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余闻-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日本书纪》中所提到的睹货逻国人漂流,是萨珊王朝灭亡后十余年的事。当时正值拜火教徒被强制改宗为*教的时期。
把漂流的西域人看做亡命者,也不应算是牵强附会吧?
鉴真第五次东渡失败之时,船漂流至海南岛,他们在那里目睹了波斯人的村落。海南岛的波斯人并非漂流而来的难民,他们遭遇海盗劫掠,被迫在那里充当奴隶。
在海南岛万安州照顾鉴真一行的那个名叫冯若芳的人,正是一名海盗头目。
《唐大和上东征传》中有
——若芳,每年劫取波斯船二三艘,取物为己货,掠人为奴婢。
文中提到,在南北三日、东西五日的路程中,一路上都是波斯人的村落。
遭海盗船劫掠的,应当只是交易船的一部分而已。想必大部分商船都平安抵达广州,并在完成交易后平安返回家乡。如果风险太大的话,海上贸易应该转向衰微才对。鉴真从海南岛前往桂林,又从桂林返回广州。关于广州,《唐大和上东征传》中描写道
——江中有婆罗门、波斯、昆仑来船,不知其数。并载香药珍宝,积载如山,其船深六七丈。
当时海上贸易正呈现一片兴盛景象。书中还写道,广州有三座婆罗门寺,寺中常驻着印度僧人。
驻留中国的印度僧人为数众多,来到日本的婆罗门僧正应该也算其中之一。婆罗门僧正即菩提仙那,他于天平八年(736)五月搭乘遣唐使船来到日本。大约比鉴真到达日本早十七年。
如前所述,婆罗门僧正在林邑搭救了遭遇海难的佛哲,并一同来到日本。当时奉朝廷之命前往难波津迎接的是行基。
婆罗门僧正一行抵达后,来到伏见山麓的菅原寺,那里是行基的寺院。主人设宴欢迎,宾主尽欢。佛哲长于音乐,兴之所至,便用筷子敲击碗盘唱起歌来。婆罗门僧正也通音曲,而且擅长舞蹈。两人高声唱起印度歌谣,载歌载舞。
就在附近菅原寺附近,住着一个奇人。
他的姓名与出身无人知晓,相貌也异于常人。奇人平时栖身于菅原寺后山,向来沉默不语。只是不时见他抬头仰望东方。
人们都以为这个乞丐是个哑巴。因为不知其姓名,于是称他为
——伏见翁。
因为无论怎么招呼他都不曾回应,所以也不需要姓名。
然而,这个伏见翁听到菅原寺传来的歌声以后,竟冒冒失失地冲进寺院的庭园。估计宴会是在面朝庭园的房间里大开着门户举行的。这个被众人当成是哑巴的男人忽然开口大声叫道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时候到了!
他当时说的应该是印度语吧。
就这样,伏见翁与婆罗门僧正和佛哲一起,尽情歌舞了一番。
这个常年沉默不语的奇人伏见翁一定是漂流至日本某处的印度人。从当时的文献记录来看,从事海上贸易的波斯商船比印度商船要多得多,所以才会在海南岛形成波斯村落。
虽然没有留下文献记录,我想那时一定还有第二、第三个西域人“伏见翁”。
。 想看书来
六 西部诗人李白(1)
李白与杜甫并称为唐诗两大高峰,据说他出生于西域。
《新唐书·李白传》中有
——李白,字太白,兴圣皇帝九世孙。其先隋末以罪徙西域,神龙初,遁还,客巴西。
隋朝灭亡于618年。
文中提到“神龙初”,这个年号仅仅持续了两年。神龙元年即705年。
“以罪徙”指被处以流放西域的刑罚。大致可推算李家在西域居住的时间约为九十年。
李白出生于长安元年(701),据说这个时间是学界公认的。李家从放逐之地逃回巴西(即现在的四川省)的时间如果按《新唐书》所说是在神龙元年的话,李白生于西域的说法就应当是正确的。
像李白这样举世闻名的大诗人,传记中却未曾记载他父亲的名字。或许因为,在扬名天下的儿子的传记之中,一个擅自从放逐地逃亡的罪人的名字是不允许出现的。
李白死后五十年,得以新建一座坟墓。为他撰写墓铭的是范传正。铭文写道
——绝嗣之家,谱牒难求。
众所周知,李白有个名叫伯禽的儿子,但其后如何却无从查考。为李白建新墓的时候,李家已无子嗣。范传正依据已知的资料写道
——隋末多难,一房被窜于碎叶。流离散落,隐易姓名。
“一房”在狭义上可理解为一个家庭,不包括堂兄弟等亲戚。如果当初触犯的是大罪,必当株连九族,由此可推断李白的祖上在隋末触犯的并非大罪。
在被处以窜(放逐)刑的九十年间,李家改换了姓名。对盼着回归的流放家庭来说,一定想尽量抹消这段被放逐的历史吧。要想使这段生活不留痕迹,最好的办法是改名换姓。
我们当然无法得知李白的家族在西域使用的是什么姓氏。李白应当知道,但那是绝对不可触动的秘密。
宝应元年(762)十一月,李白病死于远亲李阳冰家中。临终前,他把大量的诗文草稿托付给李阳冰。
李阳冰是当涂县令。当涂县位于现在的安徽省,李白被暂时葬于此地。如前所述,直到五十五年后才得以重新改葬。
李阳冰把李白托付的遗稿辑为《草堂集》并公之于世。在李阳冰撰写的序文中,有如下记述
——中叶非罪,谪居条支……
所谓“非罪”,应理解为罪状轻微。“谪”有因罪被放逐远地之意。李白的友人称他为
——谪仙人。
意思是因负罪而被从天上流放至下界的仙人。
关于李白一族因罪被放逐远地这件事,所有资料的记载都是一致的。但是关于放逐的地点却各不相同,或者应该说,不是地点不同,而是地名的表述不同。
如前所述,《新唐书》写作“西域”,范传正的新墓铭写作“碎叶”,李阳冰的《草堂集序》写作“条支”。
唐朝正史有《旧唐书》和《新唐书》两种。如书名所示,宋代欧阳修等人撰写的后者较新。以“新”为名,并不只是因为成书年代较晚,更因为前者质量不高。
《旧唐书·李白传》把李白的籍贯写作“山东人”。
所谓山东,并非现在的山东省。依唐代的用法,以“圣山”华山为中心,华山之东称为山东。依照这个用法来看,李白自中年以后,常年生活在山东一带,所以人们才会误以为他是山东人。
如新墓铭所记,李白原籍陇西成纪。不过李白本人对祖上的出自应该并无感念,而对少年至青年时代生活过的四川,似乎也没有表示过眷恋之意。
李白一家离开放逐之地西域,是属于擅自行动。回原籍陇西恐怕不安全,而四川外来者众多,又有少数民族居住,对于逃亡者而言,应是一块可以不惹人耳目地安心生活的土地。我想李白的父亲抑或祖父,一定是出于这样的理由而选择了四川。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 西部诗人李白(2)
——遁还,客巴西。
这是《新唐书》中的记述。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客”字。
对当地土著来说,外来者被称为“客”。现在中国南部仍居住着“客家人”,他们在当地作为后迁入的居民,不能像土著居民那样拥有条件较好的土地,只能耕耘贫瘠的土地。要想过普通水准的生活,也必须付出巨大努力,甚至还会遭受来自土著居民的歧视。对他们的勤俭刻苦,当地人肯定也心怀戒备。
对于新来的“客家”,目前所居住的地域,也不能算是可以安居乐业之处。而感性丰富的李白,在四川这个地方也许有着诸多不愉快的回忆。
作为一个漂泊诗人,李白流浪各地,终于没有再主动靠近过四川。即便得知挚友杜甫身在四川,他也不曾动身前往探望。
说起出生地时,也难以把西域那个放逐之地的地名说出口,但又不想自称四川人,而陇西也太过陌生。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种种,李白才只好自称山东人。杜甫在诗中不时称他为“山东李白”。另外,也有一些文献把李白记作山东人。《旧唐书》的撰者未经明察,就沿用了这个说法。
《旧唐书》关于李白出生地的疏忽,在《新唐书》中得到了订正。
但是《新唐书》的记载仅只说西域,所指并不明确。大诗人李白在五岁之前生活过的西域到底是指哪里?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如前所述,已知的两种说法是,新墓铭的“碎叶”和《草堂集序》的“条支”。
郭沫若对李白的出身地作过相当详尽的考证。据他的观点,唐代“条支”这个地名的用法与汉代《史记》中的用法有相当大的差异。
简单说来,“碎叶”是一座城市的名字,而“条支”则是包括碎叶城在内的一个更广泛的地名。就像说大石内藏助既是播州人,同时也是赤穗人一样。
据《史记·大宛列传》记载,大月氏国往西数千里为安息国,再从安息往西数千里有条枝,以北有奄察、黎轩。《史记》以后的史书大多写作“条支”,下文随之。
——临西海,暑湿。耕田,田稻。有大鸟,卵如瓮。人众甚多,往往有小君长。而安息役属之,以为外国……
在《史记》这段记述中提到的“卵如瓮”的大鸟所指应为鸵鸟。有人说这里的“西海”是指里海,我认为是更西边的地中海,位置相当于现在的叙利亚一带。如果说安息包括现在的伊朗和伊拉克的话,其西部邻接的属国就应当是西临地中海的叙利亚一带。
东汉时期活跃于西域的班超为了拓展外交,曾派遣属下甘英前往大秦国——罗马。甘英去到条支以后就掉头返回了,因为有人告诉他说,要想渡过这片宽阔的大海,遇到“善风”的话,大约需要三个月,而如果遭遇“迟风”,则需要两年。凡是要渡海的人,都必须预备三年的粮食才敢出发。既然如此,甘英只好放弃前进的计划。
从汉朝的角度来看,条支大概算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最遥远的天涯海角。
《史记》中,在前文引用的记述之后写道
——国,善眩。安息长老传闻条枝有弱水,西王母,而未尝见。
眩人即能令人眩惑者,应该是指施奇术之人,也就是说该国人工于奇术。另外,据安息长老的传闻,条支有河名弱水,传说西王母住在那里,但尚无人得见。
中国人认为大地的东西两端都住着神仙。最东端有扶桑或蓬莱仙岛,上有长生不老的仙药。秦始皇派遣徐巿东渡,目的就是找寻仙药。
六 西部诗人李白(3)
最西端则是西王母的仙境。
随着中国人对西方地理认识逐渐扩展,西王母所在的位置也越来越遥远。早先传说西王母住在昆仑山中,后来大概因为得知昆仑山并非极西之地,西王母的国度遂移至条支一带。
《史记》的说法是,迄今为止,条支是中国人所知的极西之地。然而再向西还存在着别的国家。关于大秦国——罗马,汉初的中国人或多或少已有耳闻。所以也无法断定条支是否就是西王母的国度。《史记 》中记载的是,从安息长老那里得知的传闻,西王母住在条支,但因并非亲眼所见,所以没有用断定的语气。
到了东汉时代,条支的存在不再只是传闻。东汉人甘英抵达条支国,听说前方航路的艰险,于是便折头东归,没有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