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海-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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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明后,有同僚知道夜间平王赐物,不问则罢,若是问起来,见了林海虽是平王的王太傅,却不敢以师尊自居,对皇家赐物如此敬重,都颇为感慨。
徒景之本是念着如海虽就在几道宫墙之外,但他若真熬不住相思,纵然是夜间便服去见也会引起轩然大波,便只好借着平王的名义送些可用之物。不料徒行之也当真存着体恤林叔辛苦的意思,如此父子两个竟屡屡想到一起,让林海只好对着两份东西叹气,倒是让戴权这些日子每每得上两次赏钱,发了一笔小财。
待到景德二十九年的正月初二,林海白日里在华棠院东院与妻儿欢聚,晚间并没有立时回西院,而是去往平王在西山的别馆。入冬时分,景德帝就离开西山,回转禁宫,而平王却一直住在西山,并没有回转内城王府,因此林海虽不曾提前告知,但当他来到别馆时,徒行之早就亲自在门口等着,将他迎到内院正厅。
徒行之自从林海开始稽查史书后就少见太傅,过年时他不得不进宫赴宴,却想起今天是初二,硬是寻了事由出了宫,跑到西山来。见了林叔也在初二来找他,满心欢喜,他大着胆子去拉林海的手,见林海并不挣脱,更加高兴,就从林海从大门到内院正厅这短短路程,徒行之一时说林叔你可来了,我从早上等到如今太阳都落山了,一时说林叔你用过饭没,我这里命人备下了膳食,里边还有些暖棚里的小菜,冬日里最为难得,林叔你要不要尝一尝……
林海一路沉默,由得兴高采烈的少年人说东说西,并不与徒行之搭话。待到进了正厅,林海甩开了徒行之的手,在徒行之的错愕中,对他说:“行之,你且摒退下人,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徒行之少听林海如此郑重的语气,见林海立于厅中,冬日天黑得早,便是燃了灯烛,在偌大的正厅里也填不满黑暗,林海的身影埋于阴影之中,他完全看不清林海的神色,却是满腔喜悦立时消散。
众下仆摒退之后,徒行之勉强笑道:“林叔有什么话,先坐下再说。”就要奉着林海上座,林海却不管他,自己坐到客座上,只道:“上座不是我该坐的地方。”又对徒行之一拱手,道:“还请三公子上座。”
徒行之心里隐隐觉得不好,可他也只能听了林海的话,慢慢走过去坐于上座。
如此师徒两个一个上座、一个客座,相对沉默半晌。待徒行之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刚要说些什么,林海方道:“今日我且僭越一回,只当你是徒三公子徒行之。有些话,我可以说给徒三公子,却不能说与平王殿下。”把他想说的话都压了回去,只笑道:“林叔今日怎么了?”
烛影摇曳中看不清林海的神情,只能听到他的冷漠的声音:“三公子,你以为你现在面上做个闲王的样子,瞒得了太子和秦王么?那个江南道前金陵布政使陶生天的案子,分明是太子拿薛家旧案作法,要与秦王争内务府的采办之权,我只问你,这案子你做了什么?”
徒行之心中大惊,他瞬间心思百转,刚要找些话说,林海已经抬手止住他,道:“我再问你,
太子和秦王为何腊月以来再不在朝上争吵?”
徒行之心念急转间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道:“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是我的人做的了?所以,要先联手对付我才……”
林海哼了一声,听在徒行之耳里,竟和景德帝平日要罚他时类似,更不敢再多话。林海盯着徒行之又沉默半晌,那平日少见的犀利眼神看得徒行之差点撑不住,他方叹了口气,仰首闭目,道:“三公子,你毕竟是你父亲的儿子……你以为,太子和秦王虽然朝中各有势力,可是,你的王太傅是我。你以为,你父亲既然爱我,便会爱屋及乌,就是为了将来让我林家尊荣,你也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只因你所有的,是你的兄弟都没有的筹码……是也不是?”最后四个字他猛然提高了声音,让徒行之一下子从上座弹起来,跪到了地上。
他低头半晌,方抬头对着林海,毅然道:“难道我不是父皇的儿子么?……”他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意,又道:“太子和秦王都对林叔不在意,他们只当您是个文士,可我知道您胸中自有大沟壑,单看各处彩工坊如今雇工都超过千人却还是井然有序就能知道了……若是他们上位,绝对不会重用您,只有我坐上那个位子,才能让林叔您也立于人臣之巅……”
“糊涂!”林海着实气急,打断他的话,道:“我要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高官厚禄,你父亲会不给我么?还要你来为我打算!”
徒行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的确因为知道父皇真心对待林叔,原本死了心的事情上也活络起来,想去争上一争。而且,他也存着要让林叔光耀人臣的心思,在他看来,父皇对林叔太过小心,林叔既是皇帝所爱,为何要去一步步循规蹈矩?我既爱他,就要让他得享尊荣!
然而他再想不到林海所求的并非高官厚禄,徒景之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更为林海入了官场而心疼,更千方百计让林海能离开党派之争,安心做些实事就是。
林海见了徒行之大受打击的样子,也有些难受,却也知道猛药既下,便不能半途而废,又道:“景之是景之,你父亲是你父亲。便是三公子你分不清楚,我与景之却分得明白。三公子,你和秦王也越发大了,这一两年间就会成婚,成婚之后,按例需除王太傅。到时候,再对上太子和秦王,你还能如今时这般有恃无恐么?”
徒行之终于绷不住,颓然跪坐于地。
林海站起身来,对着徒行之行礼跪拜如仪,道:“平王殿下,今日下官僭越了。” 看着徒行之茫然无助的样子,硬起心来不去扶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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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哎呀,这一章还不错吧?(自得状)徒行之终于成长啦~~~~~
还有,筒子们有木有发觉从五十一章开始都是对五十章的倒叙呢?等到了五十章里林海升成知制诰的时候,就该有大事发生啦~~
乃们木有什么话说么?
59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金陵旧案
林海硬起心肠;不回头看一眼那黑暗中抽泣的少年。他脚步匆匆,疾步出了平王府别馆,方才停下,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他不管门口停着的华盖大车里等着他的那个人,反而回过身去,看着隐于夜色中的平王别馆。
他自来到大夏;虽也广有交游;但其实心中上心的人只有那几个;除了父母和徒景之;以及现在的儿子林慎,就剩下朱轼和徒行之了。林海自幼蒙家人爱护;并不能完全体会徒行之的心境,但他既将行之几乎视为家人,就要为其考量。在徒景之而言,除了太子司徒遥小时候他还抱过几天,却是越大越不招他喜爱,至于其他的儿女,更是从来不在他的眼里,所谓父子亲情,在他和他的这几个儿子身上,便是谨遵礼法、君臣孝道的相处罢了。倒是那年因着徒行之翻墙翻到了华棠院,误打误撞竟从此与林海交好,徒景之每每见到徒行之,因在爱人面前,总不好摆出皇帝的架势来,时日长了,竟让徒行之对这个父亲从单纯的敬畏多了些亲近之意,乃至生出了妄想来。
两王行冠礼、出宫开府,于秦王司徒迪而言,是个出宫后培植势力大展宏图的好机会,对平王司徒逸而言,林海原本想着这个孩子既然在禁宫里都不敢哭,那么至少开府之后自为主人,当可以稍稍宽松一些,活得恣意一些。却不料,皇子毕竟和平常人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即使母亲家族式微又不受宠,即使司徒逸一直在父皇面前都是挨罚多称赞少,即使他的父亲从来不曾正眼看过他,他也是景德帝的儿子,也是大夏的皇子,看着太子大哥一天天被景德帝疏远,看着秦王四弟周围一日日聚起人来,他的身边呢?
只有林海,区区六品翰林待诏,在太子和秦王那里根本看不上眼。可是平王知道,林海在官品职务之外的那一面,让他的父皇牵挂在心,他的父皇抛开荣辱宁可自己委曲也要让这个人不为难,他的父皇更在这个人的怀里舒展真心笑意……而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他平王的王太傅!
司徒逸开府虽不过半年,即使他刻意在朝堂装成礼服柱子,但世间总有些头脑简单又发热的小人,更有些人审时度势,想着太子和秦王不合已经不是秘密,自家不去求拥立之功,又摸不到圣上的身边,便不去投太子也不去投秦王,只投在平王门下。司徒逸内心活络,虽也知道要明哲保身,可他毕竟年纪尚小,还不曾经过风浪,得了些地方上的孝敬,颇有些蠢蠢欲动。更兼他以前以为父皇虽宝爱林叔,可也就是当成娈宠,就似是忠顺王伯一般,喜欢一个人时,对人一掷千金不说,伏低做小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若不喜欢了,那便弃若敝屣,再不看上一眼。虽然他贪图林叔的温暖,可渐渐心里也有些妄念,想着父皇与林叔相差十几岁,自己与林叔只差十岁,且宫里都知道,父皇从来不曾专宠过什么人,若是有一日父皇不要林叔了,那他是不是就有机会……
然而那日他在书房门口所见,却让他颠覆非常。父皇那般人物,竟然安然被林叔抱在怀里,他们当中,哪一个是娈宠的样子?!
司徒逸毕竟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的是两个人相爱的事情,他的周围,自小所见,何来真情?林海与徒景之这许多年的事情,他所知道的不过皮毛,却也一桩桩满在心头,方知父皇和林叔和忠顺王伯与其男宠并不是一样的。
可是金陵旧案被人翻了出来,太子那边,得了这个案子很是欣喜,实在是太子名位虽尊,可司徒遥住在东宫,就在景德帝眼皮子底下,即使外间有些孝敬,但于大业上银钱上着实短缺,便要借着旧案去抢内务府的差事。秦王那边自然要和太子打擂,太子一力要打压薛家,秦王便要保住薛家,可保住薛家的条件却是要薛家投诚,弄得薛劭焦头烂额。
实在是这案子当初就是靠着史家侯爷作保,出首告发的薛夫人陶氏又死无对证,方才压了下来。薛劭那边,薛老爷子已经病逝,薛勋的老人又被薛劭整治得不剩下几个,连个顶缸的都不好找。薛劭秉持着薛老爷子遗训,只一门心思为内务府皇帝内臣效力,绝不偏向哪一位皇子,如今时过境迁的旧案竟被翻出来,他知道这纯是几位神仙打架,到让他这个底下的小兵遭殃。偏江南地方上,甄应德病得奄奄一息,早就管不了事了,甄应嘉面上是个景德帝的纯臣,从不沾染商户之事,薛劭想要走门路都要绕弯弯才行。还是与夫人闲话时,夫人道京里荣国府二老爷与老爷是连襟,不妨试试荣国府的路子。
薛劭却是灵光乍现,他是个有见识的,自家夫人只道荣国府是国公府,位分尊重,他却知道无论宁府还是荣府都不堪大用,但荣国府有个女婿乃是平王的王太傅,且这位王太傅也与他算是有点交情的。更想到那年金陵船上见了林海的装束,奉进宫里的料子却能穿在他的身上,如今又能年纪轻轻便成了王太傅,虽则朝堂上名声不显,但必然是个简在帝心的人物。
这些年来,林氏商铺工坊凡于薛家铺子所在之地,即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