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支流--宗族千古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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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陂圩人在秀姑的娘面前称赞秀姑,说她是美丽的和平使者,是文成公主,后冻张家人只好说他们嫁过去的养女是王昭君再世。
后冻人的演出才华在全乡有口皆碑,各村纷纷出钱前来邀请,都是乡绅一级的人物先来交接教芝,预订教芝回访日,教芝率团慰问演出,每一次的效果都是轰动性的,展示了仁善河谷最先进的文化、最英俊的后生和最漂亮的姑娘。定单排到接近元宵,还是因为小村庄的人请不起,只好每晚赶到临近大村庄去看。
元宵过后,来说媒的人几乎要挤跨后冻的围楼,教芝的原则是,嫁出去的,对方家境要殷实,为人要厚道;娶进来的,姑娘要标致,手脚要勤快。正月里就定了十几门亲事,后冻张家人在仁善乡春风得意,也带动了十八张其他小村庄与邻近村庄的通婚,但上半年不作兴嫁娶,准备春耕更要紧。现在只是收割油菜,储水翻土,播禾种还早,但播人种没有季节限制。那天教芝刚刚把感觉胸闷恶心的秀姑从菜地里扶回家,就看见芝兰在家按住肚子吐酸水。
芝兰又一次面临保胎,教芝劝慰芝兰不要紧张,自打教芝在秀姑身上得到结实的胸脯和穿透完好的处女膜之后,他对芝兰的经历便释然。芝兰的身材近乎完美,教芝经常在她床上汗流浃背,怀孕是必然的,保胎靠天意,教芝并不担心,因为秀姑也怀上了。教芝的嫂子们频繁地探望芝兰,而不把秀姑的怀孕当回事,教芝很过意不去。秀姑反过来劝教芝,说自己的娘家人近,而芝兰已经没有娘家人,只有外婆家里的人。 。。
二、长毛军(4)
在漫长的雨季里,芝兰小心翼翼地被教芝买来的女佣和族嫂们看护着,秀姑则满不在乎操持着家务,但*方面,两人都不能伺候教芝,一妻一妾成了摆设。教芝每天上午戴斗笠批蓑衣到地里转一圈,看男人们赶着牛梨田,看女人们种菜,油菜的丰收和蔬菜的长势坚定了张家人对新垦稻田的希望,下午教张家儿童读书,晚上教秀姑识字,看芝兰刺绣。有时到仁善河边钓鱼,这时教芝会记起去年与秀姑隔河*的情景,雨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涉水过河的,不在鲤鱼背附近建一座桥,张家人很难控制河对岸的土地。
后冻和千烟洲的土地在教芝的掌控之中,他早决定上半年只分菜地和旱地,不分水田。早稻在清明时分布谷鸟声中播种了,在立夏前老妇人祈祷声中插下了,疯狂的长势令教芝一度担心华而不实,但小暑来临的时候,张家人确信可以在后冻迎来第一个丰收的季节。
根据测算,所有收割起来的稻谷足够全村一年的口粮,教芝留了一份做公用,一份备用,以防不测,其余按人口在围楼内一次分配完,包括教芝的长工和女佣也按同样的标准得到了完全可以由自己支配的粮食,以致教芝说如果他们自己愿意,他可以解除他们之间的主奴关系,让他们回故乡的时候,他们却不愿意离开后冻,说张家人付出的并不比他们少,而且没有把他们当外人。
教芝把稻田分了,可以播种晚稻的算作后冻公田,占十分之二,其余按照男丁分配,但教芝先挑了五十亩好田划归自己名下,同时约定买卖田地必须限于后冻张家人,而且还要三个以上的成年人作证监督。
一百年后教芝的孙子的孙子按共和国的标准,推算咸丰年间后冻张家只有教芝一家是地主,长工一家是雇农,其余一半是富农,一半是中农。十八张家其它村庄则贫农居多,教芝无能为力,尽管在形式上后冻认他们做兄弟,八月中秋节还会举行火把传递仪式。
火把从后冻广场出发,传往最近的一个张姓村,再往其他张姓村传,传遍十八张,最后传回后冻广场熄灭,类似一百年后的火炬接力。尽管以后每一年的路线都不一样,但起点和终点一直在后冻,按一百年后的说法,也可以叫做环十八张火炬接力大赛。传递活动要持续一两个时辰,路上充斥着十八张精力旺盛明火执仗的少年。固陂圩人对此褒贬不一,有的人羡慕的说显示了十八张的强大和团结,有的人不屑的说是苗蛮才玩的巫术,还有人神经过敏的说象串通造反,被刘甲长掌了一个嘴巴。
比较而言,是农闲的时候,教芝的任命文件也到了,正八品县教谕,文林郎。泰和知县又换成了蔡中和代理,蔡知县希望教芝能早些到任,教芝以妻子快临产为由推延一段时间,但保证按时赴任。接生婆早就提醒过教芝,芝兰虽保胎成功,但胎位不正,生产很危险,直到临产的时候教芝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芝兰早上发作之后,接生婆守到半夜,哭丧着脸出来对教芝说:“举人老爷,你杀了我吧。”
二、长毛军(5)
教芝说你尽力去做就是,有什么意外,决不会怪罪于你。但教芝有不祥的预兆,母亲就是死于难产,教芝出生了,母亲也就去世了。
后冻有经验的妇女云集在教芝家,那边秀姑开始求助了,教芝惊慌失措,接生婆手忙脚乱。黎明时分,教芝听到芝兰房内接生婆和堂嫂间歇式的一阵又一阵的呻吟越来越粗重,芝兰配合着间歇式的一阵又一阵呻吟越来越微弱,之后是接生婆奋力的一喊,芝兰压抑的惨叫,寂静了片刻,是婴儿惨烈的啼声,堂嫂惊惶不安的哭喊,接生婆长舒一口气的说:“好了。”教芝冲进房去,看见芝兰头发凌乱,面色惨白,眼睛微闭,手掌冰冷。
芝兰感觉接生婆和堂嫂用力抓住她的手,使劲把她往下按,她的身子直往下沉,而楼顶的柱子越来越粗,一阵又一阵的压向她,滚下来,又升上去,想起年少时候经历的千烟洲劫难,着火的房梁一根又一根的滚下来而不会升上去,她没有力气挣扎,感觉大床散架了,她被震荡得全身皮肉灼痛,奇怪教芝还能安稳地坐在床沿上,感觉床板象草灰一样崩溃了,她被重重地抛在地上,跌得全身筋骨断裂的痛,她听得见自己的叫喊,却见丈夫冰雕一样毫无反应,她明白自己的声音和气息同样微弱得好象游丝一般,不等传到教芝的耳边就已经散了,她感觉五脏六腑撕裂的痛,她努力看这个世界,接生婆和堂嫂已经闪到两边去了,好象准备为她送行,教芝抓住她的手不是要把她拉起来,而是推她走,想起千烟洲劫难的时候,百记卡的官军用沾满了鲜血的大刀长矛,齐刷刷地指向她押解她到吉安,她想看教芝有没有流眼泪,但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她感觉冷,感觉教芝在给她盖好被子,但仍然不舒服,感觉有人把土覆盖到她身上,感觉已经沉到土里去了,她没有想好要不要拨开掉在身上的土,感觉四周竖立起木板,头顶上两块木板慢慢地合拢,从一片天变成一线天,终于变成永远的黑夜,看不见着火的房梁一根又一根地滚下来,看不见沾血的刀枪齐刷刷地指向她,真好,她感觉回归了安详和平的世界,回到一年前教芝解救她出来以后坐在轿子里的情景,她在轿子里被木板和布帘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但这一次没有教芝陪护,没有终点地躺着,她遗憾解放的那一天在自由的路上不是跟教芝并肩走回家乡的,今生今世永远也没有机会补偿了,最后她突然想到自己从来没有机会唱“苏三离了洪桐县”,希望教芝唱一曲为她送行,但她已经气若游丝,无法传递任何消息回到人世间了,恐怖和绝望只给了她最后一点力气流出两行眼泪。
“教芝,带好我们的儿子。把我埋在千烟洲,看得见后冻的地方。”教芝认为这就是芝兰想要说出来的话,他守望着妻子死去,知道自己原来是多么的爱她。
浓雾笼罩了整个仁善河谷,教芝走到千烟洲,大部分土地已经被后冻人重新开垦了,高地还荒芜着,那是教芝和芝兰一起搭竹棚住了一夜的地方,两天后芝兰就葬在这里,这是后冻的第一座坟墓,从此后这里就成了后冻张家人的墓地,三年后教芝在这里立了一块红岩石碑,纪念道光年间被官军屠杀的千烟洲八百个死难者,一百年后红石碑文剥落,没有人说得出千烟洲灭亡的历史。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长毛军(6)
教芝回到围楼已经迷雾散尽,太阳高照了,广场内一片混乱,芝兰的房里频繁地进出着后冻的女人,哭叫声连续到中午,另一边秀姑也产下一个男孩,由一个堂嫂和女佣陪护着。秀姑头发散乱,面色微白,眼睛紧闭,教芝握住她的手掌,很温暖,她挣开眼睛说:“教芝,我宁愿代芝兰姐去死。”
教芝擦不干秀姑滚滚不绝的眼泪,说:“为我活着,你要多带一个儿子。”
于是秀姑双喜临门,不仅自然升迁为正室,还可以领受朝廷封赠,变成八品孺人。她带着两个儿子,越谱和越调,精力倒不成问题,奶水却严重不足,她只好先喂饱越谱——芝兰生的儿子,再喂越调,吸空了再由女佣喂几口(女佣是毛长工的妻子,早几个月生了一个女儿,但她营养不太好,奶水也缺乏),抱着在围楼转一圈,哭声吸引了哺乳期的族嫂们,轮流喂一阵。越调是吃百家奶长的,以至教芝批评秀姑矫枉过正;断奶后越调继续吃百家饭,习惯了,体魄比同一天生的越谱强壮得多,象舅舅启明。越谱和越调满月的时候,秀姑的娘要教芝替启明物色一位张家姑娘成亲,但教芝说这件事已经迟了,听得丈母娘一头雾水。
教芝发现启明跟一个流浪汉交往密切。那个流浪汉叫邹恩隆,湖南人氏,他曾经到围楼拜访过教芝,教芝很快打探出他是天地会的人,于是禁止他在十八张活动,他转而到固陂圩以收徒练武为名发展教会会员,启明变成了他的铁杆把兄弟,等教芝发觉的时候去劝导已经来不及了。启明向妹夫保证,他决不会做危害家乡的事,第二天就不知道他的去向。半年后早稻成熟的时候,风传太平天国的军队打进吉安府了,教芝这时已经在任,而新任知县是郭龄椿。
郭知县在吉安府得知太平军已经在围攻南昌,但目前还没有南下的迹象。那一天突然门丁来报,有乱匪几十人已经攻进县城。新官上任无防备,教芝让六神无主的郭知县赶紧带领下属官员突围,他率领门丁抵抗一阵掩护他们。义军攻入县衙,砍死几个反抗的门丁,教芝指示剩余的人放下武器。义军打开监狱,放出牢犯,把教芝关进去,第二天被押出来接受义军的审讯,高高在上的审讯者竟然是邹恩隆,旁边站着刘启明。
邹刘两人惊讶地看着教芝,又默默地对视了一会,邹恩隆退走,启明命令手下:“押出去,让他回家。”两名义兵送教芝出城,在教芝身上搜了一阵,什么油水也捞不着,放他走。
身着镂花官服的教芝狼狈地逃回后冻,宣布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人不准离开本乡,集中一切人力抢收早稻,出村子必须三人以上结伙,围楼加强警卫,随时准备用鸟铳、大刀、梭标保卫家乡,同时通知十八张其他村庄,以击鼓为信号,互相声援。。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二、长毛军(7)
二十里外的竹山不断地传来义军的消息,队伍发展到上万人,把官仓和民间义仓的谷子都吃光了,打败了赣南来的水军,进攻邻近万安、遂川、永新、兴国等县互有胜负,学舍、民房无辜被战火烧毁,人心惶惶,赣江两岸很多早禾来不及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