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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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荣已从鹿砦前站起来,挥动一条白毛巾,大声喊:弟兄们,别打枪,我要和你们当官的讲话。
有人以为杨子荣叛变了,“胡子”也认为这个连腮胡子大汉是来投降的。
进去就被枪口逼上了。
杨子荣说:两军交战,就这样对待来使?
一个小头目吼道:我看你是来送死的!
听说来个“八路”,老百姓都出来看。杨于荣就大声说:乡亲们,弟兄们,我们大部队已经把村子包围了,再打下去,全村都要遭殃。
弟兄们都有家有业,有的就在本村,只要放下武器,保证大家平安无事。
几个“胡子”头迎上来,其中一个把枪口顶住杨子荣胸膛:不许你扰乱军心!
杨子荣伸手拨拉开手枪,厉声道:谁是青北寨的许大虎?谁是本村的郭连长?
话中有话:你们那点老底,我们全部知道。
未等回答,杨于荣继续说:你们听着,杏树村己被包围了,为了保护乡亲们,也给你们留条生路,我们的十几门大炮才停止射击。是降是抗,是活是死,由你们自己选择,许大虎挥舞着手枪:老子宁死不降!
杨子荣面对群众大声喊:乡亲们,许大虎要在这疙瘩打,你们说行吗?
大家一哇声地喊:让他滚!回他们青北寨打去!
村中维持会长说:看在全村上千口人的面上,和解了吧。
许大虎把枪顶住维持会长脑门:我崩了你!
那个“郭连长”正在犹豫,见许大虎竟在自己面前欺侮本村头面人物,顿时火了:姓许的,你还是见好就收吧,不然可别怪我不仗义了!
“胡子”头拔枪怒视,“胡子”也骚动起来。有的想帮自己的头目,有的不知所措。
在这枪响血溅的当口,杨子荣指着旁边一块主地喊道:弟兄们,不要白送命了,不要让爹哭娘哭老婆孩子哭了,把枪放这里吧。
一人带头,大家响应。
共缴获长短枪300多支,轻重机枪10挺,掷弹筒8具,迫击炮和平射炮3门。
红领巾时代爱不释手的《林海雪原》中,描写的许家三兄弟(许福、许禄、许祥)、马喜山、九彪、“座山雕”,都是生活中实有的“胡子”头。当然,小说和生活是不同的。生活中这住大智大勇的杨子荣,在剿减这些“胡子”的战斗中,都立下了殊勋。
“座山雕”叫张乐山,70多岁,又瘦又小,却应了那句“老奸巨猾”。在前面写到的大小“旗杆”陆续折断后,他凭借三代惯匪的“祖传绝技”,也凭借70多岁爬山越岭小伙子也不是对手的敏捷,钻进林海县北部夹皮沟(东北人称黄鼠狼为“黄皮子”,用一种特制夹子夹获——东北到处都有这种“夹皮沟”)的大山里。2团几次进剿,踪影全无。
杨子荣带领孙大德等5个侦察员,全部“胡子”打扮,在山里转了半个月,把这个老贼和10多个“胡子”捉了回来。
——“大帅”“少帅”、日本鬼子都没整了我,竟叫几个土八路逼住了。唉,打了一辈子雁,到头来叫雁啄了眼……
一段颇精彩的独白。
1947年2月23日,在海林镇北山上一个马架子窝棚里,堵住了几个“胡子”。杨子荣率先扑到门口,喝令“胡子”投降。“胡子”操枪顽抗。杨子荣立即扣动盒子枪扳机,却未打响——天太冷,撞针冻住了。
里面枪响了。
一座烈士墓,一座纪念馆,矗立在海林镇东山上。
上面写着“特级侦察英椎”杨子荣的名字。
也写着被“大烟泡”捂往老林里的那些人的名字。也写着陷在沼泽地里的那些人的名字。也写着那些倒在草甸子里的人的名字,也写着在每次打“胡子”战斗中倒在黑土地上的人的名字。
杨子荣和他的战友的名字,写在黑土地每块有名和无名的墓碑上写在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上。
第15章 土八路进行曲
李兆节老人说,闯关东路过临沂和灞县见到砖瓦房,大家觉得了不起,苏北都是茅草屋,只有庙才是砖瓦结构。到义县见到一栋二层楼,更是啧啧称奇:这东北可真是个“花花世界”呀!第一次见到收音机也是在义县。这是个多大的人呀?怎麽钻进去的呢?无神论的八路军一时间竟有些迷信,怀疑世界上是否真的有神仙鬼怪了,大家团团围着,想摆弄又不敢,说句话也怕把里面的人吓跑了。一个个瞪大眼睛,张大嘴巳,庄严、肃穆,又傻乎乎的。
土八路听收音机——神了。
张继璜老人说,他们到安东后住旅馆。那楼,楼梯,玻璃窗,暖气,满世界瞅甚麽都觉着稀罕。不知水龙头是甚麽,有人就摆弄,哗一声淌水了,吓得大叫,谁也不知道怎麽关。最感兴趣的是电灯,这个打着那个闭上,看不够,玩不够。有人凑上去点烟,怎麽点也点不着,有人气得一烟袋锅子敲碎了。
电灯泡点不着烟——士八路火了。
离休前是机械工业部农业机械总公司人事处副处长的王敏芝老人说,刚到东北,洗完衣服出去晾。见屋檐下扯着两条线,衣服往上一搭,就被击得跳起来。她看看那线,再看看周围,是甚麽蜇的呢?试探着伸出手,又挨了一下。和她一起的宋荷芬说,你一惊一炸的干甚麽?伸手帮她晾,“妈呀”一声,就喊“马蜂蜇死我了”。房东跑出来,那是电线呀,你们“过电”了。
土八路不认识电线——哪来的马蜂?
赵绪珍老人在辽阳赶上部队后,往往全是“洋房子”的一家日本医院里。战士们大小便找不到“茅房”,医院的人给指点,那便池是瓷砖砌的。有的瞅了好大一阵子,摇摇头走了,有的试巴着蹲上去,最终还是失去了勇气,跑到别处把事情结了。
土八路进厕所——不敢拉屎。
土八路这些土得掉渣儿的笑话,似乎于本章主题无关,现在,土八路在黑土地上有了家,还要置办“家具”,还要“人丁兴旺”。
土八路的办法,土得实在,土得精明,土得洋气。
“捡洋落”
在共产党的四个野战军中,四野人多枪多炮多,而且枪好炮好,别人没有的家伙它也有,是最阔气的。所以,电影剧本《大决战》中,毛泽东说了几遍:现在林彪壮得很哪。
开头也寒酸得够可以的了。
那些炮呀坦克呀,还有飞机甚麽的,是像捡破烂和收破烂那样捡来收来的。比之今天走街串巷收破烂的小贩们,当年黑土地上的共产党人,就差没敲锣打鼓吆喝“破烂换钱”了。
延安炮校1千多人搬家来到关东,别说炮,连手枪都没带几支。
这倒不仅是因为《我东北现况通报》中,说了句“仓库”中有“大炮数千门”。其实这“大炮数千门”,实在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花了眼。而且,没弄出多少,“老大哥”就不让动了。
不过,东北有枪有炮,而且数量不少,、坦克、飞机都有,倒是真的。一库一库存放着。有些军人库修在大山里,日本人把劳工都杀了,谁也弄不清在甚麽地方。1987年兴安岭大山火,民间有传闻,说是当年小鬼子一座军火库爆炸引起的。
还有相当数量散落民间了。
共产党人的目光,主要就盯在这里。
黑土地人管这个叫“捡洋落”。
黑土地人可没少“捡洋落”。
“八·一五”后,关东到处都抢仓库。抢吃的,抢穿的,抢用的。
各地街头摊点上,摆的大都是军用品,从铺盖到穿戴,除了钢盔,甚麽都能买到。真有“捡洋落”发财的,也有倒霉的。有的在哄抢时被打死打伤了,有的扛着东西往回走又被抢了,人也打死了。“捡洋落”还有捡人的。一些走投无路的日本女人,就留在黑土地上当了媳妇。
也有抢军人的。主要是那些想当“胡子”的人。一般老百姓瞩目的,是汽车,大炮和飞机“轱轳”,卸下来安在大车上。飞机轮胎最抢手。儿时,笔者没少见过这种大车,跑得飞快,车老板的鞭子甩得格外响。那神气,就像今天大街上的豪华骄车赶超“上海”和北京吉普似的,王振奎老人说,三下江南之前,炮校的主要任务就是收集军火。
不光是炮校,各部队,各县区政府,都有收集任务。
老人说,他们走到哪问到哪。看到老乡车上有汽车、火炮和飞机“轱轳”,就追上去商量,买下来。再问日本人来过没有,附近打过仗没有,苏军和日军打过仗的地方都走遍了。各种火炮都有,大都残缺不全,就几门炮凑成一门炮。有的是打坏的,有的是故意破坏的,有的拆卸开扔到河里。“春砭骨头秋砭肉”,结着冰碴儿也跳下去摸呀找呀。战场上吃够了挨打的苦头,谁不盼着有自己的大炮呀。过去得到这些要拿命换,现在苦点累点算甚麽?在镜泊湖边,发现一座新坟前立块“战马之墓”的木牌,他们觉得奇怪,扒开一看,是门90野炮,拆开用油布包看,零件一个不少。日本人逃跑时说,“20年后再回来”。
炮校警卫连副连长周天才,一个人就搜集20多门,被命名为“搜炮英雄”。
不光是炮,甚麽都要。汽车、坦克、飞机的各种零件,都是宝贝,装在大车和爬犁上拉回去。
到1946年7月,共收集、拼凑了各种火炮700多门,坦克10多辆,编成八个炮兵团和一个战车大队。
土八路“捡洋落”发了洋财。
凭着这些日本“洋落”,共产党人没打收条,就把黑土地上的那些美国“洋落”,几乎全部没收了。
国民党曾大肆宣传,说这些都是苏联“洋落”:红军把日本军人库中的火炮送给土八路,临走又把自己的火炮留下一些。
确实有点苏联“洋落”。
黑龙江省萝北县武装部原副部长王永财,辽沈战役前是1纵队2师炮兵营4连3排长,4连4门105榴弹炮,就是“老大哥”给的,冬季攻势后装备上了。德国造,大概是在欧洲战场缴获的。1纵也就这4门。炮纵和其他纵队的老人,都说他们那儿没有这种“洋落”。
王永财老人说,国民党宣传共产党用大姑娘和“老毛子”换大炮,老百姓可害怕了,问多少大姑娘能换一门大炮。他们就把德文凿掉,说是缴获国民党的美国炮。其实老百姓也不认识是甚麽炮。那时谣言很多,也搞不清楚了。
“革命的兵贩子”
“觉悟的共产党员要自觉的当兵贩子,当革命的兵贩子是光荣的事”。
“九·一三”后,林彪的这句话受到批判。
其实,同样意思的话,在当年东北局和“东总”一些文件中也有的,其他领导也讲过,也都讲得理直气壮。不过,它完全可能是林彪的首创,所以归结到他头上是有道理的。或者是话以人贵,同样都说了,他是“东北王”,自然不同凡响。
16军分区闯关东后,所到之处卷起的“参军热”,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史上大概也是史无前冽的,国民党闯进来后,热的就是国民党了,不但有“参军热”,还有“军婚热”。这种热,在国民党占领长春后达到高潮。当时,很多长春人得到了“乘龙快婿”,并以自己的女婿是全套美国卡叽和罗斯福呢的新1军为最荣耀。
共产党就是另一种情景了。别说“娶媳妇”,“招女婿”,连有的“儿子”都跑了,有的乾脆改换门庭了。
可仗还要打,而打仗能没有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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