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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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时刻,他决心要维持这种满足之感。对于彼得而言,他已经别无其他去处了。
也许他在桂帕山侧感觉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也许夜晚会离去,白天会一如既往地到来,并不会带来任何恶果。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回过头去看一看,对自己的恐惧自嘲地笑一笑。而现在,他则扮演着一个谨慎哨兵的角色,在这高原沙漠里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香柏树和牧豆树间,他组成了一道一个人的纠察线。
一群野猪漫无目的地朝他的方向奔来,一边拱着地一边喷着鼻息。在它们离他还有五米的时候,他压低声音,尖锐地朝他们喊了一声,野猪们四散躲进了矮树丛里。
在泥砖屋里,索妮娅在自己的床上翻了个身,看了看身边的钟。刚刚过去的白天让她感觉很累,而过去三小时她根本无法安心入睡,这同样让她疲惫不堪。现在是三点钟,闹钟再过半小时就会响起。在她卧室门的另一侧,帕布罗的鼾声震耳欲聋,几乎盖过了夜风穿过香柏时的哀号声。有时,当窗户没关好、风趁隙而入的时候,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女人在尖叫。
她又躺了下去,任凭思绪起伏联翩。在这样的凌晨时分,她通常都会想起那个她十五岁时丢掉的孩子。她曾爱过一个年轻的圣地亚哥水手,他长得很英俊,在她认识他的那几天里,他的红色头发、淡雀斑皮肤与她的棕色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对比让她深深着迷,并从中找到了一种性欲的亢奋。现在那个男孩子应该已经三十八岁了,她思忖着他是否会像他父亲那样高大强壮。她还记得那年轻水手肌肉纠结的前臂,也依然记得他走路的样子,她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脚——尺寸是EE、长度为十三号。这是她问起时他告诉她的,也是她保留在记忆里的许多随机事件之一。
当她最后一次去信想找到她幼子的消息时——也许她想至少可以给他寄封信——她被依然留在洛杉矶的亲戚劝阻了,那亲戚只告诉她,他已经有了一个挺好的家庭,现在正推销着计算机零件,干得挺不错。在这个晚上,正如在许多夜晚一样,她思忖着他去了哪儿,是怎么去的,还有她是否还能见到他。
司机放慢了车速,让康尼车渐渐慢到几乎停了下来,然后踩下了刹车。前灯照在了他们前头的大桥指示牌上:“斯莱特溪谷”。
“行了,这就是目的地,”司机说道,“牧场大门应该再有一公里,或稍微过一点儿就到了。再给我念念地图底部的那些注解。”
马蒂又展开了别人给他们的那张纸,用手电照着读道:“上面说这地方有两幢房子,我们的目标在离主屋很近的一幢泥砖房里。泥砖房是他妈什么玩意儿?某种水泥、砖头或别的东西造起来的房子,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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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第十二章(2)
司机开着林肯车缓缓地驶在九十号公路上,寻找着牧场大门。“是啊,我想是这么回事儿。我想那是某种老式的水泥砖房。”
“这黑洞洞的我们怎么才能区分出是水泥还是泥砖或别的呢?”
“我猜我们得用上我们的手电,马蒂,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嗨,我们到啦。”他向右转,驱车驶上一条牧场道路的路口。车前灯照亮了一扇牧场铁门,门边两侧各有一个“禁止逾越”的标识。
“这是什么锁,马蒂?”
“是电子锁。没法儿撬,因为根本没有锁孔。我拿贝瑞塔轰上一两枪可能就能把它给废了。”
“我可不这么想。你也许能炸掉那把锁,但插好的门闩只会僵在那里。另外,使枪声音太响,太麻烦了。”
马蒂再次拿出了那张手画的地图。“我不会走路的,如果你再想着让我走路的话。我不能穿着这么好的鞋子穿过这个该死的沙漠,这里狂风呼啸,漆黑一片。你该不是在想着这回事吧?”
“马蒂,我们要做我们必须得做的事情来完成这项工作。事情就这么简单。我记得地图上还说了点别的,是关于另一个入口的。它怎么说的?”他身子向前靠,倚在方向盘上,考虑着到天亮之前他们还有多少时间。爆胎,然后又杀了那警察,并把他抛尸在水槽里,这些事耽搁了他们超过一小时的时间。他表上的夜光表盘显示现在已接近凌晨三点半。
“地图底部这儿说,从这儿向东一公里有另一个入口。得先朝左转,然后在大路和铁道枕木下方向南绕行。它说,‘枕木附近有扇没上锁的旧门’。我猜应该没人知道那儿有扇门。”
“我的上帝,这他妈简直成了一场噩梦。”司机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右手掌在脸上擦了擦,“让我们试试那个入口吧。不过我们现在就得动身了。”
一辆半挂车穿过得克萨斯的夜晚,重重地碾过路面,向北高速呼啸而过。
“瞧,有条通往山上的路……”马蒂指点着,“我觉得透过这些灌木、仙人掌和垃圾,我好像能看见房里的灯在闪烁发亮。想来是有人在晚上的这个时候还没上床?”
“可能是某种院子里的灯。农场里有这种玩意儿。”司机开回到大路上,并提高了车速。
“这是一个牧场而不是农场,对吧?”马蒂把贝瑞塔放在膝盖上,渐渐进入了杀戮状态。
“牧场、农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司机说道,又放慢车速,左转开下了大路,驾着康尼车驶上了一条砂砾道,铁道枕木正好打那儿没有了。根据指引,他先在大路下方,然后又在枕木下方绕了回去,驱车到了另一扇大门处,那简直就是扇铁丝网。
“检查一下,马蒂,动作快点儿。”
马蒂钻出车子,踏进了一片多刺的梨木仙人掌地带,仙人掌覆盖面积达两平方米。“耶稣啊!该死的,我陷在刺丛和一堆垃圾里了。天哪,疼死人了,这刺还就这么直接从我那么好的裤子里戳了进去。我想我把裤子都扯破了。”
“动作快点儿,马蒂。我们快没时间了。很快就要天亮了。”
“马上就好,他妈的。我得从这堆刺丛里出来。”他把手电照向身下,仔细地把每一根刺从皮肤里、裤子里拔出来,然后把裤子卷到膝盖处,矫揉造作地从边上走出了仙人掌丛,朝大门走去。
此时此刻,司机的手心已经出汗了。这次行动是由他来管理的。马蒂是狙击手,而这狙击手在前灯的光线里把裤角卷得高高的,衣摆随风飘拂,看起来就像个马戏团里的小丑。
马蒂解开一段链条,把大门朝着林肯车拉开。“你觉得你开车进去后我应该把门关上吗?”他在风中喊道。
司机探出车窗说道:“不用。就让它开着好啦;我们还会原路返回的。我会把车停到边上一点儿,这样你就不用再和仙人掌作斗争了。”
马蒂回到了车里,拿起他的贝瑞塔,然后把它放在膝盖上。“咱们赶紧赶完活,赶紧离开这该死的得克萨斯。我已经受够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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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第十二章(3)
“是啊,我当然也受够了。现在我们只需要找到那所房子就行了。从我们现在的位置我看不到任何灯光。现在,在我们碰上横木前,公路朝东南方弯了一点儿。我们下公路时大约是向北转,然后打横木下头拐回了南方。这就意味着那房子应该要么在正前方,要么在右面的什么地方。看不见任何灯光,我猜我们肯定是在一个小坡的下坡上,那房子应该就在坡另一边。也许就在一二公里开外。”
在桂帕山的另一边,彼得看到了停在牧场主门前的车灯。他注视着那些灯光一路沿着九十号公路向东驶去,然后在南太平洋横木下头绕了回来。现在那些灯光正穿过沙漠,朝着他正坐着的位置下方的牧场主屋驶去。他站起身来,收拾好工具,然后开始安静地攀下桂帕山,每攀下十米就停下来察看汽车的位置,那车正朝这边驶来。
当闹铃在三点半响起的时候,索妮娅起身穿上了浴袍。帕布罗正睡在她厨房里的一张毯子上。
她把他摇醒:“起来吧老头儿,你该走啦。”
“还是晚上呢,”帕布罗咕哝着,“天一亮我就走,我讨厌跌跌撞撞地摸黑赶路。”
“我会给你煮咖啡,煎鸡蛋。我要你在天亮前跨过牧场边界,到公路上去。这段路程很简单,你沿着路向西走,然后当你走到西面的一排篱笆那儿时就往北转。”
“我以前走过的。”帕布罗使劲挪上了一张椅子,用双手的指关节揉了揉眼睛。
“我要用一下厕所。”
“那就去用好了。我放在洗涤池边的那条蓝色毛巾是你的。”
“我觉得我的烧还没退。”
“你回到家时烧就会退了。要是一切顺利,边境巡警载你一程的话,你在太阳下山前就能到家了。”
十分钟后,帕布罗又坐到了索妮娅的厨房餐桌前。他吃着玉米粉薄烙饼,饼上蘸满了鸡蛋和墨西哥莎莎酱。咖啡烈而醇,太烈太醇了,所以他要了一点儿牛奶和糖。
“老头儿,你这么嘀嘀咕咕地要这要那非把你老婆逼疯不可。你把你老婆逼疯了吗?”
“没有,我妻子很爱我,她也知道我爱喝什么样的咖啡。”
索妮娅朝一扇起居室窗户外看去,看见了半公里开外的温切尔房里的灯光。那老头儿肯定整夜都没睡;有时他是会这样的。她朝东方瞥了一眼,在那里,黎明正渐渐笼罩了塔拉哈西、佛罗里达,并且正气势汹汹地向着西得克萨斯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