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全本)作者:高月-第7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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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秉国大喜,连忙深施一礼,“多谢右相关注!”
张筠一摆手,止住了他,“你听我把话说完。”
张秉国连忙闭嘴了,张筠这才笑道:“要想让刘晏那个守财奴掏钱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我打算今天带他前去实地考察,还有京兆尹黎干也一同前往,就想问问你,哪个河堤的情况最为严重?”
河渠破损最严重是升原渠岐州一段,其次是中白渠,张秉国本来想说升原渠,可听京兆尹黎干也要一同去,他便不好说岐州了,只得改口道:“回禀相国,中白渠一带比较严重。”
张筠点点头,“好吧!我们就去中白渠,张左使可回去多准备一些资料,我们午后便出发。”
张秉国犹豫了一下,“卑职……也要去吗?”
“你还有别的事吗?”
张筠奇怪地看着他,言外之意就是说,右相国视察河渠,你都水左使能不陪同吗?
张秉国心中凛然,“卑职明白了,这就去准备。”
张秉国转身走了,张筠捋须望着他的背影,冷冷地笑了笑。……
下午,右相国张筠带着户部侍郎刘晏、都水左使张秉国等一群考察官员和护卫近百人,在京兆尹黎干的陪同下来到了高陵县,高陵县吴县令早已得到消息,带领县丞县尉老远便赶来迎接。
“卑职高陵县县令吴峮参见相国!”
张筠在马车内笑道:“我们来视察河渠,今晚可能回不去了,还烦请吴县令安排一下食宿,简单一点无妨。”
“卑职明白了,卑职会安排好,现在相国和各位使君先去县衙休息一会儿吗?”
张筠看了看刘晏,笑道:“刘侍郎的意思呢?”
刘晏心里明白,带自己来视察,无非就是要钱罢了,但刘晏是个很认真的人,既然来视察,他就不会走形式,他看了看天色,便道:“现在时辰还早,我们不妨抓紧时间查看河堤,如果可能,我想连夜赶回长安,明天一早江南的税赋报告就要送到了,我需要进行核对。”
“呵呵!刘侍郎不愧是朝廷第一大忙人啊!我也想连夜赶回,但身体不允许,只好呆一夜了。”
张筠笑了笑,又问京兆尹黎干道:“黎使君的意思呢?”
黎干躬身道:“卑职也建议立刻开始视察,不过卑职可以留下陪同相国。”
张筠又看了一眼张秉国,“张左使呢?”
张秉国一路而来心中隐隐有些忐忑,一般而言,河堤维修是由各县提出申请,再报州里,长安各县是报京兆府,州里或者京兆尹审批后上呈给工部,由工部中的水部司把各州各县的申请进行汇总核准,再转给都水监拟定具体方案和费用,最后是报到相国那里批准,如果费用超过一定额度还要上报皇帝,然后再由都水监官员会同县里组织民夫施工。
这中间,工部属手审批机构,作用很大,按理,相国来视察,就算工部尚书不来,工部侍郎也一定要陪同,但这里却看不见工部侍郎李开复的影子,只来了一个水部郎中,陪同级别不对等,说得难听一点,这就叫蔑视相权了,是官场中的大忌。
张秉国不明白,为什么李开复今天不来陪同,但他又不好多问,他心中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见张筠问他,他便躬身道:“卑职随相国!”
张筠点点头,捋须笑道:“好吧!先不忙去县衙,现在就开始视察河堤。”
众人调转车马,便向中白渠而去,吴县令对这里的情况很熟,便给众人详细介绍河堤现状。
“中白渠自从天宝元年修缮过一次外,至今已有十六年没有修葺了,现在和普通河流没有什么区别……”
在吴县令的介绍下,众人见河流两岸野草密布,柳树成荫,一座修建于开元初年的桥梁已经十分破旧,完全看不到人工修筑的堤岸。
吴县令带众人又走了数里,来到一段河渠前,他指着一段已经有溃堤迹象的河渠道:“各位请看这里,这一段河段最为破旧,河堤崩塌,一个月前的大雨中出现了溃堤,淹没了数十亩良田,我带领民众用草袋装土暂时堵住了缺口,现在我最担心下暴雨,若雨量过大,不仅会溃堤,而且河水会全线溢出,淹没沿河的数千顷良田。”
众人都停驻不前,这一段河堤地势较高,已经超过河堤外的大片良田,望着即将进入收割季节,一望无际的黄澄澄的麦浪,众人心中都不由有些沉重,一旦下暴雨,这一段河堤毕竟会溃堤,淹没这一大片丰腴的土地。
张筠叹息一声道:“确实是该好好修葺了,这件事不要再拖了,回去后我会召开政事堂会议,把这件事定下来,尽快开工。”
他又对刘晏道:“希望户部那边的钱粮能及时拨付,不要耽误了工程。”
刘晏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拨付!”
黎干见天色已经不早,便笑道:“这里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再不回去,天可就黑了。”
张筠微微一笑,“那好吧!今天就看到这里,大家先回县衙吧!”
众人调转马头,跟随着吴县令,向高陵县城而去,抵达县城时天已经黑了,众人在县衙内简单地吃了晚饭,刘晏明天有事,便连夜赶回长安了,其余人要在高陵县住一晚。
住宿已经安排好了,由于驿站条件简陋,张筠便住到高陵县的一个族人家中,其余官员都住进了驿站,晚上,张筠又特地把张秉国叫去了,要具体了解一下河堤修缮事宜。
张秉国在一名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张筠的族人家中,宅子位于城东,而驿站在城西,两地相距颇为遥远,马车行了一刻钟才来到了一座大宅前,大宅前颇有些冷清,没有看门的人,宅子也有些陈旧了,而且也没有牌匾,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无人居住。
吱嘎一声,侍卫推开大门,领张秉国进宅,轰隆一声,宅门又轰然关上了,进了宅子,这种无人居住的感觉更加强烈,到处是黑漆漆一片,所有的房间内都没有灯,也仿佛没有人住,寂静得令人有点害怕。
张秉国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张相国是住这里吗?”
“张相国是住在后宅,这里是客房,平时没有人居住,刚才我们是从侧门进来,请随我来吧!”
侍卫回答得冷冷淡淡,带着张秉国走进一座院子,他一指前面亮灯的一间屋子,“那里就是相国的临时书房,张左使请吧!”
张秉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四名彪形大汉抱手在胸前,堵住了大门,他感觉下午一路过来,似乎没有看见过这四名大汉。
张秉国心中更加疑虑了,他走到门前禀报:“卑职张秉国求见相国!”
“进来吧!”
声音很低沉,不像是张筠的声音,他慢慢推开门,他忽然发现,这扇门竟然是铁门,他大吃一惊,刚要后退,侍卫却一把便将他推进了屋子,‘轰!’一声,铁门重重地关上了。
房间内亮得刺眼,张秉国用手遮住光,待眼睛适应了灯光,这才发现这间屋子竟是一间石屋,光秃秃的青石没有半点修饰,屋里空空荡荡,靠墙站着十几名彪形大汉,个个赤着上身,满脸横肉,正中竖着一根铁柱,两边是铁链,旁边摆着一张空桌椅,椅子上没有人,他心中惶恐,这是什么地方,他不由后退了一步。
这时从里间走出一人,笑道:“欢迎张左使来高陵情报堂。”
“情报堂?”
张秉国心中一阵颤抖,他认出眼前这个人了,情报堂总管胡沛云。
“你们……要做什么!”
张秉国想厉声喝喊,但他声音却在发抖,有一点色厉胆薄,他已经猜到极可能是瑞兆案的事发了,但作为朝廷都水监的主政官员,他有高官的自尊。
胡沛云坐了下来,他打开一本桌上的卷宗,淡淡道:“我理解张左使的心情,但很多事情如果不说清楚,恐怕我们难以放张左使回去,我也很难向上交代。”
胡沛云的上司就是李庆安,难道李庆安发现什么了吗?张秉国心中更加惶恐,声音颤抖着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要我说……什么?”
“好吧!我来问几个问题,请张左使如实回答。”
“等等!”
张秉国伸出手,仿佛要拦住胡沛云上前,他急道:“我是堂堂的朝廷命官,是都水监左使,除非有御史台弹劾,有政事堂决议,否则你们无权审问我!”
“谁说我在审问你,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回不回答在于你。”
胡沛云冷笑了一声,从卷宗里取出红线册,翻了几页问道:“昨天晚上亥时一刻,戚珣去了你府上,在你府上呆了半个时辰,事后你把他送了出来,在门口你还说,请戚总管放心,所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妥,我就想问了,第一,你和戚珣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叫他戚总管;第二,他交代你办什么事?”
胡沛云语气不重,但他的话却如铁锤一般重重地击打在张秉国的胸口,张秉国只觉头脑中‘嗡!’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吗?
他的腿开始发软了,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胡沛云也不急,就这么冷冷淡淡地看着他,胡沛云不得不佩服主公的手段,昨天他说在京城抓捕审问不方便,结果今天张筠便以视察河渠的名义,将张秉国带到了高陵县,神不知鬼不觉,等明天回去时,没有任何人能想得到张秉国已经被审问过了。
其实依照胡沛云的想法,不必管这个张秉国,直接抓捕戚珣,将南唐的探子一网打尽,所有勾结南唐的官员都可以从戚珣的口中得到,没必要再绕张秉国这个弯子,但李庆安只说了一句话,这个张秉国是个上好的饵料,胡沛云蓦然醒悟,他不得不佩服李庆安的手段高明。
看着张秉国眼中的绝望,胡沛云又淡淡一笑道:“怎么,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张左使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
张秉国渐渐恢复了思路,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大颗汗珠,他和戚珣之间没有什么书面往来,他相信情报堂没有证据,便硬着头皮道:“戚珣原来是朝廷大理寺少卿,和我是同科进士,私交很好,虽然他投靠了南唐,但那是他的私事,与我无关,这次他来长安处理旧宅田产,顺便来看看我,故交重逢,这又有何不可?”
“哼!他真是来处理旧宅田产?”
“是的,他是这样告诉我的,至于他来长安有没有别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叫他总管,那是一直我对他的旧称,我答应帮他找旧宅买主,当然要帮他办妥,这哪里又有问题了?”
胡沛云忍不住鼓起掌来,“好个伶牙俐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了,好吧!这件事我们先放一放。”
说完,他又取出一张官方信笺,给张秉国看了看,道:“这是五天前你调都水监船只来中白渠的指令,上面有你的签名,船只在中白渠呆了一夜,第二天献陵旁就出现了白玉碑,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
张秉国心中更加心惊胆战了,这张旨令他上午还看见,怎么现在就到了胡沛云手中,尽管他心中害怕,但事已至此,他无路可退了,便一咬牙道:“派船自然是调查河渠水利,今天我们不是来了吗?就是因为调查发现中白渠有溃堤危险,所以……”
“放屁!”
胡沛云重重一拍桌子,指着他怒道:“你当我是白痴吗?你们都水监七官五十四役,你派谁去查看河渠了,你告诉我,我马上找他来对质,你不要告诉我,你亲自去视察了,那天下午你还去同僚家喝喜酒,你以为我没查到吗?那个管船的船役已经交代了,你把船给了一个叫罗四的男子,船上还有白玉石碎片,和白玉碑一模一样,这你又怎么解释?”
如果张秉国再强硬下去,他还可以说船是私借给戚珣了,至于戚珣拿去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