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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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卡山(输入者注:这个‘卡’字似乎应为‘下’字。也许“太阳卡山”是个地名?请网上高手,特别是东北银指正),林彪从法库赶到秀水河子附近,在彰武方向公路下一座破庙里,又召集师旅领导开了碰头会。然后去到附近一个老乡家里,两块门板一拼,地图一摊,就踱起步来。
一夜未合眼。不是背着手来回踱步,就是盘腿坐在炕上,老和尚打坐般一动不动。枪炮声响成一锅粥,炮火映红了皑皑白雪,也透过被震破的黑糊糊的窗纸,一阵阵映在那张瘦削的脸上。眼睛半睁半闭,眉头一动不动,看不出任何表情。
下半夜了,枪炮声还没有弱下来的势头。52军赶来增援的一个团,已在10多里外的太平庄打响了。两处枪炮声搅成一团。
林彪看看表,让7旅作战科长陈世勋,去告诉战斗总指挥、7旅旅长彭明治(曾任驻波兰大使。最后一个职务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武装力量监察部副部长):天快亮了,敌机要来,援兵要到,拂晓前若不能结束战斗,就撤下来。
今年77岁,一副慈眉善目的陈世勋老人说,彭旅长让我报告林彪,拂晓前一定结束战斗。可天亮了,枪还在响。林彪又让我跑了一趟。进村一看哪,满街都是写着“USA”的战利品,弹药箱,汽油桶,十轮卡,大炮。土八路这回可开洋荤了!俘虏一堆堆蹲在雪地上,黄糊糊的像一堆堆窝窝头。战士们拿着美国枪,叫着,跳着,一梭子一梭子朝天上放。
月亮明晃晃挂在天上,天地一片银色。敌人还嫌不亮,又把照明弹一个个挂了上去。
天出奇的冷。干部战士都穿着薄棉衣趴在雪窝子里,有的还穿着在山东、河北时老乡慰问的双层布夹鞋。
17时20分,开始肃清外围敌人,3小时结束战斗。
22时,开始总攻击。
“九·一三”前的回忆录,都大谈“一点两面”和“三三制”。并说这是在东北第一次运用“林总”的“一点两面”和“三三制”战术。“九·一三”后,这些字样都不见了。有的文章把“三三制”变成了“以各个战斗小组为单位编成疏散的战斗队形”(23)。而在有关黑土地这场内战的几乎所有的文章,“九·一三”前的“林彪”、“林总”,“九·一三”后大都代之以“东总”。
2团突破口正是敌人主要防御点。重迫击炮发射的燃烧弹,在阵地前沿筑起一道德火墙。冲上去的战士变成了“火人”,有的扑倒不动了,有的在雪地上翻滚着。
眼见冲击受阻,7旅的方向却鸦雀无声。江拥辉没有多想,也来不及多想。
他的任务就是从北面打进去,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伤亡从北面打进去。
枪林弹雨中,一个称职的指挥员的头脑,会变得出奇得冷静、敏捷而又活跃,在扑面而来的热浪中,江拥辉发现东北角敌人火力较弱,还有个弯曲的小河沟,便于隐蔽,冲击距离也短。他立即命令1营向那里运动,集中全团火力压制敌人,掩护1营迅速发起了攻击。
就在这时,7旅方向枪声大作,撼动了整个战场。
原来,这是林彪安排的。他故意让19团晚20分钟发起攻击,迷惑敌人,使敌人将兵力和火器投入到2团方向,以增加攻击的突然性和可靠性。
趁敌人转移火力之际,2团1营迅速突破敌人阵地。接着,另外三支箭头也相继射入镇内。
短兵相接,全美械的13军可就不如半美械的52军了。大炮不能上刺刀,炮弹都打到后边去了。每班只有3支步枪,想拼命也只有3把刺刀。可敌人也不是一打就瘫,没刺刀就跟你抢枪把子。有个机枪手脑袋被扭住了,还抱着机枪射击。
这一仗,1师和7旅伤亡700多人。
这个数字,打破了山东和华中地区8年抗战中任何一次夜战的伤亡纪录。
秀水河子战斗,是在节节后退的不利态势下,利用敌人轻敌冒进,精心策划的第一个干净利落的歼灭战。对于打击敌人气焰,消除当时对美械装备敌人的恐惧,恢复和坚定斗争信心,无疑起了相当的作用。
从更广泛的背景上看,这一仗向那个“万花筒”时期诉说着的,却远非仅仅如此。
沙岭—碰上了“王牌”就在1师和7旅乘坐30多辆美制“大道奇”,在老百姓“这八路可真小看不得呀”的啧啧赞叹声中,浩浩荡荡阔阔气气驶出“一举成名”的秀水河子时,沙岭战斗打响了。
2月初闯到关东的新6军新22师,2月10日后,相继占领盘山、台安、辽中,在辽河以北以西地区形成一条线式防御阵地。其66团和师教导营进至辽河南沙岭村,成为突出孤立部分。
辽东军区决定吃掉这股敌人。
兵力部署,以4纵五个团(后又调来3纵一个团)主攻,3纵两个旅警戒、打援。
除了都是打孤立突出之敌外,一切都和秀水河子是另一种情景。
首先是“最后一战”。
战前动员:这是“最后一战”了,这一仗打完了,东北就和平了!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动员一切力量坚决打好这一仗,也一定能打好这一仗!日本鬼子都打垮了,顽军算老几?把炮弹放出去就是胜利!
真是把对手当成几炮就能轰散的“土顽”了。结果一打才明白,新6军新22师是号称“虎师”的王牌中的王牌。
从延安到西柏坡,毛泽东都有电报,要林彪想方设法打掉这个新6军新22师。林彪几次想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吃掉这个王牌中的王牌,都未得手。4纵和3纵都是东北野战军中和主力,也可以说是王牌。可这都是后来的事。是在和新6军这些王牌不断较量中打出威风的。就像在山海关“拒敌于国门之外”的7师,后来成为著名的“攻坚老虎”,当时还不是一样。现在,这两个纵队各方面实力,都明显地逊于对手。
不是“土顽”是“王牌”,就该认真对付了吧?不能说没认真,但战术是谈不上的。四面八方,人海战术,猛打猛冲,把立足已稳之敌当作立足未稳之敌,一次不行再来,还不行再上。这个部队伤亡大了,顶不动了,换个部队再顶。就像羊顶架似的,顶了一昼三夜,不得不撤出战斗。
毙伤俘敌近7百人,4纵和3纵伤亡为2千1百人(24)。
张继璜老人当时是四纵十旅二十八团政委。
老人说∶
开进路上,大家都很高兴。打八年日本还要打老蒋,“最后一战”了,能不兴奋?我们团后边是炮团,九门日式山炮,大骡子大马拉着,瞅着美气神气又长劲儿。
一开火就不行了,那炮弹不少从敌人头上飞过去落到自己阵地上去了。敌人那炮弹却象长了眼睛,专往咱人堆里砸。都是燃烧弹,打哪哪着火,雪好象都打着了。我和团长在一间草房里指挥,草房打着了跑到外边。草垛,芦苇,可利用的隐蔽物都打着了。没招了,就躲进个大粪坑里指挥。
我们还有个粪坑,部队往哪儿躲呀,就那么顺着街道往里冲。我说这样不行,赶快在墙上打洞,从两边房子里往上攻。
当时还是班长的崔文清老人说∶
和新二十二师一交手就叫人吃惊。枪打得准,炮打得更准,就在你头上几米处爆炸———小鬼子可没打出这水平。
赵斌当时是四纵十一旅三十二团二营副营长。
老人说∶
我那个营伤亡了一半,大都是火焰喷射器烧的。一打一条火龙,满是冰雪的大街都烧黑了。当时也不知道那叫“火焰喷射器”,就叫“那玩艺儿”,“喷火的那玩艺儿”。后来不知谁说那叫“火箭炮”,大家就叫“火箭炮”。
来个纵队领导,说∶甚么娘卖×的“火箭炮”,弄来个我看看!
我带两个班,从路边人家挖开墙钻进去。两个国军趴在沙袋后面,正往火焰喷射器上鼓捣甚么。我瞅一气,认准了,就扑上去。
满以为拿回来就有办法了。那个领导转圈儿看,掂一掂,踢两脚∶娘卖×的,就这么个玩艺儿呀?就这么个玩艺儿叫“火箭炮”呀!
撤出战斗后,大家议论,说过去打鬼子也没这样呀?这是“顽军”吗?后来就传说,新六军是在美国训练的,都是大学生。
那时可真有点怕美式装备,怕新六军。
这边攻坚攻不动,那边打援没打住。
3纵8旅两个团在六间房打援。晚到一步,敌人两个营已经进村了。8旅连俘虏也没抓个问问,赶到那里,围住就打。攻了一天,占领一半村子,就一步也动不了了。旅长火了:再攻不进去杀你们的头!正发脾气,背后“轰隆”一声,一个连没几个人了。
高秀成当时是8旅22团3营教导员。
老人说:我那个营是预备队。1营、2营攻了两天,伤亡挺大,又疲劳。我们要上,他们不干,怕我们把“最后一战”的光荣抢跑了。团长是刚从延安来的,理论有一套。敌人没把咱土八路放在眼里,他没把我们这些冀东土八路放在眼里。
你得有真本事呀?关键时刻却拿不出决心,就让那两个半残废的营在前边粘糊。
六间房久攻不下,敌人大队援兵要到,旅里决定用攻鬼子炮楼的辨法造土坦克。拉来满满两马车炸药,放在9连休息的院子里。也不知是有坏人还是怎的,半夜时分,一下子就响了,几十里外都看见火光,还听见爆炸声。我这耳朵,现在还不大好使。
前边伤亡,后边伤亡。这边不能打了,沙岭那边也撤了。一路抬着伤员,那个垂头丧气劲儿就别提了。
老人都说,回到辽阳后开追悼会,一个个都眼泪汪汪的:这叫甚么“最后一战”哟!
一胜一负,国共两党,一比一平。
足球是圆的,战争也不能说是方的。不应以胜负论英雄。但对于成败的原因,还是应该论论的。
而在更广阔的背景上,胜也好,负也好,圆的也好,方的也好,诉说着的都是同一个主题。
“请主席头脑清醒考虑之”㈠
--4A电报之二
对于这段万花筒般变化着的时局,看得比较清楚的人,历史己经在黑土地上写下了他们的名字:林彪、黄克诚、陈云、罗荣桓、高岗、张闻天……
其中,首推林彪和黄克诚。
“黄瞎子”的眼力新四军3师老人,都说黄克诚眼神不好,近视。平时,师里几个领导有时称这位师长兼政委“黄瞎子”,他也答应。对于惯于夜间活动的土八路,眼神不好是个难题。行军时,有人跟他开玩笑,故意在前边一蹦一跳的,说有石头,有沟。他就挺认真地在后边又蹦又跳。
从身材到心灵都是堪称巨人的戴高乐将军,有句名言:“没有威信就不会有权威,而除非他与人保持距离,他就不会有威信。”这种“距离论”的版权,其实并不是这位法兰西英雄的。翻译名人传记,那些曾在历史上留下雷霆般足音的中外名人,在都是这样说的,做的。
来自湘南红土地的戴眼镜的瘦小的黄克诚,与这种不无道理、也令人讨厌的“距离论”无缘。他是以对同志手足般的情谊,和基于这种情谊的严厉和宽厚,建立起绝非装腔作势才能攫获的权威。他是以刚正不阿的铮铮铁骨,和“虽九死其犹未悔”的耿耿忠贞,赢得了人民的敬仰和信赖。他是以他深邃的眼力和杰出和贡献,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