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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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向窗外望去:“山姆已经走了有三天了,我开始担心他了。他说勃奇雅附近有许多诈骗走私活动。他和几个骑警礼拜一去了那儿。”
第二天,当一辆边境巡逻卡车开到他们的住处时,她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山姆躺在卡车里的一张床上,身上蒙着一条毯子。三周后,南希搬回了敖德萨附近的老家,温切尔成了R9上的一名牛仔,距他成长的地方有十六公里。
和他一起干活的牛仔并不喜欢他打扑克的方式。“温切尔,你没对我们出老千吧?”
温切尔答道:“如果我想对你们出老千的话,那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出老千,当然我并没有这么做。”
“好吧,并不是想冒犯你,但和你打牌简直就像往一个地鼠洞里灌水。一个礼拜的工钱打三小时牌就没了,更不用说你从阿克那儿赢了他的小提琴和六次免费课程。对我们来说这些娱乐实在是太奢侈了,所以我们要你离开我们的牌局。”
晚上,在简陋的工棚里,温切尔练习着出千和洗牌,把费恩教他的那些把戏一个个耍过来,让自己保持机灵与警觉。有人说礼拜六晚上在圣塔·海伦娜有场严肃的比赛。他在特灵圭亚靠北边的地方工作,要到圣塔·海伦娜去得在马背上好好折腾一番,两地相距大约二十四公里。但一个周六下午,他在事毕后还是跨上了马背,启程出发。
在这次跨国旅行中,他越过了卡曼奇泉的东面、涉过了特灵圭亚湾、围着响尾蛇山的南坡绕行。疾风夹杂着灰尘从西边刮来,在沙漠上肆虐,当他登上了里奥格兰德附近的一座山头时,他可以看到左下方的骡耳峰上挂着一轮将落未落的夕阳。
六点刚过他就渡过了河,天黑得很快。让他那获过奖的马载着他穿过里奥格兰德似乎并不是个好主意,于是他勒住了马,付了五分钱给一个墨西哥人,让他用船送他过河。温切尔的边境西班牙语说得相当不错,他向这墨西哥人询问圣塔·海伦娜是个什么样的小镇。
“是个不错的村庄。”墨西哥人一边摇船一边回答,还对一个骑着毛驴涉水过河去北边的老外喊道:“晚上好,先生。”两个二十升的莎脱酒罐在驴子的鞍边晃荡着。
“看到那些打那儿分叉的悬崖了吗?”船夫指着一个地方说道:“那是圣塔·艾丽娜峡谷。美国人会付船钱请人把他们渡过去,但我的船没那么好,渡不过峡谷上头的急流。有时峡谷里会有又大又急的湍流。如果我有一艘好一点儿的船,我就可以靠把你这样的美国人渡过峡谷来赚许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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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第十章(6)
温切尔向下看了看在渡船周围飞溅的水花,相信了船夫对这船所作的评价。
一条四十磅重的死鲶鱼翻着肚皮漂了过去。船夫说,不管从汞矿那儿沿着特灵圭亚湾被冲刷下来的东西是什么,那玩意儿弄死了所有在湾口转悠的鱼。
温切尔步行来到了镇上,仔细观察起这个小镇来。他已经知道,主要的扑克牌局设在街道左侧的一家小酒店里,人家告诉他,听着音乐,一路朝目的地走,离女士、小姐们远点儿。要是朝村里的女人走错了一步或发生了诸如此类的事,就意味着有把刀插在你的肚子上。他在街上一路走的时候遇上了几个女人,他只是侧一侧斯泰森草帽美国西部牛仔戴的一种阔边高顶毡帽。说道:“晚上好,”别的什么也没做。有时小姐们会同样对这个瘦骨伶仃的年轻牛仔打招呼,有时她们只是微笑,有时则没有任何反应。
当他注视着那些女士、小姐的时候,他的扑克意识有那么一会儿离他而去。她们可爱、苗条,如鲜花般绽放,并且似乎已经准备好翩翩起舞,或者做任何男人会和女人做的别的事情。他对后者的概念一直是模糊的,但却有一种大致的感觉。在他听了工友们在工棚里的谈话之后,近来他一直都思忖着女人,牛仔们谈起他们在奥吉戈和圣维森特木屋里的冒险经历时,可谓把细节描述得淋漓尽致。
他带了十八美元作为赌注,另有五美元是旅费。这些钱比他几个月前能想象的要多,这要感谢那些在桑德比特商店的矿工,以及那些在R9的好脾气的牛仔。温切尔现在打牌时很有信心,形成了一种费恩所称的“永不把事情搞砸”的风格。他成了注意力高度集中,及打法凌厉大气、嗜血的牌手。
猎食者与猎物的眼光是不同的,这眼光指的是对食物链层叠规律的大致感觉,温切尔的眼光已经不再是那些猎物的眼光了。当他对自己充满信心的时候,也把费恩的警告抛在了脑后,他觉得费恩关于那些打牌时出老千的说法肯定是夸大其词了。
在圣塔·海伦娜,事情进展得不妙。把他算在内共有七个人,正打着直接的抽补式扑克。温切尔觉得自己打得不错,可却持续地在大注上输钱。有两个人似乎赢去了大部分的钱。其中一个面如土色,脸庞窄小,好像被消毒水洗过一样坑坑洼洼,手很快。另一个是个大个子,留着胡子,举止粗鲁,身穿棕色法兰绒衬衫,头戴一顶褪色的灰色软呢帽。这个地方是用煤油灯照亮的,在三米开外的另一个房间里,一个留声机里的人一遍又遍地弹奏着同一首波尔卡舞曲,这声音把场面渲染得更为迷乱,人的本性倾向、这夜晚,以及那些前行或经过所带来的痛苦,使人们的醉意越来越浓。
输了九美元之后,温切尔开始怀疑这牌桌上不止有坏运气,还有别的什么在暗箱操作。他开始在脑子里把所有的识别方式都过了一遍,那些费恩灌输给他、但他已久未想起的花招。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用右手从上方洗牌,一边洗一边弯曲另一只手的手指,手指环笼着那叠牌。但当土色面孔的男人把牌从底部抽出时,他的左手手指有时会下垂,动作几乎难以察觉。这是一个近乎一流的底部发牌者的手势。
温切尔谨慎地又玩了几手,继续观察着。那个精瘦的男人一直在偷看丢牌,并从中挑选出自己想要的牌,在洗牌之前把选出的牌放在牌叠的底部。底部的牌要么到了他自己手里,要么到了那个留胡子的男人手里。在那时,温切尔已经输得只剩十美元,已经暴怒不已。也许他们看出来了。
“好啦,牛仔,今晚你没能心想事成,是吧?”那个底部洗牌的瘦男人说道。
“我想会发生这种事是有原因的。”温切尔答道。
“那可能是什么原因呢,牛仔?”土色面孔的男人露出一个得意而下作的微笑。
牌桌上一片寂静。四个墨西哥人在打牌,再加三个外国人。墨西哥人互相交流着眼神,开始把筹码往回拨。
《漫漫长夜》第十章(7)
温切尔指向发牌者并开始说话,但他没机会把话说出来,而是无声地连人带椅向后翻倒,留胡子的男人用手背狠狠地揍了他。由于从事牛仔工作,温切尔结实强壮,肌肉发达,但他还没拥有一个男人的力量。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这个大块头的拳打脚踢雨点般地落在了他身上的每一寸地方。
几小时后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倒在小酒店后面的尘土里。村庄已经熄灯了,而他遍体鳞伤;至少有两根肋骨裂开或折断了,他很可能还有点脑震荡。他脸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嘴唇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他猜这伤口是那大块头右手上戴的土耳其玉戒指造成的。
日出时,他终于坚持来到了河边,撑着自己的左半边身子,依然头晕目眩。当然,他的口袋已经是空荡荡的了,但船夫依然把他渡过了河。“这是个不错的村庄,先生,但在周六晚上会有些出格。我以前也见过这种情况。你可以下次再付我钱。”
船夫指了指坐在船首的一个小男孩:“这是我的孙子,名叫帕布罗。他将来会又高又壮,像他父亲那样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工作。”
在圣塔·海伦娜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十一年,这次是在德里奥,在一家叫作边境狗的沙龙里,他们在半夜里锁上大门,从事激烈的运动。罗斯科越过牌桌向温切尔使了个眼色。牌变得很奇怪,牌局的味道也有点不对。温切尔对罗斯科抛来的询问眼光心领神会,他以旁人难以察觉的动作耸了耸肩,表达的意思是:“再等几手看看情况吧。”
他已经对坐在和罗斯科隔开一个座位的那个男人观察了一段时间。每次当他看向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的记忆里就会有某些久远的呼唤持续地推动着他,提醒着他。在一次中场休息时,这个男人就自己数年前在洛杉矶如何识破了一次老千夸夸其谈着。说那家伙是个真正的公子哥儿,在靴子里藏着一把掌心雷。当时温切尔正瘫在椅子里休息,大拇指挂在背带上,但当他听到有人提到掌心雷、公子哥儿和一次在洛杉矶的枪击事件时,他立刻弹了起来,注意力高度集中。费恩就是这么死的。
接下去的几手牌温切尔都早早认输了,这让他有了个仔细研究这说故事人的机会,他当下正在洗牌。他研究着这个人苍白虚弱的气色……还有……他的左手手指在洗牌时几乎不为人觉察的下垂。原来是这么回事:圣塔·海伦娜。时间和增加的体重掩盖了这个男人的面目,但现在温切尔认出了他。甚至那晚他说的那些话也飘了回来:“好啦,牛仔,今晚你没能心想事成,是吧?”
罗斯科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温切尔点了点头,罗斯科抄起自己的二百八十英镑,越过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把它们全都扔到了洗牌者的身上。温切尔立刻站起身来打掩护,眼睛飞快地扫过其余的每个打牌者,他知道底部发牌者不可能是孤军作战的。有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温切尔也同时从靴子里抽出了柯特枪。刀掉落到了地上,拿刀的手被打飞到了天花板上,罗斯科正狂揍着那个老千。
“够了,罗斯科。拿上我们的钱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温切尔咆哮着说道。
温切尔猛地把那个七荤八素的底部洗牌者拉上了一张椅子,用柯特枪指着他的鼻子上方,他对这种欺诈感到愤怒,对费恩的死感到双倍的愤怒,尽管费恩并不是尽善尽美,但他就这么死在这个坐在他面前、被痛扁得浑身是血的无耻之徒手里,这实在让他悲愤难平。“以前在圣塔·海伦娜你捉弄过我一次,当时我还只是个年轻的牛仔,只想公公平平地打牌,你那时卑鄙透了,现在也没一丁点儿变好。顺便告诉你,你在洛杉矶杀死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
温切尔的目光徐徐扫过其他牌手,然后又向下注视着发牌者,再一次对他说:“将来,你得给我留点神,因为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在得克萨斯或其他任何地方打牌的话,我就一枪轰掉你的屁眼。”
现在过了这么些年,到了一九六七年的纪念日,他正从阿比利出发,朝西向大斯普林驶去。时年他正四十来岁,一切都挺不错,在得州的几家不同的银行里有十万美金的存款,在他的凯迪拉克门上的镶板里还藏着一万美金,更不用提他零散地塞在衣服口袋里的赌金和昨晚赢来的钱。对于那阵子来说这已经不错了,扑克牌手赶上了好时光,他们的光辉年代就要来临了,那时他们会终日奔波,绕着南方的一圈城市——包括俄克拉荷马、阿肯色、得克萨斯跑来跑去,在那儿寻找牌局——好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