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倦寻芳香散舞衣凉-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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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顼仍旧红着眼逼视着我,却发出一声愤怒咆哮:“滚开!”
外面敲门声不过顿了顿,又不屈不挠地响起,伴着近卫焦急的回禀:“殿下,牛首山急报,皇上被叛臣里应外合袭击,似乎已全军覆没,皇上重伤,目前生死未卜!”
拓跋顼这才转动眼珠,犹疑着似一时没能理解近卫的意思;忽然间便发出一声类似呻/吟的惊呼,猛地跳下床去,甚至不及穿鞋,便衣衫不整地冲过去开门。
“不是说,皇兄已经和后期渡来江南的魏兵前后夹击,已将萧彦那老儿击得大败了么?”
拓跋顼沙着嗓子厉声喝问。
近卫不敢看拓跋顼光裸的上身和流着血的唇,俯身跪禀道:“殿下,我军虽扳转劣势,可兵马已折大半。皇上为长远计,本已决定先行退回江北,休整兵力后再伐南朝。谁知当晚昔日南朝降将林诃若忽然带手下三千多兵马叛变,与秦易川所率魏军内外相应,将……将我军击得大败,皇上中了两箭,在亲兵保护下脱出重围,但仍然给围于牛首山中,无法脱身,故而派了一名身手极高的近卫潜出,让带一句话给殿下。”
“什么……什么话?”
那一向健硕的身形似已站立不稳,正在左右摇晃。
“皇上说,‘告诉皇太弟,若他还有一分手足养育之情,需将朕的尸骨带回北朝,不得令南人荼毒。’”
这一回,拓跋顼真的站不住了,呻/吟一声,退了两步,坐倒在一旁靠近火盆的木榻上。
炭火熊熊,照出了那光洁上身渗出的一层汗水。
“殿下,皇上危急,请速作决断!”
近卫显然是个忠心的,见拓跋顼不说话,立时催促。
拓跋顼喘了口气,握紧拳,道:“留一千人镇守南浦,其他人即刻拔营,前往牛首山!”
近卫立刻应诺,正要离去时,拓跋顼又道:“尉迟玮的兵马迟迟未动,多半也在等候目前的时机。如果他派人来攻南浦,斩了魏营所有梁人俘虏,再……以安平公主为盾牌,逼其退兵,等本王回援!”
“如果梁军不退呢?”
“那么,你们败退之前,即刻斩了安平公主!”
拓跋顼语意萧索,却斩钉截铁。
近卫应命去了,拓跋顼又扶着头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迅速穿起衣服,披上铠甲,然后才踏入了床帏。
我已放开了金簪,正散乱着发,靠紧床围坐着,默默消化着听到的话。
他走到床前,冷淡地望着我,眼底寂然。
他沉沉道:“我不喜欢再也无法把握你的感觉。即便你如今已经这般讨厌我,我还是宁可让你死,也不想你再离开。我受够了!如果你死了,能彻底断了我的念头,我宁可你死。”
我不晓得是一种什么样的荒谬心理,惨淡地望着他,居然还笑了笑,很清楚地说道:“嗯,我也宁可死,宁可……现在便死了,再也不用操心任何事,任何人。我尽力了,可还是逃不脱这条路,那么,我认命。”
拓跋顼就着昏暗的光线深深地凝视着我,忽然俯下身,在我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还没来得及痛叫出声,他已抓过一块帕子,将我的嘴塞住,抽了我自己的衣带,将我双手反捆起来,缚于床围之上。
我盯着他,还是想笑,只是盈眶的泪水极不争气,已经缓缓自腮边挂下。
拓跋顼又发出了低低一声痛苦呻吟,转过脸不再看我,飞快地抓住自己的宝剑,冲出了门。
门扇在打开又阖上的一霎那,一道雪化时的阴冷扑了进来,透过火盆带来的暖意,无声地扑入我胸怀,再也挥之不去。
院中在一阵嘈杂后也逐渐静寂下来,连屋中渐渐黑了,都无人过来点一盏灯。
而我在那黑暗之中,终于抛开了那七颗红痣带给我的震惊,开始将牛首山扑朔迷离的战事理出了头绪。
我离开牛首山后,本来预算着能占六成赢面的战事,并没有往我和萧彦希望的方向发展。
不知秦易川那一环出了什么错,本该被他们阻拦在江水以北的魏军到底强渡成功,并与陷入危境的拓跋轲一起反攻萧彦率领的梁军。
萧彦的身体状况,可以支持一时,必定无法长久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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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偶第五更了。不过似乎还是不讨好,亲们还是想拿大棍敲我?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二)
如果萧彦病重的消息传出,对梁军士气必定有影响。这样的情形下,北魏军终于能够反败为胜脱出重围。
而林诃若,正是当年萧宝溶在南齐宫变之时布下的一颗棋子。萧宝溶被囚后,林诃若效忠的对象,便由萧宝溶变成了我。北魏南攻前夕,我便传了密令过去,令他如果到了江南,有机会立刻反了拓跋轲,重投南朝。
我的预计,他在拓跋轲兵败之时必定会想法给以致命一击,然后带了拓跋轲的人头来见我。但他居然会在拓跋轲脱身后再动手,并且能与秦易川部里应外合,却出乎我的意料了。
秦易川部连南援的北魏军都阻挡不住,事后怎会又有那样的勇气和力量,与林诃若联手去算计小胜的魏帝兵马?
秦易川原属征西军,与林诃若应该没什么交集;目前暂时听命于他的定威将军雷轩等人倒是和林诃若相熟,可我不认为雷轩能即刻相信了林诃若的诈降,并与他联手对敌。难道他不怕是林诃若的诱敌之计?
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眼前的局势看,梁帝萧彦本已不多的人马在新的援兵到达之前应该无力再战,萧彦以重病之身受此重创,很可能经受不住;拓跋轲被林诃若的叛变打了个措手不及,全军覆没,估计目前应该拖着重伤之躯隐于牛首山的某处。
他派人向拓跋顼说出那番话来,必定早就料着了拓跋顼暗存异心,可能见死不救了。如今拓跋顼已经发兵,即便能及时将他救回,也断断不会容他一人独揽大权。
即便他还是北魏皇帝,日后政令必自皇太弟拓跋顼而出。
当年他杀了自己其他七个弟弟,的确是防患于未然,并非一味无情嗜血。可惜他终究没杀他最该杀的那个。
或许,他也不曾想过,自己一手带大的幼弟,那个曾经有着那样纯净朴实心地的幼弟,如今会这样和他的明争暗斗,甚至势同水火吧?
一场胜负几度变幻的大战尚未落定尘埃,但混乱不堪的局势,已初露端倪。
秦易川部看来倒似有意放了北魏援军渡江,引狼斗虎,重创了萧彦兵马,然后再与林诃若合兵,又重创了拓跋轲兵马。
北朝,可能由此直接成就了拓跋顼的雄图霸业;南朝呢?
我一时竟看不出。
萧彦在伤病中大败,已是岌岌可危;我被出卖困于南浦镇;算来南朝目前只有太子萧桢得利。我和萧彦无法回宁都,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南朝皇帝。
可就凭他,能得到南朝各路文臣武将的认同么?
而他大约指挥不了秦易川的兵马,让他们时而懦弱无能,时而强悍睿智,硬生生将南北两朝帝王都陷入危困之中。
还有件奇怪的事。
云麾大将军尉迟玮手中尚有五万兵马驻守京畿,萧彦下旨让他即刻派兵增援牛首山,可好几天过去了,为何他那边连半点动静也没有?甚至连相距不过一日路程的南浦镇也不曾遣兵来!
他们一向对我恭恭敬敬,我也对他们多有照拂,没理由听说我被困南浦而无动于衷!
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耐,可以在如此混乱的形势中混水摸鱼,走到权力的最巅峰?
我想不出,我实在想不出。
如果是三年前,我可能会猜惠王萧宝溶。
以他当时的影响力,部属们齐心协力将他重新推回至尊无上的地位,也不是不可能。
可如今,他被幽囚于皇宫已经快四年了,与世隔绝,便有曾有过运筹帷幄的雄心壮志,也该在日复一日的美酒佳人的麻痹中渐渐消磨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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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惊惶不定的猜疑中度过了两天两夜。
关于萧彦,关于拓跋顼,关于拓跋轲,以及牛首山的战事,宁都的局势,再也无人可以传递一丝半点外界的消息进来。
拓跋顼应该特地吩咐过,对我的看守极是严密。我几乎一直被捆着,连解手吃饭,都是由侍女服侍着,只在我撑不住快睡着时,才悄悄上前将我解了,替我活动活动手脚;至清晨我才睁眼,那边早已守候的侍女又走上前,堵了我嘴,将我紧紧捆上。
虽是看不到外面,但不时投到窗纱上的卫兵身影,分明地告诉我,外面的守卫极其森严。
拓跋顼竟是怕极了我会逃走,如果不是急行军时带上我不方便,只怕会把我也押着一起去牛首山了。
外面必定还有我的人在想法救我,可到底无隙可寻。这两天我的周围极其平静,看不出一点风吹草动来。
第三日清晨隐隐听得外面暄闹一片,睁开眼要爬起身时,侍女们又赶上前,急急将我捆了,并不让我有一丝机会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不到兵戈之声,我猜着应该是拓跋顼回来了。
但以他的个性,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该过来瞧瞧我,至少看看我有没有在打什么坏主意才对。可这一上午我都不曾见到他的踪影。
一阵暄闹之后,这座宅院又恢复了沉寂,却有隐隐的不安,如暗涛般无声地激涌开来,连服侍我的侍女脸上,都有了些微的惊慌和仓皇。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三)
中午吃了点清粥,我正要闭了眼养神时,屋门被敲响了,“殿下令即刻带安平公主到过去见他。”
侍女这才放开我,很匆忙地为我梳洗了,依旧簪戴上我原来的那些首饰,引了我在十余名魏兵的押送下向前行去。
一路俱是身披胄甲的魏兵仗枪执戟而立,神情虽略有不安,但军容端肃整齐,不见半点慌乱之象。
引我到一处陈设豪阔的房间时,扑鼻便已嗅着了浓烈的药草味和血腥味,让我不由顿了顿脚。
这时,屏风内转出一个满眼血丝的年轻男子,刚褪去盔甲的衬里衣衫上尽是血渍,胳膊和胸腹部明显又多了两处伤口,用布条裹缚得高高隆起,犹且渗出新鲜的血迹来,快将胡乱披于身上的烟黄色外袍洇湿。
竟是拓跋顼!
即便当年他受了重伤,被我用铁镣重重锁住,也没显出这样憔悴灰暗的神色来。
“你来了?”
他凝立不动,默默地望着我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