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幻剑之三世情缘(出版)-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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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扬起时,她的宝剑已从自己腹中贯过,直透背心。
她倒在丈夫身上时,面容居然甚是恬静,如同在春日的午后,在懒懒阳光照耀下,娇慵地卧在夫婿身畔沉沉入睡。
第六十四章 飞花飘絮空销魂
月神脚底踩着孔雀岛的废墟,面对永远倒地不起的两名剑客,疏旷而迷离地叹息一声,也不回头,缓缓道:〃罗儿,看来,你并没有机会。〃
罗儿紧咬着唇,脸孔煞白煞白,木然走在被月神夷平的废墟间,手搭于剑柄上,握紧,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有一抹轻淡的不忍,在月神眼中闪过。但他终于没有再看罗儿一眼,舒缓拾步,往岛下走去。这几日,将只是一个梦,将永远被藏于心底的梦。或许,某夜半夜惊起,依旧心酸痛楚,但他将依旧是月神,守护着圆月谷,让圆月谷永远屹立不倒的圆月谷之主。
从罗儿身畔擦肩而过时,月神的睫毛微微一动。
他听到了宝剑出鞘的轻微磨擦声,有狠厉决绝的杀气溢出,却没有针对他。
一抹清而淡的光芒,带了兵刃特有的寒意,反射入他的瞳孔。
月神的心忽然僵住,连瞳孔也似突然收缩。罗儿杀不了他,但她至少有一个人可以杀。
杀了自己,有些痛苦,便永远不必再去面对,再去承受,再去悲伤。
那绝望到永远看不到天明的爱恋和痛苦!
月神蓦然后退,后退,扬手,骈指,一记狠而重的弹指迅速飞起,将罗儿正指向自己腹部的宝剑弹偏,从肋旁穿空而过。
〃罗儿!〃月神已压抑住的情愫瞬时冲破闸口,眼见娇弱苍白的罗儿再次举剑,再次刺向她自己,他只能无措得有些狼狈地去夺她的剑。
握住她的手时,他的心突然寒了一下,一种极危险的气息迅速蔓延到他的整个身体。这种第六感,是月神这等高手最灵敏亦最可靠的感觉,绝对不可能欺骗他。
月神迅捷后退,凝月剑铮然出鞘,扬起一道如水月华,直冲罗儿。
这是全力一击。
只因他已发现,一道自己无法目睹的力量,如透明的金钢罩,兜头罩来,然后收紧,收紧,收得快将他自己的呼吸完全凝住。
他本有着很高的灵力,但这种收缚的力量,竟连他的灵力一并缚住;与此同时,胸前某处突然温热,温热得如同与自己休戚相关的血肉亲人,那样深情地呼唤他,呼唤他,……同入地狱!
是那未及出世的小小孩儿么?月神心绪更散,铺天漫地,是那倒卧于秋风下的小小胎儿,血肉模糊,在地上无声蠕动。
剑已递出,正对罗儿的胸膛。
一剑之威,不论那突兀而至的力量从何而来,亦不论它是否会将他逼迫到魂飞魄散,罗儿先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罗儿双手作礼拜之状,凝然而立,喃喃念诀,一双水气蒸腾的眼睛,那样痴痴凝于月神面庞,完全无视月神如飞而至的凝月宝剑。
她的肌肤雪白,却有微微的黑眼圈;形状美好的眼角周围,更有细细的皱纹,那样明皙地飘泊着。
罗儿,罗儿!
月神的剑突然偏开,脱手,从罗儿的左肩划过,划破她的衣衫,带出一溜血迹,在瞬间迸发出妖娆而妩媚的红光,那样绝美地从空中一闪而过,宛如初见之时,那隔着雨帘的少女的盈盈笑脸;宛如春情缠绵时,那满树缤纷而落的解语花;宛如夕阳西下二人相拥时,那满天绚丽到惊心动魄的霞光。
罗儿,罗儿!原来你自己才是最后的杀着!
弃了剑的月神苦笑。
他努力伸手去取那不断将自己魂魄扣紧的玉瓶,却已做不到。
你到底赢了。
你竟用你的无能掩藏天下罕见的绝世灵力!
你竟把术法施展到了自己的亲生孩儿的骨灰之上!
你竟能连我也骗倒!
然而,我到底,不忍杀你……
月神倒了下去。眉紧蹙,唇角遗落一抹极清淡的苦笑。
便是死去,他也不肯将自己的心事,清晰地暴露到自己的面容之上。
〃舒望月!舒望月!我成功了!〃罗儿扑在月神身上,疯了般抱起他,想笑,但咧开嘴,却是受伤野兽般悲惨的哭号,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地呼号哭叫,无休止地在阔旷的孔雀岛上空回荡盘旋。血滴不断从她肩胛处滴落,沾于月神那永远洁净如新的素淡衣袍之上,而月神再不能淡淡蹙眉,轻轻避过,疏离而不屑地拂动衣角。
〃……舒望月!舒望月!舒望月!天!天……〃罗儿抱住她的爱人,凄厉地一声声喊着,喊着。她仰天而笑,却涕泗滂沱。
恍惚,满天的流星飞过,红衣的少女仰起美丽的面庞,娇俏地说,流星好看,不过,我更喜欢望月。年轻男子的如玉黑眸映着满天星光,温柔望她,然后俯身,吻住她柔软的唇。霎时天旋地转,如无数的解语花瓣,那么轻柔温软地缤纷而落,覆住少女年轻快乐的心。
竟如一梦。
竟如一梦!
夜深了。
方岩和五大尊者却无法安静下来。
这晚终于没有星辰,黑黢黢的天如一张怪兽的巨口,那样嚣张肆意地张开着,越湖而来的风阴凉阴凉,穿过树梢间的呼啸,如猛兽磨牙般刺耳。大片青草在风间俯仰,不时露出森森骨骸,瑟瑟地抖索。
随着黑暗笼下的是巨大的惊惶和不安,搡住了众人的脖子。
拾来枯柴,在背风处生起火来,众人静悄悄围坐着,只闻着那柴火不时发出的哔剥之声,在夜风里显然好生冷清孤寂。
许久,小晴终于忍不住,将头深深埋入膝间,是强自压抑的轻轻啜泣。
梁小飞好生怜惜,依在她身畔坐着,想去搂她,当着许多人面却是不合适,于是涨红了脸,只在小晴耳边低声劝慰。
小嫣也失去了原来的无邪笑容,只呆呆坐着,紧紧盯着跳动的火焰,紧蹙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她失去了很多的记忆,但又怎会忘记与月神之间的舐犊情深?
方岩默然坐于地间,用根干柴有一下没一下拔着火,眼前不断晃着月神平素高贵寂寞的身影,恍惚又回到了圆月谷,接受他冷淡严格却细致耐心刻苦训练,虽然月神从不曾出口称赞一句,但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宽慰笑意,几曾何时,已成了方岩苦习武艺时的最大冀望。忽听〃喀〃地一声,低头时,不知几时手中力道加大,手中的偌粗的干柴竟已折裂了,断了的一截,跌落于火中,渐渐烧得红了,窜出大片火苗来。
五大尊者本是圆月谷中的元老,此时亦是万分不安,但见年轻人有些乱了方寸,忙赶着众人先行休息,不许他们乱跑。想这岛上如此诡异,夜间更是说不准有多少陷阱暗算,便是再着急,也得等天明再说。
他们在圆月谷位尊职高,便是天水宫的少主双明镜也一向以晚辈之礼相待,此时发了话,众人只得从令。
叶惊鸥并非圆月谷中人,甚至与双明镜方岩等人一度敌对,尊者们自是不好说他。因他与众人格格不入,跟他伴了四年多的小嫣又不再如以往般亲近,云英遂一直只跟在他身边相伴。
此时他正自顾喝酒,云英已伸手将他酒葫芦取过,微笑道:〃不早了,你伤势尚未全复,早点休息的好。〃
叶惊鸥瞧她一眼,又回眸看着小嫣有些木然的神情,黯然叹息一声,默默盘膝调息。云英也不敢走远,只在叶惊鸥身畔守着。
这一夜自然谁也不曾休息好,方岩直至天微白时方才打了个盹,偶一睁眼,忽觉身畔已空。
小嫣不见了。
方岩一时惊出满身汗来,忙站起来,急急唤道:〃小嫣!小嫣!〃
一时众人惊起。
叶惊鸥喝一口酒,伸手一指道:〃那不是么?〃
天色已明,湖面是淡薄的一层白雾,缓缓在淡淡的晨光里蒸腾,远方的素青岛屿,在雾气后隐现,极悠远的一抹。小嫣淡紫衣裳,立于晨曦之下,向着湖水眺望。她的衣袂猎猎拂动,娇瘦的身躯似要随风飘去。
方岩几个起落飞跃到她的身畔,柔声道:〃小嫣,你在看什么?〃
小嫣气色倒还好,转过眸子,轻轻笑道:〃没什么,我就看看那湖水。好安静啊,好像我们谷里的烟镜潭啊!〃
方岩挽过她的手,用自己的温度润热着她的掌心,微笑道:〃等找到谷主,我们便回谷去,天天到烟镜潭边看那潭水青青,荷叶碧绿,好不好?〃
小嫣莞尔一笑,道:〃哪能天天看到啊,欺负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么?秋天过了,那荷叶的残梗,父亲一早就会让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哪里有荷叶可看?倒是北斗宫那些藤萝,终年都是青葱葱的。〃
月神的性情,素来不容瑕疵,秋天的残叶败梗,自然不会留着。方岩低了头,道:〃嗯,那我们没事就去北斗宫,闹闹几位尊者前辈也好啊!〃
小嫣〃嗤〃地笑了,旋即又低下头,有些茫然道:〃可父亲还没找到啊!我真的很想他了,很想很想他。我是不是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即便不算被她跳过去的那几年迷糊岁月,她也有很久没见到月神了。
月神从不说出口,但方岩知道他很想小嫣。只是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小嫣。
这种可怕的猜测,让方岩连心尖都震颤起来。那突然出现的凝月宝剑,和剑锋上的鲜红血迹,那样刺眼地一直眼前乱晃。
努力摒去那些可怕的念头,他握紧小嫣的手,微笑着,一字一字有力地答着:〃小嫣,谷主一定会好端端和我们一起回谷的,一定会!〃
小嫣有些黯淡的眸子霎时清亮晶莹,清淡的阳光飘过她的面颊,有种出尘的风华秀逸。她也将方岩的手紧紧握住。
这时隐听得岛上暄嚷,方岩一惊,莫不是有了谷主下落?急忙拉了小嫣赶上前去。
昨晚歇息处,众人都已惊起,井宿尊者、星宿尊者、轸宿尊者,刚从别处赶来,聚头商议,一脸凝重困惑;而勾陈宫主、鬼宿尊者、双明镜以及天水宫弟子金剪、残锦的身形犹在四处飘忽起落。小晴给梁小飞拉着,看来不许她乱跑,小晴气力不如他大,正在原地狠命地跺脚撅嘴。
方岩忙道:〃出了什么事?〃
小晴哭丧着脸道:〃张宿伯伯不见啦!勾陈宫主说下半夜曾见他离开过,估计是去周围探视,谁知早上还不见人影,刚才他们四处找遍了,愣没见到一个活人!〃
话刚出口,她〃呸〃一声,抬手便打自己耳光,气沮道:〃瞧我在说什么了。我真给急糊涂了。〃
梁小飞忙笑道:〃张宿前辈一瞧便是那福大命大的命相,命硬得很,何况老人家武功绝顶,更是不用操心啦,估料着晚上巡夜巡得倦了,也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睡觉呢。〃
小晴瞪着圆圆眼睛,叫道:〃你啥时还懂命相了?〃
梁小飞道:〃我师父懂命相,我又怎会不懂命相?〃
小晴点头道:〃是,是得很,齐若飞齐赌侠,懂得命相命理,所以才能算得出输赢来,能做到逢赌必输,终身一袭布衣啊!〃
齐若飞号称布衣赌侠,虽非逢赌必输,却也的确常常输得身无分文,甚至连不太会赌的舒望星都能轻轻松松把他裤子都赢了去。
好在梁小飞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嘿嘿笑道:〃正因为懂得命理,才为上天所忌,让师父逢赌必输啊!当年北极叔叔断情崖出事,他便能断出北极叔叔不是短命相,说他必定和谢飞蝶双宿双飞呢。可不算得极准?〃
他可真行,这会子已经跟着小晴一口一个北极叔叔叫得极亲热了。可此时谁也懒得和他辩驳了,小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依旧四处张望。
这时勾陈宫主、鬼宿尊者等也已赶了过来,鬼宿尊者的声音已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这事不对啊,张宿性情虽是大大咧咧,可现在这样的要紧时候,断断不会任性走别处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便是不小心闯到那个结界中去了。〃
方岩皱紧眉,道:〃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