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那么凉-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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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城记(1)
北京之一:皇城之都
我是喜欢北京的。北京有一种浓重的大气,很磅礴,很有气势。像压得住场的老生一样,一出场,就凛凛的。这一点,任何城市不能比。
并非因为皇家气派,当然,红墙琉璃瓦抬了气场,重要的还是人,慢悠悠的,并不在意的神情。北京人流露出来的不在乎和自信来自心里,语调很平很稳,很无所谓——我喜欢听北京人说话,即使一个街道大妈都透着自信和悠闲。
穿行于北京那些老胡同时,我常常被一些烟火气打动得体无完肤——那么美的老槐树,四合院里纷杂芜乱,仿佛光阴在那些破旧的四合院里穿行,都斑驳了,老树上搭了鸟笼,铁丝上晾着衣服——女人的内衣、孩子的尿布、花棉单……我爱看这些寻常风景,一招一式脚踏实地,和这灰色幽静的胡同相辅相成。
和皇宫比起来,我更喜欢细腻的北京——老槐树底下卖香油的老人,名人旧居里长出的青苔。春天时,我去探访张伯驹故居,桃花开满了他家的院,枝枝蔓蔓,分外妖娆。一周之后再去,花都落尽——那拼命的盛开,却原来只有几日。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把中国第一张绘画作品《展子虔游春图》和第一张书法作品《平复贴》无偿捐赠给故宫,换来小小一张奖状,上面有当时宣传部长沈雁冰的亲笔签名……小小院落,分外有一种清爽感觉。那张先生手植的牡丹已经不知不觉在早春发了芽……这是北京,泛着古意和墨香的北京,宽容大气,是一个饱满的中年男人,上有老下有小,自己的悲伤,自己吞吐。
银杏树黄了又黄,多少朝代翻滚着走了。走到寂寞的红墙边,那曾经的隆重被贩卖成了风景,琉璃瓦上有喜鹊在叫,长安街上彻夜的灯火。我喜欢穿过午夜的长安街,喜欢在寂寞时独自行走在大气而包容的北京——我与它贴心贴肺,一点隔阂也没有。它似一个多年的老情人,早就知冷知暖。
我喜欢的北京,其实还是老北京——二环内的北京,带着旧,带着昨天的气息。虽然很多时候高楼早就林立,但我总能找回旧日那一点一滴的信息——齐白石故居在一群高楼中间,孤零零的,似一座岛,孤芳自赏着,庭楼都旧了,门也斑驳了,里面换了一个姓马的人住,因为门缝里的信全是写给马先生,周围是金融街的高楼大厦,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我在缝隙间找到老北京,那斑驳的灰墙,那门前的老槐……当年拆北京旧城时,梁思成冒死反对,绝不让拆,做为建筑大师,他自知这些老建筑的魅力——当年的巴黎,就是一个老城一个新城,阻力重重,他反复和周总理说了几小时,周恩来最后叹息一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是对老城最无奈的一个回答。
我没有赶上看北京的老城。只看过一些断壁残垣,我行走在那些老城墙的断壁边,看早春柳枝发了新芽,建筑工人正忙着拆迁,后海边的老树被一棵棵砍伐,心里很酸涩……旧城失去的同时,也会伴随着一些东西失去,文化、气场……那些老胡同中相濡以沫的邻居,但北京仍然是北京,很多人在离开北京后无比怀念北京城,梁实秋在晚年让人带回北京的一抔土,相当伤感地说:“还是北京好呀。”
北京当然好。有一种不能让人忘怀的气场,它是一个有着优雅贵族气质的男子,镇定,大气,凛冽,打碎钢牙往肚子里咽,但这男子又别具风情,懂女人,知道如何心疼——虽然细节上可能粗糙些,但到底是真心真意的。 。 想看书来
读城记(2)
北京的好在于自然。不紧张,放松。你游走在北京,就像游走在自己最喜欢的风景里,即使那些小吃,亦是家常温暖——爆肚、卤煮火烧……取了一小条,拿了一碗站着排队,就着夕阳吃下去,暖心暖胃,让人觉得生之美好。活在北京,踏实、肯定,不浪费一丝好光阴,有钱人过得繁花着锦,没钱人也有滋有味——胡同里有高高撂起的蜂窝煤,树上挂着鸟笼子,弹三弦的老人眼睛盲了,依旧充满情思地唱着《黛玉思春》……
后海。北京。我行走在春风里,看两岸那些故居,曾经在这里住过的人留下了淡淡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我努力地嗅着,嗅到了唯美、风俗、烟火、前世、大气……这是最亲爱的北京,有风沙的北京,残阳如血时,能让人心里一疼的北京。
上海:妖娆的罂粟
上海是一个风情的女子。少妇。绝不是少女。她的风情,近似迷惘,带着少妇的妖娆和不甘。
上海只能是一个少妇——同时爱着几个男人,或者爱过几个男人,有着丰满却又骨感的身材,寂寞着,芬芳着,惆怅着……她懂得恰如其分,又懂得适可而止,知道如何倾城倾国,却又明白小情小调可以吊人胃口。
我实在喜欢上海那份逼仄的风情。
她的风情,不是别的城市可以模拟可以相比的。是从骨子里一点一点沁染出来的,积淀了百年的风情,伴着黄浦江款款而来,外滩、武康路、淮海路、法桐、旧居……阿拉侬重的上海话,上海的光芒敏感而耀眼,东方明珠,名副其实。
北京太阳刚。上海裹了一把阴郁,那阴郁却是为着情调而来。很繁丽,充满着压抑的热情——这个少妇有着饱满的情欲,知道如何占有男人,哄男人开心,施展着无数的魅力,带着扫荡一切的妖气,在施展妖术上,决不手软。
它也潮湿,但不像武汉一样潮湿得过分,或者如江南另外的城市,带着颓的迷乱,到不了那种乱哄哄的潮。引起人的欲望就行了——上海,真的是欲望之都。不可能安静下来,面对这样一个充满了热欲和肉感的女子,任谁能平静?她有致命的美,饱满的成熟,她有极大的密度,这密度关于风情,关于一种袭击与被袭击,但也带来了优雅与从容——哪个城市比上海更会风情地优雅着呢?它几乎是欲擒故纵似的,然后颓颓地露出稍微有些*的表情,让人动弹不得。
从来没有哪个城市让人如此浮想联翩——她过于饱满的风尘和风情感让人感觉香艳无比,电影《海上花》和《上海滩》都有这种感觉,男人来到这里,即使如杜月笙这样的男人,都变得风雅起来,是流氓中文雅的人,唱戏票戏写字赏画,与孟小冬这样的女子谈爱情,永远不过时,又捧过董竹君……香艳的故事在上海泛滥得很湿润,《剪取西厢记》中唱着:转过荼靡架,……见人不住偷睛抹,被你风魔了人也茶!上海,是一个多么精致的女人呀,丰润,不潦草,随时会漾开来把谁淹没。——绿色的,那绿,是老绿,荡漾着诗意的缠绵和忧伤,它总是让我心神荡漾,总是让我心潮起伏——我每到上海都像投入一场热恋,与之交缠拥抱,与之呼吸缠绕,这种相遇让我感到一种神秘,我在微微黑暗的江面上遇到了久违的恋人,湿润而秘不示人……离开时,依依不舍,满怀伤感,我每每离开上海都充满着一种不恰当的忧伤,似恋人分手——明明相爱,却不得不离开。但离开也是好的,在上海待久了,人就容易颓了,特别是那些里弄、烟火都呈现出了种别样的迤逦来。一个卷卷长发的女子,慵懒地靠在自家门前,抽着烟,穿着黑色绣花鞋,这样的风情,只有上海女子才做得出来。这份别致,让我一下子想起陆小曼来。陆小曼,她的风情万种和别样慵懒与上海情调相辅相成,半丝浪费也没有,她就是上海,上海,就是这样的女子。
读城记(3)
上海有一种隐秘的绚丽——它长在暗处,却又散发着奇异的光,上海曾经绝世风华,甚至到了让人嫉妒的地步——那时它曾经是全世界最华光流彩的地方,它曾经宽阔得让人叹息,到处闪着金,金冷下去,就沉下来了,沉下来,就有了一种暗自妖娆的气质——我喜欢那种半老徐娘的妖娆,爱过了,搞透了这人世间的悲欢,可是,还不至于绝望。所以,一举手一投足就透出了招式,大户人家的女子,即使再穿布衣,也会上戴一朵花,这就是上海,风情而充满了诱惑的上海。
最迷恋上海的夜色,朋友开了车兜风,她穿着绚丽花朵的旗袍,是大丽花吗?音响里放着三十年代的老歌《蔷薇蔷薇处处开》,我真以为是回到了旧上海,但身边霓虹又如此亮得似妖,闪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尖叫着掠过这浓重得似罂粟花一样的夜色,感觉到那尖叫又苍绿又湿润。
有一首诗说,夜在我的身上,我就是夜……我深深地被一种黏稠的东西依附着,上海有这种东西,很黏,很稠,看一眼,就让人动弹不得。
我知道我体内有一种东西,与这座城市很合拍,很靠近。我知道,这座城市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它生出一个吸盘,牢牢地吸住了我。
我爱上海。
武汉:烟火着,动荡着
武汉是烟火的。是一个不讲究的茂盛的中年女人,有很强的欲望想要生存下去,于是努力地打拼着,甚至不顾自己有多邋遢,她以顽强的势如破竹的精神生长着。
七月的武汉热得如蒸笼,火车站的夹竹桃开得灿烂而茂盛,多像,这座有些乱乱的城市,夹杂着难听的武汉话和来自全国的口音,挽着长江水浩荡而烟火地来到眼前,连公共汽车都和别的城市不一样,居然还有一块二的价钱……我在热与繁杂之间闻到了武汉的气息,浓密的、不芬芳的、逼仄的、强势的……武汉是胡兰成和小周在长江边上发呆的武汉么?是那个汉口之水缠绕着许多爱情的武汉吗?
我爱武汉,大概就是爱上它的纷乱。
这纷乱,马踏连营似的,一步紧似一步——杏花开了梨花开,一点也不情调,一点也不抒情,就这样生活着,很艳丽,很厚实,很脚踏实地。这样的武汉,像一锅沸油,日夜地烧着,不像上海,似一锅冷油,永远的冷艳。
武汉的热、乱、燥、烟火……有着人间烟火最正道的味道,连早餐都称之为“过早”。过早,多么动听,多么贴切。“过”字多好!一字之动,仿佛全城“过早”,人人一碗热干面——热、烫、香、干、辣,在嘴里,是吞了武汉的热,它过于潮和热,所以,得有这热干面吞下去。
我无限热爱武汉的另一原因是长江。
长江穿城而过,绵延浩荡。黄昏时分,弥漫出大面积的温暖,有长江的城市是让我喜欢的,比如南京,比如武汉。
有水的城市就生动。像女人生出一头茂密的黑发似的,生机勃勃,蠢蠢欲动,连欲望都可以强烈起来——武汉又有三镇,水隔成几大片,我偏又喜欢“汉水”两个字。古意缠绵,听着就荡漾。
这种乱哄哄的热闹是中国的。有这样感觉的城市还有天津,那么充满了一种饱满的俗气的力量——却又不烦,是的,不烦。你活在这个城市里,感觉到它的呼吸,“呼达,呼达”,一下,又一下,都和你有关联。我站在武汉的街口,看到一家叫“好百年”的酒店,这名字听着就温暖,虽然是殖民时期的建筑,但因了这三个字,让我无名地喜欢起来。
读城记(4)
还迷醉于武汉的小吃。吃得我动情。因为太过于繁杂。又繁杂,又细腻,不厌其烦——我对武汉最热情的记忆是它的小吃,简直可以用惊天动地来表扬它,它纵容着我的肠胃,像一个好男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