下官的意思,也不是要大人非用章惇不可。大人不妨先见他一见,与他聊聊再说。就下官看,只要与他一谈,您准会看中他的。”
安石当天就约见了子厚。一见子厚那副样子,风流倜傥中又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方外气度,当时就吃了一惊:难怪不入俗人法眼,要生出那么多是非!这种人,原就不是一般套子能套的。只有给他一个宽松的环境,他才可以无所不能。虽是参见安石,子厚也不过长长一揖,就大大咧咧坐下了。
安石先是扯些一般闲话,应对之间,已经发现子厚确实学识渊博,思维清晰快捷,心里早已认可了。就要结束谈话的时候,安石突然问道:“如果你来条例司,你觉得首先应该做些什么?”
子厚想都没想,就答道:“大人,从旧从来是为了图新。就下官看来,旧例虽然可稽,但直接可用的恐怕不会太多。必须大胆创新,一往无前,才有出路。”
“说得好。”安石赞成说,“可创新也得有所依凭,才不至于惊骇天下,徒有形式。”
“大人说得是,创新决不能凭空而作。就是大人说的,要法先王之意,最好得有往古先朝的条例根据;此外,就是从实际出发,有的放矢了。有的放矢,才能解决实际问题。因此,条例司除了循史稽古,还应该大兴考察实际之风,让出台的每一项政策设想都有事实根据。”子厚显然有备而来,说的话桩桩有理,而且相当精粹、务实。
这样的人,怎能不用!要是因人废言,不见着一谈,可不就失去了一个人才?这教训可真够深的!
与章子厚相反,用程颢程伯淳,安石倒是几乎没有什么犹豫。
程颢祖籍是歙州,后来迁到中山博野;家里有人做官之后,才又迁到开封、洛阳。高祖程羽是太祖的将军、太宗的心腹、真宗的老师,官当到尚书兵部侍郎,赠太子少师;曾祖程希振,做到尚书虞部员外郎;祖父程遹官也不小,赠了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只有父亲程珦不争气,连个进士也没考上,还是靠的祖上荫庇,补了个郊社斋郎,不过刚刚入流的九品小官。靠这个起家,慢慢也做到知州了。他有两个儿子,程颢是长子,老二叫程颐程正叔。自己既不争气,想靠儿子们扳本,可就要严得不近人情了。也倒好,愣是将两个儿子调教得非礼不行、非礼不动,冬天不烤火,夏天不打扇,蚊子叮在脸上也不兴拍它一下。
相比之下,程颐比程颢还要矫情。
两个人一起进庙,见了菩萨,程颐就当没看见,程颢却上前也拜了一拜。
有人问他们,程颐一脸的不屑,反问人家:“菩萨是什么阿物?孔圣人什么时候说过要拜菩萨?”
那人又问程颢:“令弟说不当拜菩萨,您为什么又要行礼如仪呢?”
程颢毫无表情地答道:“就论年龄,菩萨也长我几岁。作个揖有什么,还不是该的吗?”
父亲既望儿子扳本,老师一道当然不会不考较。说来,也是他兄弟两个机遇好。当代的两个大儒,张载张子厚与那个写《爱莲说》的周敦颐周茂叔,都做过他们的老师。张载是他们的嫡亲表叔,周敦颐是他们父亲的同事。一来二去,学问功夫也就相当不错了。程颢是嘉祐二年的进士,与苏轼兄弟、曾巩兄弟、章惇等都是同年。踏上仕途之后,政声也倒不错。
大宋遗事 第七十回(5)
“介甫,给您的条例司荐个人儿。”举荐他的是吕公著。
“好呵,您晦叔举的人,不会有错。谁呵?”安石对吕公著,一直是尊重信任的。
“人不好,我敢向您推荐?找死呵!”公著也笑嘻嘻地说,“程颢程伯淳,该不是等闲之辈吧?”
“嗯,果然不差。道学之士,这个人我要了。”安石对于一丝不苟的道学之士,似乎天生有一种亲近感,无须说项,就一口答应了。其实,政治理念是否认同,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越是古板方直,越可能煮不烂蒸不透,就会越麻烦。安石还没有这种经历,暂时是不知道利害的。
安石最后认可的几位条例司官员,是王子韶王圣美,李常李公择,沈括沈存中等。这几个人,也都有过人之处。子韶是太原人,十七八岁就中了进士。因为年龄太小,没法儿封官,只好又待在太学里苦读了一段时间。这样早熟且勤奋的人,当然非比一般。李常来自南康军建昌县,少年时在庐山白石僧舍读书,中进士后愣是留下了九千卷手抄图书,光这一点,也就可以想见他的功力了。沈括是杭州钱塘县人,后来写过《梦溪笔谈》,还用多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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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七十一回(1)
先声夺人次相逞威
稳中求进副相度势
安石参政与富弼为相,是脚赶脚的事,都在熙宁二年二月,正好赶上春旱。一个多月没下雨,神宗心里急得什么似的。虽已派了大臣代替自己到相国寺求过雨,可那太阳仍然每天火烧火燎的。他是在意天人感应的,以为这是上天惩罚自己的不德,赶紧下诏,一要避开正殿位子不坐,二是平常的膳食也减半供应。一连七天,天天如此。
安石见这样不是事,只好说话了:“陛下,常言道:春雨贵如油。这春雨,原来就金贵。如今阴阳偶然失调,导致旱情,间或也是有的。陛下已求过雨了,又避殿减食,修德消变,抑己悯民,一片爱心足以感动天地。陛下日理万机,身体是最要紧的;臣民百姓,乃至中外人士,无不都仰视朝廷,关心着朝廷的一举一动。再者,陛下的诞辰眼见着就到了,契丹等处还有使节前来贺寿,也要陛下在正殿接见他们。为了上全国体,下慰臣民,微臣敢请陛下务必一切恢复正常!”
除了安石,公亮及其他两府大臣也纷纷上书,请皇上一切恢复正常。皇上既做过牺牲,已问心无愧,大臣们又一再劝阻,说的也都是实情,也就从众,一切恢复正常了。
这不是没事了吗?可传出去的信息,却完全走了样,变成王安石说,灾异原是天数,与人事得失毫无关系,皇上根本就不应该避殿减食。富弼因为腿病没好,无可奈何,接到敕命未能马上起程,这时刚动身,正在路上。得了这个消息,立马大怒起来,拍着轿子骂道:“人君什么都不怕,所怕的唯有一个天。要是连天也不怕了,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一定是奸臣乱进邪说,乱了圣心,让台谏大臣无处用力。治乱存亡,眼下正是千钧一发。我不说话,还有谁能说话!”当时就在驿站里歇了,给皇上上了一本,洋洋数千言,话也说得更刺激了。
这不是摸不到坟头就哭乖乖,乱弹琴吗?
富弼为人一向颇为谨慎,不至于这样锋芒毕露,无端树敌呵?照他一向为人的方式,至少应该先问个来龙去脉,然后还要权衡利害,最后,才决定是否采取什么行动。年轻的时候,情况危急,他或许会不顾一切:国书改字,他冒死拆封,不是连老丈人都骂过吗?但那毕竟年轻,又是生死关头。自那以后,他可不是处处小心谦抑了吗?人都老了,怎么反倒一反常态了?
其实,认真说来,倒也事出有因。
天下并称富、韩,富在先,韩在后,可是有年头了。那时,连韩琦也要敬他三分。后来颠倒过来,成了韩、富,那也是因为家门不幸,自己主动让的位子,不是他韩琦的能耐。天下之大,也就是他韩琦,还可以与自己平分几分秋色;自己也就对他,还有几分相让。韩琦去后,朝廷一再请自己出山,不正是在实际上默认了这种次序吗?“当仁,不让于师。”这可是孔圣人说的。除了皇上,现有的公卿大臣,当年有谁不是自己的属下?眼下自己又重返政事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说,皇上一再相请,又是许愿,又是赐宅子,圣恩浩荡得无以复加,这样的时候,谁还要谦抑自贬,若不是有病,就该是骨子里真贱了!除此之外,自己毕竟重新入阁,也得有个态度,有个气势,让人家知道富弼虽老,气势却不减当年,并不是只能当招牌使的。他一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乱骂一气,正是要骂出威风,骂出气势,叫整个天下,包括朝廷,不要小觑他富某人。除了这个,当然也还多少与他的政见有关:他早已告别变革,唯恐天下求变、闹得鸡飞狗跳了!
一到汴京,住进皇上专赐的丞相新宅,富弼就求见皇上了。感激皇恩之后,富弼就进言道:“陛下,您既不遗弃老臣,老臣杀身难报,有话不能不说,还请陛下恕罪!”
“爱卿有话只管说。朕用爱卿,就是要你来掌舵把关,怎么能有话不说呢?”神宗不知道他要谈什么,先鼓励说。
“陛下,从来这君子小人之道的消长,都关系到王道的盈虚得失,陛下不可不深加察防。尤其要提防以自己的意见划线,同意的就喜欢,反对的就憎恶;再根据这种喜厌好恶,决定臣下的用舍取弃。”富弼绕着弯子说。
“爱卿是指什么而言?”神宗问。
“眼下中外已渐渐形成一种气候,到处嚷嚷着要更张改革,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定是有小人在皇上身边吹风,献了些异端邪说。小人专门喜欢干这种事。不为别的,朝廷多事,小人们才有空子可钻,捞到升官发财的机会。假若朝廷静如处子,事事都有常法可循,小人们也就没有可乘之机了。愿陛下能始终保持清醒,烛照其奸,以免将来悔不可及!”富弼终于说出了担忧。
富弼的政见,神宗早已了然,但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攻讦尚未正式开始的革新,仍然不能不叫他震惊:盾牌不安心为盾牌,还要变成内讧的长矛,这可怎么办呢?且应付着吧!这样想着,便道:“爱卿所说,朕已经知道了。有话,还是说出来好。”
这是个两活头的话,怎么理解都成。虽没有碰头彩,也没有拒谏。何况,自己不是曾建议皇上不要在臣子面前亮出心思,以免臣下夤缘附会吗?怎么知道皇上不是听了我的话,将它贯穿于行动之中了!这么想着,富弼也就心平气和地告退了。
大宋遗事 第七十一回(2)
但神宗想着富弼说的话,始终非常恍惚。一矛一盾,原是作为干戚互补的。现在盾牌变成了长矛,向真长矛进攻,这不坏事了吗?照这样下去,还会有平静日子?
神宗越想越不安,到底乘两府大臣奏事的时候留下富弼,话里有话地嘱咐他:“爱卿,你我君臣,应当互相体谅,悉心尽节,协力奋斗,不存形迹,将国家的事情办好,才好!”
从三皇五帝直到今天,这从来都是君臣关系的不易之理,富弼自然没有别的话,只有一味称是而已。当时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认为是皇上的体己话,不过对自己寄予希望罢了。退下来仔细一琢磨,立马就出了一身冷汗:皇上为什么不留别人,单单留下自己一个说这种话?难道我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已经与皇上有了形迹,不和他同心同德,所以他才独独告诫我?真是这样,岂不太可怕!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奏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