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4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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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好大的一颗太阳很早就出工了,视野非常良好。金兀术对此很满意,他清晰地看见了顺昌城头上的城防配备。
差点笑了。
也是难为了刘锜,六七天里能找到什么原材料呢,就算附近有深山,到老林里去砍大木头,也没时间运回来加工成战械。这时摆在城头上的,都是些从民房上卸下来的窗框了、门板了之类的东西,拼凑在一起,勉强起到了护具的作用。
可惜了好靴子!攻城。
13万金兵同时攻城,真是敌如海潮城似孤岛,只有两万人防守,这要如何支撑?!现实逼迫刘锜从一开始就要全力以赴,不然第一波攻势都挺不下来。可这人偏偏就隐藏了实力,他把最精锐的五千士兵始终留在第二线,说什么都不派上去。
这时要说一下五千人的秘密了。这绝不是刘锜托大,留着一万五千人不用,只用这四分之一,而是只有这些能用。
八字军从临安出发时号称两万,其中夹杂了三千多的禁军,算是补贴,也是一种制约。光是这样也没什么,刘锜将门世家出身,怎样理顺军队内部,是从小就司空见惯的。要命的是八字军号称两万,里边家属占了一半还多!
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妇女家眷参与磨刀喂马了吧。
面对比例明显失衡的金军,刘锜能动用的机动力量最多只有五千,剩下的连同家属在内、顺昌城居民都要派上城墙参与防守。天知道这得有多大的胆子才敢实施,因为神臂弓等战具不是随便谁都能使用的,可以说每个兵都至关重要。
同理,顺昌城防的哪个点被突破了,都会造成整片城墙的失控。而刘锜计划中致胜的招数就是等,一直等到中午。
到那时一切才有转机,这之前,熬吧。历史文献里没有资料显示出顺昌城当天上午的攻防场面,能查到的只有两点。第一,13万金军从四面围攻,至午前顺昌城巍然不动;第二,顺昌城南城墙的某个位置上放着一幅甲胄,刘锜不时走过来摸摸它,直到它在六月的太阳下被晒得烫手。
太阳只有一颗,汉人、女真人的盔甲都一样,这时城上的这具甲胄热得烫手了,下面战场上金军的盔甲也不会两样!
刘锜下令,五千人出城决战。
出哪个城门是关键,有人提议是西门,那边的金军主将是韩常,干翻他八字军很有把握。可刘锜摇头,哪怕阵斩韩常,也不过是断金军一指而已。
出南门,杀完颜宗弼。
那一天完颜宗弼和每一个女真大兵一样,在六月暑天的毒太阳下面热得发昏,在烫人的铠甲里洗桑拿。当顺昌的城门打开,五千宋军步兵冲向他时,他一点危机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他身边的是金军骑兵的最精锐部分——铁浮屠。
浮屠是佛教词语里的铁塔。金军铁浮屠骑兵人马都披重甲,三五勾联集体冲锋,在当时是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自从女真人起兵以来,辽宋战场上一直保持全胜战绩。这时坐拥13万重兵,以铁浮屠重重护卫,金兀术找不到半点危机的理由。
刘锜的步兵们近了,他们手持大刀长斧,看上去倒是干重活儿的样子,可凭这就想击败铁浮屠?金军骑兵手里拿的也不是柳条杆。可是更近些,女真人才发现宋军步兵的后背上还有东西,很像是一个个长竹筒……这是什么?
两军即将相接,一个个竹筒被打开、扔到地上,这时铁浮屠们才发觉不对,竹筒里装的都是豆子。该死的豆子,据《宋史8226;刘锜列传》里记载,豆子是熟的,金军骑兵的马饿了一个上午,迫不及待地低头去吃,马蹄上绊着竹筒,顿时队型散乱自相践踏,乱成了一团。
我个人觉得这不大现实,想想这样的热天,铠甲都热得烫手了,那么铁甲包裹的战马就好受了吗,它们还能争着抢着去吃豆子?哪儿来的那么好的胃口。但是队形散乱是一定的,该死的豆子只要出现在战场上,别说是冷兵器时代的混战了,就连几百年后1946年的国共争东北最惨烈的四平之战上,都是决定性因素。
那时常胜将军林彪以四五部的兵力围攻国民常陈明仁部,眼看着离陈明仁的指挥部只有几百米了,可就是攻不进去。陈明仁的部队在街道上洒满了豆子,东北野战军的战士们随时打滑摔跟头,成了一个个活靶子。多年以后,陈明仁投诚,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上将,东野的老战士们提起他来仍然恨得咬牙切齿:“陈明仁这老小子!”
几百年前,铁浮屠有什么可能例外?
金军骑兵们一片片地滑倒,有被豆子、竹筒绊的,有被八字军大斧砍的,更多的是被互相勾联在一起的皮索铁链带倒的。混乱一但波及就再也没法停止,宋军的步兵迅速破开了铁浮屠阵容,直逼金兀术的身边。这一刻,强大的女真族的骄傲,血腥的完颜宗弼在干什么,他应该暴怒起来,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收起他的刀枪,从马镫里抽出他的靴子。
既然不能用靴子去踹倒顺昌城的城墙,那么就用它把刘锜的步兵解决掉吧!可惜的是,他居然……被宋太宗赵光义附体了。
他居然转身就跑。
没有任何记录显示,金兀术被刘锜的士兵近身了,刀枪武器没能接近他,他甚至没有像赵光义那样被箭射中,就这样,他竟然开始了逃跑。
他身边的士兵比赵光义当年的精锐,他面对的城池比当年的幽州城差了一万倍,他还有13万重兵没怎么消耗,他怎么可以身先士卒地逃跑?!可他就是这么做了,而且一但开始跑,就再也没有停留,从顺昌一路跑回了开封。
用的速度,和来时差不多……这实在是艰巨的体力支出,他累得“气疾”,且“呕血不止”。这两个词是非常明确清晰的病历,完颜宗弼先生连累带气,搞得吐血了。可为什么没有重整旗鼓,回头再战呢,既然怒到这个程度,那么回去杀人出气嘛。刘锜的步兵也没法一直跟在他后面,从顺昌一路追杀他进开封城,他随时都能回头的。
他在路上唯一做的,是下马扯下来一大把柳条,把龙虎大王突速合、韩常两人绑在大树上,狠狠地抽了一顿。理由是突速合一直在他耳边唠叨,说这次南侵实在太失败了,根本就不该来……这倒有情可原,这个突速合实在太讨厌了。
可韩常郁闷,关老子何事啊,为毛的拉俺一起抽,还有没有天理了?!
顺昌之战就此结束。金军逃回了河南,龟缩进了开封城。大概有两个理由支持他们这么做。第一是刘锜的战斗力,女真人坚称这不是宋朝的军队,而是从外国借来的“鬼兵”。
从此刘锜在女真人的心里留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直到几十年后海陵王南侵时,这个后遗症都没能消除。刘锜作为宋朝最后的一名西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都给予了金国巨大的压力。
第二,岳飞已经开始行动了。
鄂州方面的动作是最快的,岳飞迅速集结了兵力,派出两支军队进入了战区范围。牛皋由鄂州进京西路,在六月十三日首战告捷;10天后,岳家军统领官孙显大破金军于陈、蔡州界。
这是巨大的威胁,如果说刘锜给予金军的震撼还在可消化范围内的话,那么岳飞的行动足以震慑他们,放弃主动进攻。
尤其是之后岳飞亲临战阵,发动了宋、金战争以来最强烈的一次进攻。岳飞终于出征了,这一次赵构、秦桧以公文方式命令他这么做。之所以这么支持,不是说这两人突然间记忆力健全了,发觉自己是宋朝人。而是西南方向告急,迫使宋朝全力以赴在中路战场上主动出击,缓解那边的压力。
前面说过,金军兵分四路,其中左监军完颜撒离喝自河中(今山西永济县)趋陕西,再一次试图由陕入蜀。这个时机掌握得太好了,就在这之前不久,川陕大将吴玠病故。
吴玠死于公元1139年,宋绍兴九年的年尾,错过了宋金战争中最重要的一年。这是本该避免的遗憾,也就是说,吴玠不应该死于这时,他太不珍惜自己了。回顾历史,川陕方面是金国最初的主攻方面,吴玠在富平大败西军崩溃的情况下力挽狂澜,独木支撑过和尚原、饶风关等战役,不仅保住了四川,更夺回了陕西大部。
这之后,金军对川陕绝望了,很长一段时间选择性地遗忘了这里。四川成了世外桃源,川人幸福的同时,也沉迷了吴玠。他留意于声色,并且爱上了烧汞炼丹。这门学问很高深,没有谁敢说自己精通,因为有成绩的据说都是神仙。
说白了,这是一种化学反应,出来的丹药是硫化汞,或者氧化汞,是剧毒,谁吃谁升天,吴玠当然也没法例外。
时间凝聚在宋绍兴九年,在这之前吴玠对宋朝的意义比岳飞还要重大。岳飞是一把锐利的长刀,斩金断铁无坚不摧,长途奔袭立威异域。
这是最完美的军人形象。
可从国家的安全角度上看,吴玠是一面坚固无比并且带有尖针的盾牌。他扼守住川蜀上游,确保下游整个江南的安全,在稳固的同时,大批杀伤金军的有生力量。这些贡献,对南宋而言是立国之本。
这一切都在绍兴九年时划上了句号,他没能坚持到最壮烈辉煌的篇章的开始。军人是将身许国之人,是手操国家命运的人,他的生命、身体是有特殊意义的,并不单单属于他自己。在这方面,他很遗憾地失职了。
不过这也说不上是什么很严重的错,参照一下千古大帝李世民的死法,就会知道这在中国是一条荣誉、神秘、诡秘各自参半的人生高层次追求之路。
绍兴九年之后,南宋的天空里只闪耀着一颗无比璀璨明亮的星座,他就是——岳飞。这样说,会有很多人不服气,会问韩世忠呢,吴璘呢,刘锜呢,这些人难道都不足为道?
是,的确都不足为道。
为什么这么说,一切以事实为准绳,历史会给出最正确的答案。回到西北方面,完颜撒离喝进军神速,从河中府渡黄河入同州(今陕西大荔),奔袭近250余里,几天之内就拿下了长安。这个速度让南宋的川陕方面没法反应,实事求是地说,斥侯探马的速度都不见得比撒离喝跑得快。
这时川陕的主将不姓吴了,而是原四川安抚制置使胡世将。吴玠死后一个月,临安方面的追悼词、抚恤金以及分割行营右护军的命令就打包送来了。
追赠吴玠为少师,赐钱30万贯,谥武安。行营右护军的军权上缴给川陕一把手胡世将,具体军权下分,由三个将领负责,分别是吴璘、名将郭成之子郭浩,以及右护军老行伍杨政。他们就是后来史称的“蜀中三大将”。如此分派,赵构很欣慰,四川终于姓赵,不姓吴了。
不姓吴的右护军反应迟钝,当撒离喝逼近凤翔时,近5万多的右护军分散在陕西各地,临时调整调度的将领们则在上任的途中,胡世将坐镇河池大本营,想召集高层开会,居然找不到人。
吴璘迅速赶到,他到时正赶上参谋们开会,中心议题是——河池大本营还要吗?理由是撒离喝进军太快,右护军兵力分散,这时河池非常薄弱,撒离喝一定会以这里为目标,重点突破的……吴璘气得头晕,这帮死秀才都该拉出去砍了(“懦语沮军,可斩也!”)
想当年吴玠把河池设为大本营,就是因为它地理险要总揽全局,越是危难的时候,这里的重要性才越是得以彰显。某次战前吴玠本来不在这里,都特意赶来阅兵,哪怕差点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