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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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5日18时,毛泽东在给“林罗刘”并告东北局的电报中说:
你们事先完全不估计到敌人以营口为退路之一,在我们数电指出之後,又根据五十二军西进的不确实消息,忽视对营口的控制,致使五十二军部队於三十四日占领营口,是个不小的失着。⑴。
“批林批孔”中,这是批判林彪“对抗毛主席关于辽沈战役战略方针”的专题之一。有的文章甚至说林彪是故意留个缺口,让52军跑掉的。
52军进占营口之际,正是辽西围歼战即将展开的关键时刻。林彪全神贯注于廖耀湘这条大鱼,虽曾命令9纵东渡辽河赶往营口,但已晚了一步。
有的老人说:辽南独2师改变计划到辽西,林彪是报告了毛主席的,毛主席是同意的,组织手续是全的。独2师正好截住廖耀湘退营口先头部队,歪打正著,使敌人产生错觉,是起了重要作用的。不然,廖耀湘退营口会不会得逞?独2师去营口就能堵住吗?
有的老人说:辽沈战役歼敌47万,跑掉1万,本来不算个甚麽问题,平津战役跑掉5万敌人,淮海战役跑掉六个军,这麽比也不算个问题。毛主席当时提出批评,是担心辽西和沈阳敌人从营口跑掉,辽沈战役结束後这个问题就不复存在了。後来那麽批,太苛求了,不公道,墙倒众人推,鼓破乱棍捶,叫人後怕。
军事科学院一位战史专家说:现在写辽沈战役,用不著提这个了。
其实,这本书中的很多事情都是节外生枝,用不著提的。
“起义”? “投诚”?
十一月一日拂晓,一阵激烈的枪炮声后,防线很快被突破,各路部队迅速拥入沈阳的大街小巷。
六师十六团尖刀连一连连长黄达宣,率队从火车站南攻入,一路搜索前进。
到处都在响枪,哪儿也没有像样的战斗。开头还能见到敌人,边跑边回头打几枪,后来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了。
黄达宣和指导员苏福林,驳壳枪大张着机头,率队贴着街道两边墙根前进。进到大西门里附近,“世合公”银行探出两个国军脑袋,一闪又缩了回去。黄达宣冲进去,几扇门大敞着,里面都是敌人。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清一色盒子枪,有的放在桌子上,有的扔在地上,毫无反抗意识。黄达宣问当官的在哪儿,不吱声,都朝楼上指。踏着木制楼梯“噔噔噔”跑上去,一扇门里走出个穿长袍,戴礼帽,商人模样的人。驳壳枪顶上去∶交枪不杀!那人说∶请长官小声些,我们长官都在这儿。这时里面走出个中上个头,挺魁梧,又挺有派头的汉子,说∶我是周福成,我们正在和你们的三纵队(实际是独立师——笔者)商讨投诚事宜。
当时,黄达宣从未听过“周福成”这个名字,不知道周福成是国民党八兵团司令官兼五十三军军长——这时是沈阳守备兵团司令官。
不到一天时间,一连划拉一千多俘虏。“世合公”银行后有个操场,列好队,黄达宣亲自挑选“解放战士”,个头没他1。75米的不要。看中一个拨拉出来一个,拨拉出来八十个。一报数,少一个。他一眼就瞅住俘虏堆中一个大个子,说∶你怎么又回去了?那大个子说∶我想回家。黄达宣说∶东北解放了,关里没解放呢。说着,又给拨拉过来了。
这个“大个子”,就是现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徐惠滋中将。
有的老人说∶黄达宣抓了个国民党中将兵团司令官,还给我军“拨拉过来”个中将副总参谋长。
过去说就说了,当了军长,成了上级,还这麽说。黄达宣觉得不好意思,说∶军长,你再别说了。徐惠滋说∶老连长,这是历史呀。
三月三十一日晚,沈阳守备兵团司令周福成,将指挥权交给五十三军副军长赵镇藩,躲进“世合公”银行甩手不干了。兵团参谋长蒋希斌,命令机关各处、科原地待命,等待解放军接收。参谋处长戴鸿图,通告各部队也照此执行。
树倒猢狲散,守军纷纷树起白旗。有的将枪炮车辆堆列好,拿着花名册等待“共军”,有的驾着吉普车,上街寻找、迎接“共军”。在辽西,一个女文工团员喊一嗓子,就能聚来一群溃兵。在沈阳,一个班、排长带几个战士,就能接收一个团。
有点挑肥拣瘦的,是都要向正规军投降,不爱向独立师交枪。有的还坚持要举行个“正规”仪式。在长春投降的新七军,也是如此。
有点火药味儿的,是关于“起义”,还是“投诚”的争执。
五十三军,作为张学良带进关内三十万东北军剩下的唯一一个军,也作为防守沈阳的主力,共产党曾派入“内线”策动起义,五十三军内部也有人想起义,都因为周福成而不能成功。十月二十七日,沈阳已危如累卵。他的女儿带着“张大帅”张作霖夫人的亲笔信,赶来劝他起义。他火了,竟要枪毙亲生女儿。
如今,周福成被带到十六团后,一再坚持自己不是被俘,而是“投诚”。
一些守军则纷纷要求“火线起义”。
十一月一日上午,驻守在铁西区北路的东北第二守备总队(相当于师),派代表找到二纵五师十四团,邀十四团派代表去总队谈判。总队长毛芝荃和副总队长佟道,要求承认其部为“火线起义”。十四团政治处主任王邦佐不同意,指令其交出防御部署图,撤到指定地点集中。毛芝荃和佟道说解放军有位“周政委”,已经答应他们“起义”了。不谈了,去五十三军军部找这个“周政委”,根本没有此人。
下午又谈,一方坚持要求“起义”,一方坚决不同意,言来语去迸出火星子。
“起义”,还是“投诚”,关系前途和命运,当然非同小可,是个“原则问题”。可是,当十四团部队逼近总队司令部,迫使警卫排放下武器后,也就没甚么“原则”可争执的了。
拚死拚活,好歹算从辽西逃回沈阳的新三军暂五十九师师长梁铁豹,也要求“火线起义”。
比较曲折复杂的,是驻守在沈阳东郊的新1军暂53师的“起义”。
做为王牌中的杂牌,辽西战役后期,师长许庚杨就酝酿起义。10月28日,辽北军区和所属独1师进至东郊,许庚杨即派人与独1师晤谈,要求起义。10月31日,辽北军区同意暂53师所属三个团为起义。
当天,“林罗”两次来电,批评辽北军区先斩后奏,认为暂53师是在大兵压境下迫于形势,不能算起义,应按“反正”(即投诚)对待。
但协议已经达成,代表已经派出,功城和起义即将开始,来不及改正了。
11月7日,“林罗刘”在给军委的电报中说:
现五十三师整个建制仍未动开至法库(应为“开原”——笔者)整训,目前似乎只有承认该部起义的办法⑵。
军委复电表示同意。
后来,暂53师并未按起义对待,而被宣布为“反正”。1949年4月,起义后被授予“东北人民解放军第五十三师”的暂53师,被解散了。
究竟是“起义”,还是“投诚”,有些“官司”直到1986年才有定论。
在宦海中行将灭顶的将校们,抓紧最后的时刻,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苦苦挣扎,讨价还价,拼命要在官场上保住一顶那怕是多么可怜的乌纱帽。
士兵们则见了“共军”就问∶谁管我们那?怎么还不“解放”我们啊?
离休前为某师副政委的张天铸老人,当时是“剿总”特务团二营六连中士班长。
老人说∶
十月三十一日下午,二营奉命到机场保护飞机,好让大员们逃命。飞机飞了,团长没了,营长也不见了。四连的兵提着枪到处找连长,说连长把他们多少钱揣跑了。回到营房,营副让把枪架在院子里,让大家进屋等着,也没说等甚么。第二天,听说四连跑光了,机枪连也没几个人了。六连刚从安徽征来不少新兵,东南西北还没弄明白,一个个哭眼抹泪地说∶你们到哪儿我们到哪儿,可别把我们扔了呀!
排长王福荫和我是老乡,都是长春人,南下到广西留在南宁军分区了。他说咱们回家吧,我们就走。当时也不知道长春解放了,廖耀湘完蛋了,反正就知道这国民党的天算是塌了,我们这些小兵蛋子也都成了“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
走到南湖,枪越响越密,不敢走了,躲进一个跑光的国民党大官家里。一天一夜没合眼,也不敢露面,不知外面怎么的了。第二天上午来几个八路,把我们吓的呀。他们看我们一眼,带搭不理的说,你们到楼上去住,下边要住部队,就走了。
王福荫说,这八路见国民党怎么不抓呀?还让咱和他们住一块,晚上若往上边扔颗手榴弹不完了吗?他说咱俩还是回营房吧,反正天塌下来大家擎着。
街上乱哄哄的都是兵,八路,国军,你来我往,谁也谁不管谁,那才有意思呢。八路东张西望,一双眼睛不够用了,国军有的问八路到哪儿集合、“解放”,有的想上去问又不大敢。有个背着个电台的国军,问我们是不是“解放”了,要跟我们走。有的手里摇晃着钱,去敲路边饭馆的门。过去老远见了,老板早就点头哈腰迎上来了,不给钱也得挤出笑脸。这回怎么敲,怎么商量,也没人理。八路是看西洋景,国军是肚子造反了,都盼着找个吃饭的地方。
走到南八条特务团卫生所门口,一个国军在门口站岗。马路对面一座大院门口,站着个八路哨兵。俩人隔条马路,就那么持枪站着,望着。那国军站得笔直,瞅着比八路还认真。当时我们挺羡慕那个国军,觉得他就像个共产党了。
枪还在院里架着,也是国军哨兵。来一拨八路,当官的就上去敬礼,报告,要求接收。一些兵就要跟八路走。八路说你们把东西看好,后边有人管你们,说完就走了。一些人就开玩笑,说哪有给枪不要,当兵也不要的?
等两天才接收。军官站一边,士兵站一边。听说军官都发路费让回家,士兵要补充当八路,有的兵就站到军官那边去了。当时我就寻思,当两年国军,再当八路也好,回家也好,兵就是兵,别闹那个景了。一挑,说我个小,一米六零出点头,不要。我说个大割不去,个小还能长,我才十八岁。其实我现在也没长大,这两年还抽巴回去一些。怎么又要了?因为我高小毕业,是个“知识分子”。现在讲这个叫孩子们笑话,那时有这文化程度可就是个宝了。
把我分到二纵五师十三团二营六连一班。班长乐坏了,欢迎会上说∶这个新战友是个“大知识分子”,今后就当咱们的“学习组长”,大家跟他好好学。我说∶这“学习组长”是干什么的?班长说∶就是平时教大家学文化,开会讨论记个录。
我说∶甚么叫“讨论”呀?班长说∶你连这个也不懂呀?
连队选举士兵委员会主席,往碗里扔黄豆。营长跑来坐在我那只碗跟前,指点着说∶这是张天铸的,这只碗是张天铸的。
那时可重视文化知识了,对解放战士一点儿也不歧视。
吴法宪受了处分
沈阳溃散国军没人管,一个挺重要的原因,是有些部队只顾抓物资了。
拚命往沈阳跑,怕敌人跑了,怕打不上仗,还怕东西叫别人抢去了。
张耀东老人说:我们2纵进沈阳最早,好吃的,好用的,大部叫我们占上了,可发大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