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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大宋遗事-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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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石开了第一讲。
  安石说:“我的几部书稿,想来你们也都读了?不读,你们大概也不会来,是吗?”
  大家答道:“老师说得对,都读了。”
  安石说:“你们能来,我能接受你们,这就是缘分,或者不如说,是一种志同道合。大凡只对文辞与解名释数的章句之学有兴趣,写信想过来学习,我都婉言谢绝了。也不完全是客气。那些东西,我真的毫无心得,怎么能教人?自己昏昏,如何能使人昭昭呢?”
  大家都笑了。
  安石没笑,接着说道:“既读了我的书,你们该知道,我并不完全赞成韩退之。但他的师说,我却举双手赞成。老师是什么?不过传道授业解惑而已。除了这句话,真没有比这更好的概括了。还有一层:师不必贤于子弟,子弟不必不如师,只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而已,也是说得好的。所以呢,师道应该尊严,却不该迷信,师生之间应该是个互相学习、取长补短的关系。我不赞成你们搞拜师,就是怕你们迷信。今后,你们千万不要唯我的马首是瞻,只当我的应声虫!”
  “学生不敢。”有人突然说。
  大家全都静静地听着呢,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都吃了一惊。转头一看,郑侠郑介夫正愣头愣脑在那儿擦汗呢!
  “介夫是不敢造老师的反呢,还是不敢做应声虫?”问话的是蔡卞蔡元度。
  介夫一时不知所措,慌乱答道:“都不敢,都不敢!”
  说得大家都笑了,全场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安石也忍不住笑了,调侃道:“不要都不敢呵,都不敢就是什么都敢了!”
  大家更乐了,连介夫自己也被逗笑了。
  等大家笑定了,安石才又说道:“敢与不敢,关键是动不动脑子?会不会动脑子?孔子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孔子是个诲人不倦的人,当然不是不愿教人。可你不认真学习,深刻思考,他讲得再多,也不过东风过耳,与你有什么用呢?最多让你多几句套话,学成一张利嘴罢了。这样,教当然不如不教。我也要将丑话讲在前头:不动脑筋,不能举一反三,我这里也是不欢迎的!这话我在《洪范传》后记里也说了,你们能理解吗?”
  大家有些紧张,但略停了停,还是答道:“能。”
  安石笑了:“那就好。这第二呢?治学不能离经叛道,无须多说。我要说的是,光不能离经叛道还不够,治学还要求实、求新、求变,还要经世致用。这几样都是互相关联的。求实固然是为了合乎经道,求新、求变、经世致用等也是经道固有的精神。而不离经叛道,求实、求新、求变,也才能经世致用。这些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需要慢慢琢磨。过一阵子再来考虑,或者会有更深的体会。你们明白吗?”
  “明白。”大家回答。
  安石点头表示赞许之后,又说道:“最后呢,就是不拘形式喽。我这里你们可以来,也可以不来;既来了,可以站,也可以坐,只管随意。千万不要始终端出个老师学生的架子,你们拘谨,我也难受。除了随时切磋,我五天开一次讲。也不只是我讲,大家都可以提问讨论。譬如,谁对什么专题有兴趣,就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交流。大家都散淡一些,可以更好交流是不是?”
  “是。”这次是异口同声。
  “看来,大家都巴不得这样喽?”安石调侃道。
  大家又笑了。他们不仅全是成人,也多少都有些经历,而且几乎都是一些精英人物,立雪求教的事尽管做得,但要一天到晚守着学堂的规矩,还真够戗。安石主动给他们松绑,他们能不高兴吗?
  说他们差不多都是精英,倒也不是什么夸饰之词。不说别的,能不远千里万里赶着来投师,这种选择本身,不就透着过人的见识吗?
  先看那个开郑介夫玩笑的蔡卞蔡元度,他是福建路兴化军仙游县人。他与他哥哥蔡京蔡元长一样,都生得风流儒雅,一表人才。两弟兄比起来,他比他哥哥更聪明,也比他哥哥更实在执著。福建的书业,那时在全国首屈一指。只要是新书,京里或者还没开印,福建倒可能先上市了。弟兄俩都正求功名呢,自然关切书市。安石的《洪范传》与《淮南杂说》,是元长从书肆里买回家的。可他翻了一下,就丢开了。元度一读,却再也放不下手。
  

大宋遗事 第五十八回(2)
两天后,他就对父母说:“我要到金陵去追随王大人,拜他为师。”
  父母问明情况,自然求之不得。一问元长,他却不以为然:“眼下考功名最要紧,求那虚学问没用。”
  元度说:“哥哥,话不能这么说。打好学问底子,考功名不更容易吗?”
  父母见他俩说得都有理,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想他们不管怎样能在一块儿。元度知道,要那样就走不成了,赶紧劝父母:“考功名还早呢,眼下可是个机会!王大人一起复,可就要离开金陵了,想着拜他为师都不成了。哥哥呢,学问比我好,他待在家里问题不大,我可是不成。我一定得去。”
  好说歹说,到底劝动了父母,打仙游县赶来了。
  郑介夫呢,情况略有不同,他刚考过进士没中,恰好父亲调到江宁府来监税,带他一起到了金陵。因为铩羽而归的刺激,介夫一入金陵,就在西北清凉山清凉寺租了一间房子,没日没夜地读书,不到节日,连家也不回。他虽然有心拜安石为师,可毕竟铩过羽,开不得那口。
  知子莫如父。他父亲先找安石说明了一切,又献出他儿子最近的诗文习作,一再恳请安石千万收下这个逆子。安石见老人那么诚恳,先就被感动了,翻开习作一看,也还有可观之处,立马就答应了,且安慰老人道:“一次不中,有什么关系,迟早总会中的。告诉他千万不要气馁。我看令公子,不仅有志气,还颇有才华。瞧这题阁诗,‘漏随书卷尽,春逐酒瓶开’,不仅句子好,且透着精神,早晚怕就要发动呢!您就放心吧!”
  老人这才欢天喜地地走了。第二天,就将郑介夫送过来了。
  有个陆佃陆农师,是越州山阴人,地道一个穷汉子。穷到家里连灯油蜡烛都买不起,只能就着月光苦读。哪里来的书呢?靠借,靠记性,靠抄。就凭着这三靠,愣是叫山阴一带,再没有第二个人学问能超过他!他一读到安石的书,就拍案大叫:“我可找到老师了!”立马日以继夜,将《洪范传》、《淮南杂记》一字不漏地抄了下来。这里一抄好,安排了一下家事,就直往金陵了。到了金陵,已经衣衫褴褛,身无分文。辗转找到安石的家,又累又饿,加上情绪激动,头没叩完,人就晕过去了。
  安石一切脉,虚浮微弱;再看气色,又瘦又黑,知道多半是因为劳累饥饿所致,赶紧让人将他抬到竹床上,又吩咐夫人:“将我药中用的人参拿出来给他熬一碗参汤,再熬一小锅稀饭。”
  夫人有些犹豫:“没了人参,相公那药还能用吗?”
  安石皱着眉道:“救人要紧,我那药少一两味打什么紧!”
  夫人叹了口气,只好准备去了。
  一碗参汤灌下肚,又吃了两碗稀饭,农师总算缓过来了,挣扎着要下床给安石行礼,叫安石按住了,只好躺在那儿将原委说了一遍。安石早感动得热泪盈眶,拉着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农师更不能自已了。师生见面,竟是这样一种场景,可是谁也想不到的!
  等大家都平静下来,农师又说:“老师,我家里实在太穷了,连理该孝敬老师的仪物、束脩——”
  安石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农师,快不要说了。你千里迢迢来投我,就是缘分,只管在我这里住下。有我一口,就少不了你一口,粗茶淡饭总是有的。你只管一心学习,别的什么都不要考虑。”
  农师听了,自然唯有感激而已。
  又说了一些闲话,安石问道:“农师一向是跟着谁学的?”
  农师道:“学生这样子,能拜谁为师?谁也拜不起!不过自己胡乱琢磨一点东西。早先心仪的是胡瑗胡翼之先生,以为他能发明先王之道。及至看到老师的著作,才悟出翼之先生仍然没有摆脱汉唐章句之学的窠臼,不过略有一点进步而已。只有老师的著作,才不向末伪,不背本真,真正弘扬圣人之道,叫它重新光耀天地之间!”说着,就从包裹里掏出那两本手抄的《洪范传》与《淮南杂说》,递给安石,“这都是学生手抄的。”
  安石一看,抄本纸张虽然粗糙,字迹却工整娟秀,左角已磨得平白发亮,知道是用了大功夫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热。几句动情的话都到了嘴边上,到底忍住了,只转而说道:“没有师承,也有没有师承的好处。都是自己琢磨的东西,容易吃得深,不会跟风,轻易迎合流俗。我也大抵能算是个没有师承的人,这一点我们倒是很相像。你来与我一起弘扬圣人之道,实在太好了!”
  宣州旌德县的汪澥汪仲容,先也是跟着胡瑗学解《易》,到底不满他的章句之学,差不多与陆佃同时赶来投了安石。
  先后到达的,还有处州遂昌县的龚原龚深父,黄州黄岗县的王沇之王彦鲁,处州龙泉县的叶涛叶致远,真州扬子县的沈铢沈子平,扬州的李定李资深,苏州昆山县的郑侨,饶州鄱阳县的杨骥,以及张安国、沈文通,等等。他们大体也都是经过一番探索追求,这才追随安石的。
  龚原先也学《易》,但始终不得要领。直到看见安石的《易解》,茅塞顿开,这才千里迢迢赶过来了。可他一说明原委,安石却不以为然地皱起了眉头:“啊呀,这才真叫误人子弟呢!”
  龚原吃了一惊,问道:“老师这话怎讲?”
  

大宋遗事 第五十八回(3)
安石道:“《易解》是我年轻时候写的东西,差不多比你们现在还要年轻一点,学识经历都不够。也就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外加没有师友劝阻商讨,急于进取,这才胡乱写了出来;又不明不白地叫人刻出来四处传播了。现在想来,都懊悔得什么似的!你还夸它,我的罪孽岂不是更深重了吗?!”
  原来是这样!龚原也顶牛说:“不然!那是老师您过于谦虚了。我看了是真的茅塞顿开!许多话是我想说而说不出来的,总有一种先得我心的感觉。不瞒您说,我一连兴奋了好多天呢!”
  安石听了,仍只管摇头。
  龚原执拗地说:“老师不是要我们不做应声虫吗?我这回还真要唱一回反调。而且,我敢断言,看好《易解》的决不是学生一个人。解《易》的人,总有公论的!”
  没想到龚原这样将了一军,安石只好一笑了之了:“好好,咱们各自保留看法吧!不过深父,我事先得警告你,看我的《易解》,千万多留一个心眼,一是防着被引入歧途;二呢,也帮我改正改正错误!改了错儿,叫它面目一新,再要流行,我也就多少能够安心些了!”
  龚原笑道:“我就是有心,也怕没那个能耐,只好走着瞧喽!”说得大家都笑了。
  其他人,像李定李资深感兴趣的是《尚书》中的先王治道,叶涛叶致远喜欢《诗》,沈铢沈子平爱《周礼》等等,也都绕过类似的圈子。
  安石一向认为经典中唯独《周礼》、《诗》、《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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