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冷玥华歌-第13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悲恸,或者,这就是所谓的绝望?
奔涌而入的剧烈情感让我茫然无措,我只看到他跪伏在地上的身体颤抖着。狂暴的大自然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如此微不足道,如同一只最卑微的蝼蚁。
我的视线落到他支撑的手上,因为长时间攀爬而磨损见骨的手指上,翻卷的血肉已被冻结,变成黑褐色的硬块,狰狞狼狈。满身鲜血混合着污泥,肮脏不堪。
我移开视线,望向迷蒙的天空,最致使的是这里没有一丝灵气,像是一条温暖河流中的鱼,扔进了干涸的沙漠里,找不到一滴可以补充生命的水源。
曾经无比期盼着他的绝望和死亡,可是真的面临这一刻,却是茫然。甚至有一丝不忍心,为这个害得我前所未有狼狈的罪魁祸首。
不想看到他在这里活活冻死,我低声提醒道:“喂,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吧。”
片刻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天空一片空濛,微弱的光隔着重重阴云,我们甚至无法依靠太阳来分辨方向。
他向着逆风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黑暗降临,我们来到一处偏僻的山洞里。扶着石壁,他忽然一口血喷出来,然后是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你怎么样了?”我忍不住问道。坠落地缝所造成的内伤一直未能治疗,只是强行压制,而如今,恐怕再也没有痊愈的机会了吧。
他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片刻的沉默后,忽然开口道:“阵法失败,是你动的手脚吧?”
这是与他相处的这段日子里,第二次回应我,虽然答非所问。
我没有回答,到如今这个地步,再否认也没有意义了。
他也没有再追问,抬手遮住眼睛,转了话题道:“如果我死了,你的契约也可以解除了。只是留在这个地方,继续修炼不易。”
我无言。
“你既然已经修炼成精,之前为何不出场提示呢?”
我信口胡诌道:“我虽有了灵智,但也刚刚具备了说话的能力。”
“那么刚刚开启灵智,是一种什么感觉?”
什么样的感觉?“也许,就像是忽然间从迷梦中醒过来一样吧。”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提起这个问题,只得似是而非地说道,这是使用移神术法之后的感觉。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想不到他的话会这么多,而且也没有了一开始的锋锐。
“梦中醒来啊。”他低声道,“其实,我曾经在这里做过一个很长的梦,就在这个寒冷的地方,很长很长,大概有一百多年中。后来过来了。”
糟了,他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我暗暗想到。
“也许,之后我要在这里继续沉睡了吧。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会再一次的到我,将我从沉睡中唤醒。”他低低笑着,声音仿佛在梦中。
他在说什么?不过这倒是打探消息的好时机,我试着问道:“是谁将你唤醒的?”
“父亲啊。他抱着我,将我带回城中,然后教我读书识字武功术法,他位着我的手,教我弓矢和剑法……”
“你的父亲是什么人?现在在哪里?”
“他在舜城。”
我有些惊讶,记得上一次听到他布设阵法时候的私语,“你的父亲不是在龙城吗?”
“对了,他是在龙城,”他声音逐渐放低,像是要渐渐睡过去了,“我一定会见到他的,我一定要救他出来……”
这是什么胡言乱语,毫无头绪。我断续发问,他却再也没有回答,像是昏睡了过去。
从契约上,我能感受得到,他还活着,生命依然跃动在他的体内,却在寒风的侵蚀下越来越弱。
这就是终点了吧。能走到这里,以他的年龄和修为,已经是奇迹了。
等他死了,我身上这乱七八糟的契约也要解除了,这段头疼的旅程终于可结束。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所作的一发都是为了什么?我发现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甚至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这样满身尘埃地死在这个地方,连同他的悲恸和伤痕,连同他的渴望和挣扎,与他疲惫的躯体一起埋葬在了这里。
我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只有空茫的风声呼啸在洞外。
我从他的衣领跳下来,一直呆在上面,甚至看不清他的容颜,反正是最后时刻了,他灵力耗尽,易容的术法也解除了吧。
这时,一种发自灵魂的颤抖忽然传来,如同水波荡漾,这种熟悉的感觉,正是灵魂转移的征兆!
这个瞬间来得如此巧妙,我甚至分不清楚,是父王他们找到还魂的方法了,还是他微弱的生命残烛终于彻底熄灭了?
站在他面前竭力望去,视线尽头,却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再一次睁开眼睛,明亮的阳光中,绣着藤萝花纹的紫纱幔帐地袅袅香雾中轻轻颤动。
视线逐渐清晰,数道人影映入眼帘。最近的那人低声问道:“殿下,感觉如何?”
那熟悉的清雅声音传入耳中,大脑停滞了数秒钟才恢复运行,我瞬间睁大眼睛,“墨澈心!”
第二十九章 天翻地覆
墨澈心笑道:“殿下,久违了。”
熟悉的声音 入耳,真的是他,不是在做梦,恍惚了一阵子,我才清醒过来:“你怎么会……”
“臣前不久功体有所突破,才得以出关,面见殿下。”他笑道,风姿气度依然如记忆中一般俊雅从容。
因为我的连累,害得他修为尽散,闭关修炼之后,我们已经数年未见面了,此时骤然出现,实在意料之外的惊喜。
我转头看向四周,黑曜石柱挑起晶石镶嵌的天花板,房内陈设简洁典雅,而身下的青玉石更是无比熟悉,这里是丹云地宫的聚灵殿,我正躺在平日里练功的青玉台上。
“这里是丹云地宫?!我怎么会回来这里,不是在舜城吗?”
“距离殿下昏迷至今,已足过去九日了。”墨澈心解释道,“那日白少城主回府禀报后,玄王殿下便立刻派人前往接应,可行至半途,却遇到了地震,一时间山脉塌陷,泥石横流,地脉剧变,费了不少力气才寻到殿下的身体所在……”
我顿时冷汗,竟然忘了这一点,当时阵法失控,引发了剧烈的地震,而我隐藏身体的地方正好是一处山洞,巨石嶙峋……“
想到这里,我条件反射地低头查看。
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因为深埋土中,又无阵法防护,殿下的躯体生机受损。幸好玄王施法为殿下护住命脉,又迅速命人将殿下护送回了丹云地宫,以百脉灵泉浸润九日,方便得殿下身体完全恢复如初。”墨澈心继续讲述道。
庆幸之余也忍不住后怕,这次确实是我疏忽了,本以为白郁马上就会带人赶到,为了节约灵力,移神之前连个简单的防护阵法都没有布设,却没料到那少年在地下行动太过迅速,更是引发了山崩地裂。
“之后陛下令渊恒元君设下七窍夺神阵,为殿下解除了移神的术法,魂归本体,而臣正巧出关,也适逢其会。”
“墨殿司太谦虚了。此番阵法如此顺利,也多亏了殿司巧手布设。殿司对魂魄一道的术法造诣极有慧根,再过几十年,只怕老朽也是望尘莫及啊。”
我视线一转,说话的是墨澈心身后的一位青衣老者,面容古拙,正是渊恒元君,他是母皇座下颇为倚重的高手之一,修为精湛,对魂魄类术法更是别有研究。我坐起身来,颔首道:“此番辛苦元君了。”
“分属当为,不敢当殿下谢。”他连忙躬身行礼道。
也许是离开身体太久了,简单的起身竟然也是一阵头晕,墨澈心上前扶住我。
渊恒元君也提醒道:“殿下魂魄滞留外物太久,精神力几乎耗尽。这几日还请好好休息。”
我笑着点头应了,又问道:“元君方才为我解除移神术法,可有感觉到我灵魂中有何异样?”
渊恒元君神色不变,肃然道:“殿下尊贵之身,岂是臣等妄自揣测窥探的。”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短暂的沉默,渊恒元君无奈,只得断续道:“不过为安全计,刚才臣也只得越礼为殿下检视了一番,殿下魂魄完好无损,确实无任何异样。请殿下无需多虑,只需休息几日,即可完全恢复。”
我点点头,笑道:“那我就安心了。”真是只老狐狸,以他的修为,我的魂魄曾被缔结契约的事,他应该察觉了吧。虽然不敢说明,但话里也已暗示,回归本体之后,那丝微弱的牵绊已经彻底消失了。
只是,究竟是回归之后自动失效,还是因为他的死亡而解除的呢?
突如其来的离别是为那场短暂的变故画上了句点,生活回到了原本的轨迹上,我依然是魔界的公主,未来的帝王。
而那个人,也许此时他还活着,可就算还活着,也离死亡不远了。
他已经一个孤独地死在那里,或者等待着死在那里。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可惜直到最后,我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容颜。遗憾之余,心中又浮起一种冷硬的庆幸,这样也好,反正这世上除了我,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结局,没有人知道在那个世上最冰冷的地方,有一个少年的生命烟消云散。
对我般轻率的行为,母皇狠狠训斥了一番,并责令我好好休息,而对于事情的经过,她只简单询问了几句。我知道,白郁和渊恒元君都绝不会对她隐瞒分毫,所以根本无需从我的口中,睿智如母皇也能洞彻事情的全部经过。
之后这件事被无声无息地压制了下来,父王继续东部的巡查工作,而我和白郁提前返回了地宫,对于那人的来历和目的,我始终存疑,短暂的休养后,也试着手调查,却一无所获。
入冬之后不久,舜城又传来温衡养子病亡的消息,温衡将军因此上青请暂时隐退,却被母皇下旨驳回,命温衡年后依旧返宫任职,不得耽于私情。但旨意严苛之余,也体谅到温衡丧子之痛,暂名紫薇殿侍卫统领车融调任丹云地宫副统领,辅助温衡处理一干事务,同时,我九霄宫又多了一位侍读。
蓝衣的贵公子轻摇折扇,踏上九霄宫的白玉阶,晨光中一派自信从容,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也不知让周围多少侍女眼前一亮。
看着这熟悉的身影,再看看旁边的墨澈心和白郁,我忽然感觉,未来九霄宫的日子也许会格外热闹。
隐隐地,对母皇这个格外“体贴”的安排,我也领悟到了什么。也许这正是一个帝王真正应有的手腕。
然而,一切未来得及深究,一个天翻地覆的变故,却让我再也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我从来不敢相信,我牢不可破的世界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崩塌。
年祭结束后一个月,整个魔界尚未从新年的庆典气氛中脱离,魔界的玄王殿下突然驾崩了。
第三十章 逝水东流
窗外有细细的雪飘落,说是雪,更像是雨滴夹杂着零星的冰晶,比起狂暴的风雪,这种湿凉的寒气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凄冷。
恐怕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吧。我倚在半掩的窗台前发愣。甚至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木然的大脑中一片混沌,一片空濛,转动一下都觉和生涩难当。
生命的消散,死亡,永恒的离别,这些只在书中见过的伤痛,原来距离我并不遥远。从生活最美好的梦境中骤然惊醒,我第一次意识到周围不仅仅是故事般美好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