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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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这里就是曾经的汉地边疆了,幽、涿、蓟、檀、顺、瀛、莫、蔚、朔、云、应、新、妫、儒、武、寰,再往北,就是曾经的生命防线长城……那么开始吧,马上开始吧!他几乎没有休息,就亲自率军冲向了幽州城北的契丹驻军。皇帝临阵,勇气百倍,当年的宋军把幽州城外的契丹军营一扫而空,契丹军死伤近一万人,侥幸逃脱的连幽州城都不敢进,直接逃向更北的地方。
好了,赵光义稍微平复了一下劳累激动的神经,命令向四面八方派出侦骑,时刻警戒每一个动向。很快有情报回来了,在得胜口(今北京昌平西北)发现了大股的契丹军队,值得注意的是,他们主将的认旗是青色的。
青色,哈哈——耶律奚底,北院大王,这小子居然还在这附近。有种,那就派兵去拿下他;但是别忙,除了耶律奚底,在青河北(今北京清河镇一带)也发现了契丹的人马。经调查,可以确定主帅是契丹南院宰相耶律沙……宋朝人摇了摇头,都没兴趣再往下听了。耶律沙,白马败将,何足一提。
即日起围城!把那些边边蟹蟹的东西都远远地隔在幽州城之外,集中所有兵力,务必要快,只要把燕云十六州的首府幽州攻破,之后就会滚汤泼雪,连锁反应,另十五州指日可下!
公元979年6月25日,大宋皇帝赵光义下令围城,数十万大军把幽州城紧紧地围了三匝……燕云之役打响,宋辽百年恩怨就此开始。
幽州,在3000多年前,它叫“蓟”,蓟国的国都;燕国灭蓟国,迁都于此,改名为“燕京”,此后朝代更替,它陆续又叫过“中都”、“大都”、“北平”、“北京”。
赵光义率军围困它时,它的名字叫“幽州”。
幽州城墙高三丈,墙厚一丈五尺,城周36里,四周设8门。其中南北九里,东西七里,是一座南北长,东西窄的长方形城市。要强调的是,这与太原城防的各项统计数字基本相同。
6月25日,赵光义下令围城,具体分派是定国节度使宋偓攻南城、河阳节度使崔彦进攻北城、彰信节度使刘过攻东城、定开节度使孟玄箉攻西城。
也就是说,四面围城,没给里面的契丹人留半点活路(严重注意这一点)。并且在围城之始就任命宣徽南院使潘美为幽州知府,从这时起就可以在实战中熟悉城防事务了。
攻城开始,但是且慢,在前一天24日宋军出了点小岔子,让这次合围时大家的心理都很郁闷。原因就是契丹人青色的王旗——耶律奚底。23日时,宋军确定了在得胜口发现了耶律奚底的残兵败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彻底肃清!
于是大队人马杀过去,开始时一切正常,契丹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可是追着追着就突然掉进了契丹人的陷阱里。剧烈厮杀,这支契丹军的战斗力空前强悍,宋军拼死突围,虽然冲了出来,可是论战绩,己经是地地道道的中伏小败。
事后才知道,青色王旗纯粹是个骗局,旗下面的人根本不是耶律奚底,而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
得说一下这个耶律斜轸了。此人的名字在之前的战事里也曾经出现过,比如宋太祖赵匡胤亲征北汉时,他曾经率军赴援,逼退宋军;在白马山是他遏止了郭进的攻势。但是稍微分析就可以发现,此人根本没动半分手脚,没有一兵一卒的伤亡,就达到了全部的战术目的。再加上这次,骗人骗得一点都不“契丹”,一切都清晰地证明了此人的本质——很坏很聪明,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不在乎手段。
被占了点小便宜,赵光义的反应不是愤怒或者戒惧,而是厌恶和更加的蔑视。这就是契丹堂堂的南院大王?像个贼似的偷偷摸摸,你可以说是兵不厌诈,可是你诈出了什么结果啊?
我的兵你没困住,进了包围圈你都啃不下来。而且没等我再派人,你马上就又跑了……哼,辽国人,就是这样的货色。连杀到我身边来骚扰一下都不敢!
再看一下这时幽州城里的人吧,更叫人看不上。据可靠线报,守城的叫韩德让,是个替父亲守城的世袭公子哥,而且刚刚上任。提到他的爷爷那是大名鼎鼎——韩知古,辽国的开国功臣,虽然起步时低了点,是当年述律老太后的陪嫁奴隶,但是辽国的典章制度风俗礼仪都出自他手。可是父亲英雄儿孬种,他儿子韩匡嗣给他来了个彻底的子不类父,官职虽然坐到了燕王、幽州留守的极品位置,可是能耐呢?
《辽史》里说得清楚明白——医术高超,只此一项。再联想一下当时的辽国皇帝耶律贤是个怎样的多愁多病的身,宠信是怎么来的就都明白了吧?而且据评估,眼前的这位韩德让是更下层楼,比他的老子更差劲,此前没有任何一点点拿得出手的成绩,年龄倒是己经38岁了。
典型的衙内废物!
万事具备,只差攻城。宋军从14日冲出太行山,到23日凌晨抵达幽州城下,几乎每一天都在急行军之中,并且无日不征无日不战,终于给自己赢得了创造历史的时间。
赵光义的设想实现了,这时辽国方面针对他征讨北汉时所派出的援军都被他击败了,其中耶律沙自从在白马山上被郭进击溃之后就再也没缓过劲来,连战场的边儿都不敢再靠;耶律奚底彻底北逃,无论是这时还是半个月之后,战场上都没了这人的影子,后来证实,他被撤职了;唯一稍好点的是耶律斜轸,但也只能小打小闹敲敲边鼓,请看他这时在哪儿?
得胜口(今北京昌平西北),那与幽州城相距至少80里以上,城里的韩德让就算爬上城楼喊破了嗓子,耶律斜轸都别想听到一声“救命”。
而辽国国内下一波的援军是真正的远水,不管有多少人马,怎样精锐,由谁带领,都得先跑过千山万水再说……时间,给了赵光义既慷慨又吝啬得要命的机会——你可以不被干扰,专心致志地攻城,能攻下来你就成功!
只不过,那有时效,每一天,你的敌人都在长城以外,广漠无边的大草原上集结,在向你靠近……
公元979年6月22日,宋朝远征军开始攻城。数十万人不分昼夜,不计生死,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几乎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冲击巍峨耸峙的幽州城墙。
有什么办法呢?宋军是轻装简行,一路急行军,翻越太行山而来的,他们没办法携带任何的重型攻城武器,甚至环顾四周,在幽州城外,也没有太原城边的汾河那样的大水系,注定了没有任何的外力可以借助。他们能做的,除了像疯子一样去爬城墙之外,就只有在城墙的下面打洞。
这是个技术活儿,他们先顶着枪林箭雨钻到城墙底下,然后就开始打洞,一直往下挖,但是并不是要一直挖进城。那样就死定了。试想洞口能有多大?你能几百个人一起冲出去吗?外面只要守着几杆长枪,大家就都得变成肉串。
墙,不是那样拆的。要做的是一直挖到地基底下,然后在洞顶上用木桩支撑木板,人都撤出来,再放把火把里面的木料都烧了,之后,至少在理论上没有承重的城墙就会轰然而倒。
就为了这点理论上的可能,宋军把幽州城团团围困,达到了“围城三匝,穴地而进”的程度。这时候有人会说,赵光义把事做糟了,你不能把所有的兵力都放在幽州城下,所谓“围城打缓”嘛。你得把人分开,放出一部分在四周游弋,时刻戒备才对。
但是很遗憾,这种说法是事后诸葛亮。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辽国没人来应援,你打什么?难道要分出去10几万人去四面布防,时刻等待吗?笑话,赵光义的战略初衷就是要占领幽州城,尽快地拿下它,做为自己的落脚点和进一步北伐的根据地,怎能为连影子都还没见着的敌人就自我削弱攻坚力量?!
要说他的失误,那在“围城三匝”上。
这是摆明了不给城里任何人活路,势态很明显,你们就放宽了心吧,都等着死在城里头!这才是兵家大忌,回想一下当年郭威拿下李守贞的河中城用的是什么办法?通过整整一年的消耗之后,郭威还只是三面围城,放出一条生路给城里人。
这一条生路不仅会摧垮抵抗者死拼的意志,同时也是攻城者自己的胜利之路。可是这时的赵光义却把自己的对手往死路里逼,强迫对方跟自己拼命。
攻击整整持续了半个月,其间也有所收获。幽州城里有人支持不住了,契丹的铁林都指挥使李札勒存带着200个部下逾城出降,随后幽州城的神武厅直部队共400人也出降,时间到了7月份,幽州城下的攻势达到了空前的强度,周边的契丹人先崩溃了,辽国建雄军节度使顺州刘延素主动投降。
这样的震荡也迅速地传到了漠北草原的深处。《辽史》记载,当时的契丹皇帝耶律贤正在打猎,听到消息后马上升帐议事。群臣讨论,最后的结果非常惊人,不是怎样去救援燕云,而是要怎样保证漠北王庭的安全。
因为他们的决定是——放弃幽州,退兵守松亭(今河北宽城西南)、虎北口(今密云东北)。
松亭、虎北口,这两点都在长城线上。很明显,契丹人不仅己经对幽州绝望了,甚至都打好了背靠长城,来阻止宋军进一步地北伐的预算。一切就像他们事后的记载——“……宋乘下太原之锐,以师围燕……辽亦岌岌乎殆哉!”
但是别忙,建国己经63年的契丹的确不像最初时那样的生猛凌厉了,可是全族危难,还是有人站了出来,只不过这个人并不能让人信服,因为他本是个文官——大惕隐司(掌管皇族政教事物)的长官,惕隐耶律休哥。
他的意见是,不管退守还是赴援,从根本上看都是与宋军接战,那么为什么要退呢?要战,就只在幽州城下战!但是这也要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幽州一定要挺到他带兵杀到为止。不然,就会主客易位,换成宋军在幽州城里以逸待劳,等着千里奔袭,变成强弩之末的契丹人送上门来!
那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底,一切的胜负契机都凝结在一个人的身上——幽州留守韩德让。只要韩德让能挺住,契丹人就能保住这一线的生机。如果他先倒了,那么幽州的陷落,就会带动整个燕云地区一起倒向汉人。
那样东亚的格局就会重新规划,契丹人彻底返祖,倒退回32年前,他们仍旧不过是草原上的一片飘浮的落叶,有被风吹起来的时候,也必然会极快地落下去,成为下一个匈奴、突厥、回鹘……耶律休哥率军昼夜兼程奔驰在草原上,他每时每刻都在祈祷着韩德让能多挺一会儿,再多挺一会儿。
韩德让……这本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名字,他的出现绝对是个偶然。幽州,本是他父亲的责区,他只是暂时代理,适逢其会而已。
这就是命运。燕云之役,是一个让强者成名的特殊时段。一些在此之前默默无闻的名字,经过了这半个月炼狱一般的考验后,变得威名震慑大地,成了决定历史进程的大人物。
韩德让,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年的6月25日之后,让我们进城,和韩德让易地而处,看看他所面临的是什么局面。首先,幽州城外沿36里,敌军有数十万人,平均每一里的城墙都可以分配给万人之众去摧毁,人都挤不下了,得围成三圈。并且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危险的是人心。赵光义四面围城,不给一点活路,这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