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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定西孤儿院纪事-第17章

小说: 定西孤儿院纪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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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姐,把你的馍给我的丫头也给上一个。
  拴拴姐姐看了她一眼,说,这馍馍我是给我娘我奶奶存下的,自个儿都舍不得吃。
  那妇女说,给上个嘛,大姐姐。
  那个和姐姐年岁相仿的丫头也说:大娘娘,给上个馍馍。
  啊呀,这种声音拴拴太熟悉了——离家要饭的第三个傍晚,那是在沙家湾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姐姐就是第一次这样要饭的:
  大奶奶,给上些吃的。
  突然,拴拴就热泪盈眶了,说姐姐:
  你就给他们一个嘛。
  姐姐瞪了他一眼,像是生气了,但是略为停顿一下,又弯腰从面口袋里掏出个馍来,掰成两半,分头给了那母女俩。口袋里还剩四五个馍了,姐的手伸进去模了好久,掏出一个小点的,像小娃娃的手掌那么大那么薄的,跟拴拴说:
  你把这个吃上。
  拴拴说了声给娘留着,转身走起来。他这几天特别想娘:自己和姐姐能要着吃上馍馍,能要着喝上面汤,能要着吃上洋芋,可娘和奶奶在家里吃的什么:草胡子根,荞皮,麦衣……他跟娘跟姐姐曾经把苞谷秆秆切碎炒干,放在磨子上推。苞谷秆秆进不了磨眼,娘用一根柳树枝子往下捣。苞谷秆秆磨成粉吃,扎嗓子,的确咽不下去……
  拴拴才走出十几步远,就听见姐姐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拴拴!
  他扭脸往后看,一下子惊呆了:那个男人抓住了姐姐手里的面口袋,姐姐用力往回拽,那男人就是不松手。提笼儿在附近的雪上横着。
  姐!他叫了一声。
  姐一边夺一边喊:
  快过来,我们一起夺!
  他反应过来了,噔噔噔跑过去。这时那男人已经扑倒在地了。那个男人身材虽然高大,却是虚弱,没力气,但扑在雪窝里之后,还是抓住口袋不放,姐夺不下来。拴拴跑过去拉住了姐的胳膊,往回夺。那个妇女也扑上来了,她怕男人捏不紧口袋,干脆双手也抓住了口袋。于是出现了这样的局势,八只手捏着面口袋往两边拉,且拴拴和姐姐占了上风:他们两人比那一对中年夫妇有力,那两个人随着他们姐弟两人的倒退而往前滑动。那个丫头在一边站着,惊呆了。
  猛的那个妇女喊起来:
  把剪子拿来,戳烂,戳烂了咱吃!
  那个手足无措的姑娘说:
  人家攒劲,把你打死呢!
  那妇女发狠道:
  拿来,赶快把剪子拿来!
  拴拴和姐以为那妇女吓唬她们,没当回事,一起用力夺口袋。不料那丫头还真拿了个剪子来,狠劲儿往面口袋上扎了一剪子。结果,嘶啦一声响,顺着剪子扎破的地方面口袋断成了两截,###斤谷子面粉噗的一声洒了出来。由于双方用力很大,面粉在雪地上洒了一大片。
  拴着面口袋的麻绳没断,一头在拴拴姐姐手里,一头在那个妇女手里。
  拴拴和姐姐惊呆了,对方的两个人也惊呆了。然而双方很快就清醒了,姐姐去拾那几个胡麻面馍馍,馍馍却被那个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先搂在怀里了,用胸膛压住了。姐姐改变了主意,跪在地上捧面,但是捧了一捧,捧在手里还没地方放。后来她摘头巾想把面放在头巾里,可手冻僵了,一时又解不开脖子底下挽住的疙瘩。她又急又气,呜呜地哭,骂了起来:
  瞎熊!你们一家人都是瞎熊!说下的一搭儿回家,你们夺我的粮食!你们一家人都这么瞎账[10]!
  

华家岭(6)
姐姐终于解开了头巾,铺在地,捧面,但捧起来的却是面和雪的混合物。面撒得太薄太均匀了!姐姐伤心得大哭起来!
  瞎账!太瞎账了!你们这些瞎账……哇啊啊啊……
  不料那个妇女也发怒了,从丫头手里接过剪子向姐姐走过来,也破口大骂:
  你这个小杂种,你骂谁瞎账,你骂我瞎账吗?
  悲愤交集的姐姐骂道:
  瞎熊,你过来,你过来看我不把你掐死!
  但是姐姐还是不由得跪着往后退了一下。虽然那个妇女没有她健康,手里却拿着剪子。那妇女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还就挺着剪子向前逼来,大声吼着:
  掐死?你要把我掐死?我今天倒是要看一下,谁能把谁整死!
  她的剪子唰的一下就捅过来了。拴拴的姐吓得往旁边跳了一步,这才躲过那把剪子。她嗷嗷地叫起来:
  嗷,要杀人了!嗷,要杀人了!你还真戳我哩……
  戳你!我今天要吃你的肉哩!那女人已经发疯了,掉转了方向又一次把剪子戳过来。
  拴拴的姐姐这一次极为警惕,呼地往后跑了几步,嘴里喊:
  拴拴快跑!
  拴拴紧跑了几步,跑到姐姐身边去。
  姐弟两人害怕那女人追过来戳他们,跑出十几步远,但那女人并没有追过来。那女人跪在地上了,一只手拿着剪子,一只手从地上抓面粉,往嘴里塞。看来,那女人并不像如她所说要整死姐姐。于是,姐弟两人又慢慢地走了回来,两个人也像那女人一样,从雪地上抓面粉,并且,姐姐把头巾又摊在地上了,双手从雪上捧面粉。姐弟两人知道,损失已经无法挽回,那就能拾多少就拾多少吧,竭力多收拾几把带回家去吧。他们很清楚,这时骂和喊没有任何用处,与事无补了。但不料想,姐弟两人刚捧了几把,那女人又站起来了,挥舞着剪子扑过来,嘴里喊着:
  再拾,你们再拾,我把你们戳死!
  姐弟两人只得又一次后退。于是女人又一次折回去抓面吃去了。于是姐弟两人又一次试图接近,但又被那女人吓退。干脆,这次那女人追过来之后再也不去拾面粉了,而是吼着:
  滚!走开!你们不要想抓一把走!
  在她的后边,她的丈夫,她的丫头,一把一把地抓面粉,往嘴里塞。
  拴拴这时已经泪水汪汪的。他因为这巨大的损失而心痛不已破口大骂:
  我日你先人,你这个土匪!你们一家子都是土匪!我日你先人……
  姐姐没骂,姐姐明白,这个女人是在保护他们抢夺的成果,不叫他们姐弟染指。她也清楚,她和弟弟夺不回自己的面粉,骂是毫无用处的。她只是心疼失去的面粉,心疼得哭,抹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走,拴拴!咱打不过她,她手里有剪子!叫他们拾着吃去。把他们胀死去!
  姐姐和弟弟盘桓一阵子之后无奈地撤离了。三步一回头,五步一驻足,哭着抽泣着向马营镇方向走去。
  这天黄昏的时候姐弟两人走到了坡儿川。他们找了两三家人,想缓一缓,过夜,但没有一家人收留她们。不得已,他们在一个空庄廓里过了一夜。这个庄廓的家具摆得好好的,房檐下的台阶上垒着烧火用的木柴,一小捆一小捆码得很高,很整齐,一个冬天都烧不完,可家里没有一个人。姐弟两人抱了足够的木柴走进一间空荡荡的房子,在地上点火,围着火堆坐了一夜。姐姐抢着捧了几把面在头巾里,但他们没舍得吃,要留给娘和奶奶。
  转天他们在几个人家里要饭,想喝上口汤再走,走完了半个庄子没要上一口汤。于是他们饿着肚上路了,往第三铺公社槐树湾走去。
  过了半个月那拴拴听到人们传言:华家岭到马营的山梁上死下着三个人:那三个人是一家子,第三铺袁家沟村的何家。他们背着的面粉叫人抢了,面粉洒了一地。他们吃了撒在地上的面粉,渴了就吃雪,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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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家岭(7)
[1]方言,院子,也称庄廓。
  [2]方言,有力气,体质好。
  [3]方言,小,最小。
  [4]方言,中午。
  [5]方言,怎么,如何。
  [6]方言,住宿,停,过。
  [7]方言,过一夜,凑合一夜。
  [8]方言,没有放调料的面糊糊。
  [9]方言,厉害,程度严重。
  [10]方言,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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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孤儿院(1)
把春儿埋了之后隔一天的早晨,拴拴穿好了衣裳,拿了提笼儿正要出门,奶奶进来拦住了:今天你不要拾地软儿去了。他问咋哩?奶奶说我烧汤着呢,一会儿喝上些汤,我们到坡上去。到坡上做啥去?拴拴惊讶地问。拴拴很清楚,万岔梁的坡陡得很,存不住水,山坡上的窄条条地只能种耐旱的糜谷和洋芋,这时候光秃秃的啥都没有了。奶奶说:
  我们搜腾着找一下去,看能不能拾上两个洋芋。
  奶奶!哪里的洋芋呢,年时就叫人拾光了!
  找着试一下去,要是能拾上两个不好吗?奶奶又说,拴拴,奶奶这几天肚子胀得不行了,实在是谷衣子荞皮子吃得人难受得很!
  好吧,拾洋芋就拾洋芋去。拴拴同意了。奶奶说的实事:他和奶奶的肚子里装的都是谷衣荞皮草胡子根。他也希望有点好吃一点的东西。谷衣子苦得很,喂猪猪都不好好吃!荞皮就更苦了,还燥得很。草胡子根炒干用石臼踏[1]出来,吃起来虽不苦,只有一点涩味,但那是羊吃的草呀。这些东西吃完了排泄不下来,每次上茅房都要奶奶拿一根树棍棍给他掏,痛得他杀猪一样嚎。奶奶上茅坑的时候自己掏;每一次奶奶上完茅房,茅坑里有许多血,排泄下来的草蛋蛋也叫血染红了。
  喝完汤他就跟奶奶出发了。他们出了庄顺着山水沟走,沟边上有一条人们踏出来的小路,可以一直上到万岔梁的长城岭,过了长城岭二里路就是第三铺镇,公社管委会就在那儿。奶奶的身体真是不行了。拾洋芋的工具就是两个半尺长的铲子,锄草用的,拴拴把它们装在提笼里自己挎着,奶奶空着手走还是跟不上他。他也瓤得两腿发软,走一截就气喘,就休息,但奶奶还是跟不上他。他只好走一截就坐下来等奶奶。
  他们慢腾腾地走了一里多路,就走到庄后边一片很陡的山坡上了。奶奶站在一片陡得能把牛滚了的像是弃荒地一样的窄条条地头上说,不要走了,这里就是洋芋地,前两年种下洋芋的。
  是的,这里就是洋芋地,拴拴也记起来了。1958年上的学,他和村子里的娃娃们从这条小路去第三铺镇,这一片坡地上长满了绿油油的洋芋秧子,开着铃铛一样的白花,黄色的花蕊。秋天到来的时候,他和几个娃娃还在这里偷过洋芋,烧着吃。烧洋芋的情景有趣极了:就在地边的塄坎上挖一个小水桶样的坑坑,围着坑坑沿沿用鸡蛋大的土疙瘩往上垒起一尺多高的圈圈;圈圈越往上越小,最后收了口。从塄坎的侧面再掏一个洞,和坑坑底部掏通,这是燃火的灶眼。然后娃娃们就到沟里去拔蒿子、灰蓬和骆驼蓬,点着了,从灶眼里烧。那个坑坑就是灶膛,火苗蹿上来从土疙瘩缝缝里往外冒。烧上一顿饭的时间,一大堆蒿柴烧完,就把灶上的土疙瘩烧红了,再把洋芋从灶眼里塞进去,把烧红的土疙瘩捅倒,把洋芋埋上。再拿干土压上。过上一顿饭的时间把灶挖开,洋芋就都熟了,洋芋外头都烧成了硬硬的黄壳壳了,咬开,里边的瓤子又沙又白又香。
  哎呀,那一年的洋芋长得又大又多!他听娘说过,那一年风调雨顺,不光是洋芋,还有小麦、谷子、糜子都长得好。
  但是那一年的庄稼并没有丰收,大去引洮工地了,娘和大姐被县上征去修温泉到县城的公路。其他人家也都这样。——好些年之后,当自己的儿子长到他现在这个年龄的时候,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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