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惜华裳-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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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寒凉,北风呼啸。
烛火微动,摇曳光影间,我仔细研读这半年前送来的信笺,思来想去,愈发奇怪,心中困惑难解,于是,又读一遍信笺上字迹有些潦草内容:
大将军夜深独对月吟唱藏语歌赋,如此几日,不得解。
五月,于破晓行军,却独留一青衫术士,几经彻查不得果。
夜深辗转反侧不能寐,思此举实为不堪,却不得法,哭邪?悔邪?恨邪?命也……
勿念
回想起坊间流传出来的那段将军佳人旷世奇恋,再反复读这句,难不成?不对,如若这样,我岂不是又害了你?
我闭上双眼,脑海里回旋着“哭邪?悔邪?恨邪?命也。”心中愁绪不减反添,我低声呢喃道:阿姐,我这样做,错了吗?
西北那面,到底发生何时?
“对月吟唱藏语歌赋,如此几日……”藏语,如此几日?这十四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何要研习西藏语言,难道就只是为了与西藏友善沟通?亦或是,他有旁的什么目的?
还有,信笺中所提到的青衫术士到底是什么人?按照信中所讲,那术士该是一直处在军营,可是却在大军拔营至甘州之时独留,破晓行军,为何走得如此匆忙?这又是一个谜团。
脑中愁绪丝丝缠绕,剪不断,理还乱啊。
再次扫了眼信封,心猛地一滞,如果当真沿着这个方向探索,那么,为何信笺在半年前竟断了?
“咣当!”一声,窗扇被风吹开,呼啸北风窜入室内,一阵寒自心而发,我打了个寒颤,握紧了信笺。
计中计,博弈心绪怅然
胤禵于康熙六十年十一月奉旨回京述职,西征军将领抚远大将军威名远播,朝野之上已然兴奋之至高歌颂德,况闹市百姓乎?据闻,胤禵回京那日亦是天降白雪,他一袭银白盔甲手持佩剑,跨骑骏马穿过京城主街,街路两侧站满百姓,见大将军归来,皆仰慕瞻仰,而后躬身行礼,口中高呼“将军凯旋,将军英勇”。此外,胤禵此次击退准噶尔缓解西藏危机,威名远震,西藏方面甚是欢喜上书朝廷颂扬康熙千古一帝,康熙帝甚喜圣喻立碑着以纪念,命宗室、辅国公阿兰布起草御制碑文。胤禵西征之行可谓名利双收。
将军凯旋,自然少不了在宫中宴请朝中大臣,康熙欢喜之余更是赏赐了胤禵,宫中喜庆一片祥和,正是一幅父慈子孝之景画。
国宴宫中欢庆我头痛异常,便歇在凌雪阁没有进宫,翌日十四福晋下帖子邀请各府福晋到府邸一叙,自然我也在被邀请之列,若放在从前,我还要考虑是否要去,时至今日,却有比这更重要的去做,因为有件事,我要弄清楚。
略施粉黛使脸色不那么苍白,一袭浅蓝色衣裙,插了一根银色发钗,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浅笑一下,还蛮有几分少妇的妩媚。我轻笑着摇摇头,站起身发现胤禛抱胸站在门口,我一愣,见他朝我走来,帮我穿上裘袍系上带子轻声道:“待会我去接你。”
我柔声“嗯”了一下,“你一会子也别喝多了,毕竟伤身体。”
他笑着挂了我的鼻子,眼眸微眯,似细细打量了我的装备,靠近我道:“我定不会负了这身装扮,等着我。”言罢,便拍拍我的肩,扯着我一同出去。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二次去其他皇子的府邸,头一次是去十三府邸目的是为了解惑探望十三福晋玉宁,而这一次,我便要去探望我的雅儿。
宴席上的吃食于我来说便是摆设,精致华美却不合我意,于是,每次去受邀应宴便是一场持久战,挨饿不说还要笑脸迎人,回到府邸便央求小儿做些吃食。每每若此,我便刻意避免出府出席宴会,一桌子皇亲国戚皆是贵妇之流,一顿饭下来菜没动几口,嘴却不闲着,试问为何,答曰:八卦。
得了空,出来透透气,想到方才寻了一圈也没见到雅儿,着实奇怪,碰巧前方一神色古怪之女子匆忙走过,我忙扯住她手腕,那人似乎受到惊吓“啊”了一声,将我也吓得好歹,神情愕然,许是见我穿着打扮不似婢女便俯首恭敬道:“夫人万福。”言罢便要挣脱我转身离去。偌大王府,如若无人引领,我又岂能寻得雅儿寝院,于是我忙说一句“等等。”便有拽住她衣袖,她似要发作却奈何身份卑微只好委曲求全卑顺道:“夫人还有何事?”
我也不废话,忙问道:“雅侧福晋在何处,带我过去。”
那人身形明显一滞,抬眸非开瞟我一眼又低头恭敬问道:“请问,夫人可是菱福晋?”
我神色一凛,松开右手,暗自打量面前低眉顺眼的小丫鬟,神情略微紧张,双手紧绷着攥成拳头垂至身侧,我笑道:“是雅福晋命你来寻我的?”
小丫鬟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福晋如何知道?”
我拍了她的头一下,暗想,这小丫鬟还真有反侦察的能力,问得如此多,我轻咳了一声,道:“旁得别问,现在就走吧。”
小丫鬟皱着眉低声说了句“好”,便引领我去了雅儿的寝殿。
此处亭台楼榭皆是秀美至极,有些不同于北方建筑的豪气,却添了分南方水乡的婉约,如此看来,十四待她该是极好的。萧雅与胤禵成亲于我昏迷那年,苏醒过后便从小儿那里听说十四贝勒与新福晋琴瑟和鸣,那段时间还流传出一段歌谣,谣曰:夏之雪,冬之莲,天边星,水中月,爱生慕,慕生怜,怜生惜,惜生依,京畿有才子,娶做新妇深恋之,若有分离,非至海枯石烂时。当时听得此歌谣,一丝甜蜜涌至心头,若当真如歌谣描述,那么,雅儿前生之苦便真得可以过去,后生之福便要来了。
我抬眼望着夜空,暗自叹道,如果天边星真得变成掌心物,那么这十四也够浪漫了。
浅笑着摇摇头,我推开了房门,才一进去我变眉头紧蹙,这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有些苦闷,室内寂静无声好似空无一人,虽是二月天,可是寒凉犹在,我忙转身关了门,向内室走去。
空荡的床榻,果真是空无一人,我暗自腹诽小丫鬟不厚道,才走到院门便溜走了,如今看着这房间,哪里有雅儿的踪影?看着纹丝不动的帐幔,我低咒一句“死丫头”转身便要去其他房间查看,彼时,房门外一句“菱儿在里面吗?”是萧雅的声音。
原本黯然的眸子瞬时亮了起来,才进这屋子时我竟还浮想联翩,室内药味甚浓,害我想到雅儿有可能受伤病重着实伤感好一阵子,心情亦有些低落,如今听到门外萧雅声音底气十足,还包含欣喜,方才忧伤之感瞬时全无,扯了扯嘴角,我朝着房门走去。
萧雅一脸笑意眸中还透着丝疑虑,她以手掩鼻,道:“这屋子里药味这么浓,你还不出来?”见我不动,她微愣,随即扯了我出来,一路走到旁边房间关紧了房门。
我心存疑惑,问道:“那间屋子是做给旁人看得?”
雅儿抿嘴一笑,道:“雅侧福晋思君深切,重病卧床,如果没有点药味,那两年如何可以瞒得过。”
“那些药味是如何释放出来的,屋子里也不至于会有那么浓郁的药味吧?”我挑眉。
雅儿坐在软榻上到了一杯茶递给我,见我摇头便送至唇边浅抿了一口,道:“房间里有一个火炉子,每日煮着汤药,干了放水添药接着煮,如此日复一日便成了今儿的效果。”言罢,她看了我一眼,又说道:“听说这府里的女人全来看了个遍,但没走进一步便被药给熏了出来。”她轻笑一声,倾身靠近我柔声道:“你果然不同凡响,佩服。”
我瞪了她一眼,道:“怪不得那丫鬟溜走了,原来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想要引诱我去那间屋子。”说完我意味深长地瞟向门外。过了许久不见她接话,我迟疑侧头看向她,见她有些黯然,脸色有些苍白,我忙起身靠近她,低声问:“怎么了?”
雅儿看向我,眼圈含泪,道:“好像有很久没这样说过话了吧?好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眸光一黯,搂她入怀,定声道:“会的,一定会的,等阿姐醒了,你这边的事解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雅儿声音有些哽咽,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可是那样欺骗他,当他冒着生命危险回来救我的时候,我再也不敢也再也不想做了……菱儿,那件事,我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
十四被康熙授予抚远大将军称号之前,我曾交代雅儿为我做一件事,那便是,如若胤禵出征,那她便随行塞外,暗中观察军中异动,早先收到的信笺也是雅儿传递过来的。她便是我放在十四身侧以防万一的人,如今看来,阿姐,我到底是做错了。
可是这种错,让她看清自己的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突然,雅儿忙起身转过头去干呕着,看样子十分难受,我靠过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道:“怎么了?”
雅儿又干呕了一阵,掏出丝帕擦了嘴角,脸上有些潮红,我转念一想,眼眶睁大,欣喜道:“雅儿,你有了?”
雅儿点头轻“嗯”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道:“十一月份便有了,毕竟府里人人皆知晓也出征两年,我怀孕之事如若传出去,有心人怕要做文章了。”
思虑半晌,才要说话,便听见门外豪声一语,“雅儿,我带你去个地方!”是十四的声音,我看见雅儿眼眸难掩兴奋,便将心中所想搁浅。房门被推开,一阵凉风吹入,我忙说了句:“天气寒凉,你想冻坏了她?”
岁月的风刃留在胤禵脸上,多了一丝沉稳与老练,塞外出征饱经风霜,磨平了他尖锐的棱角,眸光透着似爱新觉罗家独有的凌厉,而此时见雅儿似乎哆嗦一下,竟好似大男孩一样手足无措抬手绕了一下头,反手将房门关上,眉宇间有些尴尬,他走了过来,问道:“菱嫂子也在啊,方才四哥还让我寻你来着,说是在府门前等着,叫你出去。”
我微点头,笑着站起来道:“许久未见,你倒是越发英俊了,这两年可没少听了你的英雄事迹,特别是,那一段‘倾城之恋’。”我故意拉长了最后四个字,尤有兴致地回眸看了雅儿一眼,又道:“我这就走了,还有,十四,你出来一下,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计中计,博弈心绪怅然
与雅儿道别后,我与十四走出院门,想到坊间传言,便掩嘴一笑侧过头看他,许是看我朝着他笑有些不自在,于是轻咳一声,问我道:“你不是说找我有事?”
我敛笑,正色道:“雅儿怀有身孕你知道吧,那么你打算要如何安排?”
胤禵有些懵,反问我道:“如何安排?何事?”
我夸张地喊了一声“天啊”,抬眼看他道:“你该不是不知道你西北征战已有两年吧?咱们大将军的雅侧福晋也跟着去了?”我暗有所指,萧雅此时怀有身孕只有两种解释,其一,萧雅不守妇道,夫君在外竟怀有近三月身孕;其二,萧雅紧随将军身侧,故府中患病实为作假。而两种说法,每一样,不会至萧雅于死地?就算没人追究,无人敢追究,可光是那些流言蜚语便会将雅儿推入水深火热当中。十四到底军事才能卓越,这应不难想到。
胤禵失笑,一拍脑门,却随即又说:“这有何难,我一直在府邸守着雅儿,谁敢动我大将军王的人?”此声音嘹亮,透着将军独有的霸气。
我挑眉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