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2:求子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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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管桐还是每个月回家一次,每次两天;顾小影没课的时候也会莅临蒲荫,检查指导工作;管桐不抽烟,所以戒酒就好了;顾小影按时吃叶酸,偶尔会忘记,但好在忘的次数也不是特别多……至此,似乎一切都在沿着和谐得不能再和谐的道路前进。
可是,睿智的马克思他老人家一早就告诉我们,万物都不是永恒的,而是前进的、变化的、发展的——当三个多月后的某天早上,“早早孕”试纸上那类似“小队长”标志的“一道杠”越来越清晰的时候,顾老师那一度只有阳光没有阴霾的、强大的小宇宙……失落了。
上午,顾小影监考间隙坐在考场外一条甬路边的石凳上休息。正天马行空地不知道琢磨什么的时候(反正顾老师的思绪始终都是跌宕起伏、不知所云的),手机响了。
拿出来看看,是管桐的短信:“干吗呢?”
哟,有进步啊,光天化日之下还知道慰问他老婆了——顾小影对自家男人的这种进步感到十分欣慰,赶紧回过去:“你上午不开会、不视察、不扰民?”
管桐很憨厚地先打一个“呵呵”的感叹词,然后才解释:“昨晚打电话你关机了,我发条短信看看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顾小影翻个白眼——“出什么事儿了”,这人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你说你答一句“我想你了”会死啊?
不过她倒是早知道她老公的思维从来都是这么循规蹈矩,也是这时候突然想起早晨的“小队长”标志,便晃晃脑袋回条短信:“老公,我们失败了。”
过了会,管桐短信到:“?”
顾小影气不打一处来——看不懂就说看不懂,发个破符号糊弄谁呢?
捎带着一想,新的罪名成立——肯定是因为管桐做事情不卖力,所以本月才失败了的!
遂愤愤然回复:“!”
估计管桐在那边更茫然了——之所以茫然,是因为这才努力了不过一个月,他压根没想到他老婆真把生孩子这件事看得天大。再者他老婆突发奇想惯了,有时候思维跳跃得不像是地球人,所以也没必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
实在想不明白,只好问:“什么意思?”
顾小影哭丧着脸回复:“呜呜,我没有中奖。”
管桐更迷糊了:“你买彩票了?”
顾小影气得头顶冒青烟——你说这人呆、笨,他怎么就能这么呆、这么笨?看看人家的老公,只要老婆说了上半句,他就知道下半句是什么意思,这是怎样的“提头醒尾、天资聪颖”啊!可是轮到管桐,只要你不把话朝最通俗里说,他就永远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说这种人居然还是秘书出身,到底是管人事的人眼神不好,还是他们的语境集体性缺乏生机与活力?
顾小影恶狠狠地按手机键盘:“笨死了,我是说因为你精子活力不够,我们这个月失败了!”
管桐终于恍然大悟,但很不认可这种对自己的投诉:“你怎么知道是我的问题,医生都说我没事!”
顾小影瞪了手机几眼,很不屑地打字:“是谁当初说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想生什么就生什么的,太扯了。”
“这不是才一个月吗,你急什么?革命是一天两天能成功的吗?”管桐镇定自若。
顾小影乐了:“你打算八年抗战?”
“那倒不必,不过战术是可以借鉴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是大智慧。”
“谁退了?谁疲了?你皮紧了?”顾小影对管桐的措辞很不满意。
管桐估计也乐得不轻,但还惦记着人民公仆的形象,寒暄一下便打发掉他老婆:“我上班呢,不罗嗦了。”
顾小影举起手机,仰头在太阳下晃一晃,撇一下嘴,自言自语:“还‘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呢,等你回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疲’……嘁!”
当晚,顾小影去段斐家蹭饭,看见果果乖巧可爱的样子便又想起早晨的那条“一道杠”,忍不住悲从中来,一边看着果果一边哀叹:“生孩子怎么这么难啊……”
段斐抬头看看顾小影:“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你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吗?”
顾小影扁着嘴抱怨:“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顺顺利利地就有了果果,当然体会不到我们这种人的痛苦。”
段斐看她那副受打击的样子,叹口气,扔给她一个苹果道:“生孩子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你生完了就会发现,这其实也不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情。我还打算如果条件允许,就再生一个呢。”
“真羡慕啊,”顾小影一手抓着苹果,一手把抱枕蒙在脸上哀号,“我连一个都没有呢。”
段斐安慰顾小影:“你也不用着急,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搞搞前期的奠基工作,调整一下内分泌,检查一下牙齿,如果有咽炎一类的慢性病抓紧治好,每天喝点乳制品,叶酸不要忘记补充。”
“内分泌?牙齿?咽炎?”顾小影掀开抱枕瞪大眼看着段斐,“这都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医生说了,我十分健康。”
“这都是经验之谈,就说你这种文盲不懂科学,”段斐从书架上抽下来一本书扔到顾小影身上,“好好看看吧,如果妈妈身体寒,月经周期不规律,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说容易感冒、咳嗽之类的。而且怀孕期间也不能使用止疼药或者消炎药,一旦牙疼只能忍着。有咽炎的人一旦复发,前三个月不断咳嗽容易引起流产,后三个月容易引起早产……”
“上苍,”顾小影一边啃苹果一边翻着书感叹,“还这么多学问啊!”
许莘也凑在旁边看,一边看一边哆嗦:“真可怕……”
“你怕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段斐看见许莘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就犯愁,“你到底找没找到个合适的?”
“姐,你饶了我吧,”许莘缩在顾小影身边,也抢个抱枕哼唧,“看上我的我看不上,看不上我的我倒挺中意,你让我去哪里找个合适的?你以为菜市场买菜呢,你拿钱去了就能有货?”
“我不听你这种敷衍之词,”段斐斩钉截铁,“周末继续相亲去,这次这个是社科院的助理研究员,经济所的……”
“经济所?”许莘抽口气,“不会是个老学究吧?”
“人家挺年轻的,才比你大三岁!”段斐白妹子一眼。
“这么年轻?”许莘质疑,“他搞过经济吗?没实践就直接搞理论?”
“这些都是次要的,你现在的关键不是判断人家的研究成果怎样,而是判断这个男人是否适合结婚!”段斐一点都不客气。
“唉,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给我安排这么高尚的知识分子,”许莘叹口气,“上次我们社的一个大姐给介绍了一个电影学博士,那才叫一个‘咬文嚼字’——‘开始’不叫‘开始’还非得叫‘滥觞’,一句‘恐怖电影的滥觞’出口,差点没刺激死我!”
“去看看再说,”段斐瞪眼,“你就缺乏一种‘有枣没枣打三竿’的正确心态。”
“关键是每次都打到歪瓜裂枣啊!”许莘哀号,然后抬头忿忿地盯着段斐,“你就惦记督促我!你呢,你自己最近打了几竿子?”
顾小影听到“打枣”这个词就在旁边笑,段斐却笑不出来。她看看面前两个显然还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只是悠悠地叹口气:“你们觉得,像我这样的情况,就算愿意打,还能打着什么好枣吗?”
听到这句话,顾小影和许莘面面相觑,突然不知道接一句什么话好。
那夜,段斐失眠了。
是深夜了,她搂着果果躺在床上,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表妹许莘的那句“看上我的我看不上,看不上我的我倒挺中意”,不得不承认,在缘分到来之前,这句话适用于所有人。
是啊,等待是煎熬的过程,许莘可以放心大胆地等,一是因为她心理素质好,从来不觉得自己老;二是因为她到底还是个待嫁的姑娘,不像她段斐,离过婚,有个女儿,从一开始就套上了“原罪”的枷锁——在所有人眼中,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所以离过婚的女人没有纯粹的无辜。即便你遇上了一个负心人,在各位看官的判断里却仍然是要多问一句“假使你没有过错,为什么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
说到底,人人都是上帝,而她段斐,却不再记得伊甸园是什么模样。
(9)
段斐并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遇见孟旭。
说起来,这个城市很小也很大——高校这个圈子,转来转去就这么多人,说来说去彼此都认识;可是若真的想要遇到,对于这个上百万市区人口的城市而言,只要避开彼此常出没的那个校园,相逢的几率也并不大。
可是,或许,她早该想到,新华书店这种地方,向来是孟旭唯一肯逛的购物场所。
寒假前,已经快两岁的果果精力旺盛得在家里呆不住。段斐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带她出去转转——上午在步行街上花20元钱喂了两次“吃奶鱼”,眼见着帮人喂鱼还要给别人钱,这令段斐很无语。好不容易才把意犹未尽的女儿从鱼池前一路拽进了新华书店,挑了几本诸如《0…3岁婴幼儿食谱》、《蒙台梭利早教全书》之类的书籍,然后牵着女儿去收款台前排队,果果却对窗外有人牵着的气球很向往,一个劲地拽段斐的衣服,指着气球叫:“妈妈,妈妈,妈妈……”
因为适逢周末,排队等结账的人很多,段斐弯腰做个“嘘”的口型,小声对女儿说:“果果不要吵,等结完帐,妈妈也给你买那个气球好不好?”
果果很高兴地咧着嘴使劲点头,使劲压低了声音点头:“嗯。”
段斐摸摸女儿的脑袋站起身,然而就在抬头的刹那,旁边款台前投过来的目光猛地令段斐僵住——孟旭?
隔着不宽的一条过道,两列队伍中,段斐就这样和孟旭两两相望。彼此的视线都太虚了,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在看什么——兴许,是孟旭更儒雅了一些的气质;兴许,是段斐略为胖一点的脸庞。可是,隔着五百个日夜的时光,隔着曾经一切的恨和怨,彼此的目光都是出乎意料的波澜不惊。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身后的人等得不耐烦了,催段斐:“往前走走,快到你了。”
段斐这才恍然大悟,有些僵滞又有些麻木地牵着果果的手往前走,于是视线自然而然有发生了轨迹的变化——孟旭一直盯着果果看,果果盯着书店玻璃幕墙外小朋友手上的气球看,而段斐压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直到彼此就结完帐,站在门口,孟旭才走过来,看着果果,动动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忍住了。过很久,他蹲下身,伸手想摸摸果果的脸,果果不好意思地往后一缩,就闪到了妈妈身后。
段斐觉得进退维谷。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介绍孟旭?
说“这是你爸爸”?可是果果从小跟着姥姥姥爷长大,年纪也太小,还没上幼儿园,所以对于“爸爸”这个概念也不是很执着,甚至于对她来说,就连“妈妈”也没有姥姥姥爷那么重要。她只是躲在段斐身后,滴溜溜地转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孟旭,难得不再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可是段斐越发没了主张。
离婚的时候,虽然还是在哺乳期,但因为段斐心灰意冷,这个婚离得也算是斩钉截铁。后来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