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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国术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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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迈上公共汽车时,一个趔趄,售货员惊叫:“老大爷,小心点!”他哼了声:“没事。”随即发出爽朗的笑声。
  汽车缓慢开走,碾得雪稀烂黝黑。我觉得整车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回望我……把老人在雪夜送出门,做出这样事的是个什么人?
  回到家,我注意到二老爷的画像上,鼻根到嘴角拖出两道皱纹,眼尾与眉梢下垂,现出衰败之相。画他时却没有发现,当时我在思考,母亲见到二老爷,会不会给他难堪?他毕竟打了姥爷……
  我能学美术,对母亲很感恩。我和Q考上美校后,K就成为高中时代的一个陈旧记忆,自然地远去,再没有关系。用美术解决问题,比武术要好。
  母亲和父亲在十一点回家,父亲昏昏欲睡,母亲满面红光,有点兴奋。我问:“见到社长了?”母亲告诉我,社长眼神机警,有着经过大风浪的人特有的冷静,一望便知不是一般女子。
  社长的青春时代,情绪激昂,两次自杀未遂,为父亲等一干小伙子所营救。父亲曾对她好言相劝,她总说父亲是个好人。父亲现在的颓废令她意外,她说:“当年的帅小伙,怎么成这样了?你从今天开始,就给我锻炼身体!”父亲面有难色,众人想笑未笑。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真言1(19)
此次聚会是在一个当年的小伙子家中,他当年是个精细人,按照客人人数买了大虾,准备一人一只,但临时多赶来五人,虾不够分了。众人相互推让虾,父亲站起来说:“给我一只。”
  母亲觉得父亲很丢人,而聚会的气氛就此轻松,后来还有人喝醉了。社长离去时,说她在一家建材公司领一份薪水,平时并不见人。大家约定从此每年一聚。
  社长坚持不让人送她,戴上一顶棒球帽,坐公共汽车走了。有人感慨地说:“她流产过,这辈子没有孩子了。这么好的女人,可惜啦。”有人说:“她并不漂亮,当年只是气质好。”还有人说:“漂亮不漂亮,有什么用,到了咱们这年纪,男人和女人都一个样了。”
  母亲在我面前,首次那么爱说。她讲完聚会经历,我就睡觉去了。二老爷的画像被收进画夹,用过的碗筷刷洗干净,他来得不露痕迹。
  与社长的聚会,令当年的小伙子们意犹未尽,没几天,他们又自己聚会了一次。这次喝醉的人比较多,暴露出年轻时的恩恩怨怨,最终不欢而散。父亲和母亲回来后,父亲说:“当年的事,我搞不懂,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是不懂。”母亲则说:“太逗了。”
  母亲在一个星期后,知道了二老爷来过我家。二老爷那个晚上没有回郊区,去了他长子家。他在长子家住了一夜,得到三百块钱,然后花九块钱买了个西瓜,给姥爷送去。
  他没有再提在姥爷家养老的要求,只说:“冬天的西瓜贵,你肯定不舍得买,我买给你。”
  姥爷把西瓜切了,兄弟俩吃完西瓜后,二老爷就回郊区了。
  母亲看望姥爷时,知道的以上情况,她跟我说:“姥爷跟他是兄弟,就算心里再不原谅他,也不会不让他进门。但咱们家……希望你懂点事。”
  十二
  母亲归家后,我的家终于完整。青春期男生总是叛逆父母,而我恰恰相反,因为长久以来,我的父母是缺位的。母亲的话,我只想遵循。
  至于二老爷,托付给佛祖菩萨吧。我到玉涵寺烧香,跪在蒲团上,闭目祈祷。我的虔诚感动了香火和尚,他在我磕头时,敲响供桌上的罄,慈悲地说:“有求必应,有求必应呀。”
  这句话给了我莫大安慰,我磕头完毕,感激地看向他。他的眼睛很小,却清澈无比。我两手合十,向他恭敬行礼,他合十回礼。我走出大殿时,又多次回身向他行礼,心想:“遇到高人了。”
  当我的脚迈过门槛,一个念头打入我的心:“这双小眼,怎么那么熟悉呢?”我跑回去,香火和尚正在收拾香炉里的香头,我问:“师父……你是风湿吧?”他把手中的香头扔进垃圾桶,懊恼地说:“被你看出来了!”
  风湿左腿残疾,关了五个月后提前释放。他父亲的死,令他万念皆空,到玉涵寺要求出家。知客僧答复他:“我们有规定,残疾人不能出家。”他就在寺中连跪两天,感动了一位寺中长老。长老嘱咐他:“你回街道办事处,开一份品行证明。我帮你说话。”
  街道办事处给他开了一份“行窃多年”的证明,他绝望地交给长老,不料长老高兴地说:“多一个和尚,少一个小偷——好理由!”他就此出家。
  他在寺院中独居一室,梁高柱挺。他的居住条件从没这么好过,觉得自己的生活走上正轨。他留我吃饭,问:“你想吃什么?是鱼香肉丝,还是夫妻肺片?”我大惊:“庙里吃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章 真言1(20)
他:“不,都是素菜,只不过色香味上在模仿荤菜。”他到食堂打来饭菜,果然肉味飘香,吃后觉得极为爽口。他解释:“当然爽口,因为都是苦瓜和豆腐。”
  他过着津津有味的出家生活,常有大款请他去玩。他问明我从没去过歌厅和酒吧,仗义地说:“我带你去。”打了个电话后,他对我说:“今晚我们去个比歌厅和酒吧更刺激的地方。”我:“哪里?”他:“洗浴中心。”
  他戴上毛线帽,换上咖啡色风衣,很像是美校的青年教师。半个小时后,一辆宝马轿车停在庙门口,他带我坐上去。司机说:“王总临时有事,不能来了,让我安排你俩。”风湿:“我这是招待朋友,他不来也好。”
  司机四十多岁,脸上都是青春痘的遗迹,估计他青春时无人告诉他青春痘是不能挤的,以致一脸小破洞,令人不想再看第二眼。他发现了我厌恶的眼神,嘿嘿一笑,说:“王总的脸比我还破。”风湿接话:“千疮百孔。”
  司机和风湿大笑起来,我也赔笑几声。
  洗浴中心在一家二十层宾馆里,宾馆大堂有许多白种人穿梭,香水袭人。风湿告诉我:“老外在十九世纪还没学会洗澡,他们总觉得自己臭,就发明了香水。当香水的香度愈演愈烈时,一个聪明人告诉大家,只要洗澡就可以了——这个人叫爱迪生。”
  我:“啊,就是发明了电灯泡的那个?”
  风湿:“他更有价值的发明是淋浴喷头。”
  我:“那外国人为什么还这么香?”
  风湿:“因为他们想抹杀爱迪生的功绩,毕竟这么晚才学会洗澡是很丢人的事。”
  司机:“其中还有经济利益。淋浴喷头的全球销量过大,价值远远超过灯泡,爱迪生申请灯泡的专利成了,可淋浴喷头的专利就是不给他。资本家贪下了这笔钱。”
  我:“这都是谁告诉你们的?”
  风湿和司机:“王总。”
  王总从国外引进了洗澡业,他先在四星级宾馆中搞试点,预测不出十年,洗浴中心将脱离宾馆的掩护,挺胸抬头地建在街边。他不会让爱迪生的悲剧在自己身上发生,他将垄断这一行业。
  洗浴中心的登记柜台上有一个瓷盆,里面装着十几个橙子。风湿说:“外国人非常有人性,洗澡后会口渴,就给你备下了橙子。”说完他拿起一个,剥皮吃起来。
  我:“不是洗完了再吃么?”
  他:“先吃一个,洗完了再吃一个,这样洗一次澡能吃两个橙子,赚了。”
  我:“外国人的管理方式还是有漏洞的,忽略了中国人爱贪小便宜的天性,得赔多少水果钱呀。”
  他:“错,吃两个橙子的就我一人,来这的人连一个都不吃。”
  我:“那他们吃什么?”
  他神秘一笑:“出家人,不便说。”
  司机带我俩进澡堂,转眼他就不见了。我和风湿到一个大水池中泡澡,风湿一直是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不料却长着簇黑浓密的胸毛。我吃惊的目光令他不好意思起来,说:“我也没想到,当了和尚,连胸毛都长上了。”
  大水池中央有个小水池,里面的水彻骨冰凉。风湿向我解释:“大水池的温水泡得毛孔扩张,小水池的冷水刺激毛孔收缩,来回两泡,毛孔一张一缩,舒服极了。”他沉吟了一下,说:“能伸缩的不单是毛孔呀。”
  我:“还有什么?”
  他:“……你悟性太差!”
  我俩出了水池,又去蒸桑拿。他在桑拿室门口向侍者要象棋,侍者流露出钦佩的表情。我俩在桑拿室内,开始还一招一式地布局,后来就“马对马”、“车对车”地对拼,很快把棋子都拼光,棋盘上只剩下老将老帅。

第五章 真言1(21)
风湿声音嘶哑地说:“下完了,平局。”我俩快速起身,冲出桑拿室。
  侍者恭敬递上毛巾,说:“太佩服了,又待了这么长时间。大师定力惊人呀。”风湿友好地笑笑,指着我说:“可惜他不会下围棋,否则我能在里面待四个小时。”
  离开桑拿室,我小声问:“他知道你是和尚?”风湿:“是呀,我就是在桑拿室里降伏王总的,他下了没几步就受不了啦,从此对我非常信服。”
  我:“你怎么做到的?”
  风湿:“没有秘诀,只有一个‘忍’字,再加一个‘狠’字。”
  他带我去淋浴,用冷水猛冲后腰,我说:“这也是热胀冷缩?”他:“对,这是强肾的秘诀。”我问:“把身体搞得这么强干吗?”这时,司机两眼无光地走入淋浴室,根本没看到我俩,到最里面的喷头下冲洗,在水中一阵哆嗦。
  风湿遥指司机,说:“为了成为他这样。”
  风湿走到司机身后,猛拍一下,司机吓得转身。风湿笑嘻嘻地说:“你又去按摩了?”司机:“俺是个俗人。”
  风湿走回我处,说:“花花世界,不管你有多强,都会迅速地由强转弱。”
  司机说王总平时对他管得很严,带客人来洗澡,就让他在门口等着,只有当王总不在时,他才能进来*,他也很苦。
  我们三人穿上浴袍,出了澡堂,到中心的后厅休息。后厅有自助餐,还可以打牌下棋,坐满穿浴袍的青年男女。风湿带我找空位坐下后,司机端来三扎啤酒,我问风湿:“你能喝酒?”风湿笑笑:“我是严格守戒的。他两扎,你一扎。”
  我略感欣慰,却见风湿掏出一根烟,点上后,喷了一口。我:“你怎么抽烟?”风湿:“烟草从美洲传过来,是十四世纪的事了。佛祖在世时,没见过这个,所以我们没有对烟的戒律。”
  他抽了两口,很快捻灭,说:“虽然没有,但烟刺激生理,还是尽量少吸。这个身体最可怕,它一乱来,人就成动物了。祖宗们进化成人,不容易,我们要懂得珍惜。”司机点头称是,态度十分虔诚。
  邻桌女子们发出一阵尖叫声,她们玩牌有了结果,三个女人被罚钻桌子。司机看到她们翘起的臀部,不由得呆了,小声嘀咕:“贼公贼婆的孩子,就是*。”
  我问:“小偷的孩子?”
  风湿:“小偷挣的是辛苦钱,到这消费不起。大盗的孩子。”
  我:“抢银行的?”
  风湿:“批条子的。”
  我一脸迷惑,风湿:“……你悟性太差。”
  后来,风湿带我和司机去吸氧,吸氧室中放的是佛教音乐。他得意地说:“我的主意!这就是我跟王总交往的成果。”
  我们三人躺在躺椅里,侍者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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