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春-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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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击技却是有些门道。”面纱微微一动,女子抬起手,袖上绣了一支栩栩如生的白梅,枝干弯折,极是精致。她落子之前思考的时候并不多,两人一来一往,转眼又下了几手。淡绿衣衫的女子捻着黑子想放下又没放下,终于还是淡淡一笑:“青玄师姊,我棋力不胜,这局就到这里罢。”
“琴棋书画诗词这些杂学,看来师妹也并非样样精通。”用手支着下巴,语气有几分揶揄,却掩饰不去其中的温和笑意。
“说是精通杂学的怕只是师伯,我不过是拿来当个幌子,师姊不也是知道的么。”她抬手轻轻撩起船帘,笑如桃夭曼妙,“这时候可正好。”
只见西泠桥苏小小青冢旁,照例是游人云集的地方,杭州府美人虽多,入宫封贵人的也不少,可是这般有名的只有前朝那一位。
一个衣衫破旧、形容猥琐的矮小男子绕着桥边走了一圈,把周围的人都打量了个遍,那边巧笑的女子虽然姿容美好,可是伴的男子锦衣华服,像是惹不起的人;那边几个是当地有名的文士,整日价子曰诗云,道貌岸然,别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至于那个渔女,长得太过粗陋,调戏起来没有味道。最后还是望定了两个外乡的陌生人,其中一个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青衫广袖,手执折扇,旁边的一人身量还要再高些,器宇轩昂。矮小男子看准了外乡人在异地怕惹是非的心态,冲将上去,伸手去扯那个世家公子的衣衫下摆,这一扑是扑了正好,可是手上却连对方的一片衣角也没沾到。
他愣了一下,也不在意,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妹子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嫌弃她,如今又找了别人家的女儿,你这么对得起她啊……”哭声不大不小,只不过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那青衫公子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反倒是身旁的男子忍不住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矮小男子心中得意,脸上表情更加真切,跪在地上挪了两步:“当初就知道你们有钱人靠不住,可是现在她有了身孕,怎么再嫁给别人?”
这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从那个青衫公子的为人数落到他的薄情相。
湖边小舟中,那个高挑的女子俯在桌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棋盘早被推倒了一旁:“敛宁,亏得你竟然找到这般精彩的人物出来。”
“那日走了僻静的街巷,他突然冲出来就是这番话,只不过那个被嫌弃的人是他自己罢了。”绿衣女子将船帘束起,支着下巴看着外边。突然望见那个青衫公子偏转头,似乎向这里看了一眼,虽然心里一瞬间有几分不安,也没有太在意。
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面如芙蓉,眉间有几分英气。她直直走到那青衫公子面前:“看这位公子的模样不像本地人,不知公子贵姓?”
青衫公子嘴角微挑,像笑又没笑:“敝姓张。”
“张公子,看你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人,要么叫立刻娶了这位大哥的妹子,待她好好的,要么……”她微微拖长尾音,后半句却不再说。
他瞥了那女子一眼,手中的折扇微微一顿:“要么如何?”他长相清俊,唇却极薄,看面相也确是薄情之人。这一句话一出,那女子容色变得极为难看:“要么,就在这里做个孤魂野鬼。”她话音刚落,袖中锦带已经飞出。锦带丝质柔软,顶上系了一个铜质的小球,亦刚亦柔,这类的奇门兵器可说是短兵器的克星。
青衫公子身旁的男子正要动手,手上却被一柄折扇轻轻一按,他立即会意,退后两步。折扇回转过来,在锦带上铜球一推,锦带突然折转击向那个女子。那女子似乎也吃了一惊,身子轻飘飘地向后退去,锦带在她周身回旋了一周,又击向对方。
“这人武功倒好。”高挑的女子不觉站到船头,只是面纱覆面,也看不出她是怎样的表情。
身旁的清雅女子眉间朱砂精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神情:“击技本就是克制短兵器的,那人用的虽是折扇,可使的却是剑法。”
那女子旋身,一道锦带被舞得毫无疏漏,铺天盖地的一片重影,极是好看。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可只有她心里开始发毛,原本看对方只是一介世家公子的模样,料想就算会武,也不过几招搞定的功夫,眼下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青衫公子不知抱了什么心思,每每有机会一举击败对方,却也没有出手。时间一久,那女子也感觉到对方容让,本来心里刚刚有几分感激,可转念一想,不觉恨恨骂道:“登徒子!”她把江湖中有名的采花贼想了个遍,也想不出有那么个人物,不由又骂了句:“淫贼!”
对方也没怎么生气,连神情都没变一下,衣袖带风,端的是翩翩佳公子,可惜在那个女子眼中怎么看都是一副轻佻模样。
正当她想着怎么脱身之时,身边冷风袭到,一个高挑的女子挑开她的锦带,错身站在她身前,衣衫在风中微微拂动,身上的气势却不可逼视。青衫公子站着没动,看了对方衣袖上绣的那支梅花一眼:“原来是凌轩宫阮阁主,久仰。”阮青玄脸上的面纱微微一动,逸出几分笑意:“看阁下绝世剑术,莫不是武当派御剑公子?”
武当派御剑公子名字人尽皆知,人群中的会武的也有,不免有几声低低的议论。
青衫公子淡淡一笑:“阮阁主谬赞。”
阮青玄又是一笑:“却不想张公子如此薄情寡意,教我们这些女子好生心寒。是不是啊,这位秋水门的周姑娘?”她后一句话却是对着身后的女子说的。
周昔之前已经被拖得筋疲力尽,眼下气息未平,语气恨极:“张惟宜,你这个武当派的败类!可恨我今日武功不如你,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这登徒子好过!”
一旁划船靠了岸的绿衣女子突然嗤的一笑,恍如桃夭曼妙。周昔瞪了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她轻轻踏上岸边,垫脚的船边连颤都没颤一下,微微笑着看了对峙的三人一眼,很是无辜的样子:“我没笑什么啊,莫非周姑娘觉得我该取笑你么?”
张惟宜只是静静看着,余光瞥见刚才纠缠自己的矮小男子一点点退出人群也没有出声,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周昔早憋了一肚子火,手中锦带复又垂下:“阮阁主,这位姑娘可是你辉月阁的?”阮青玄没有接话,反是那绿衣女子微微笑道:“我在凌轩宫四阁位居最末,不成器得紧。”她微抬衣袂,只见袖上绣的是一朵莲花,却是流韶阁阁主的表记。周昔原来看着阮青玄的身手,觉得自己尚且不如,可辉月阁是凌轩宫最强盛的一股势力,阮青玄的武功也是四个阁主中最高的。相较之下,流韶阁主许敛宁顶着的却是雅擅六艺的名,说得难听些就是杂学精通,武功却稀疏平常。
许敛宁看着周昔手中的锦带过来,衣衫翩然,姿态优雅地避过,在空中堪堪一个折转,手中玉笛指向另一边的张惟宜。这一击,完全出乎周昔的意料,她收了锦带,顿时拿不定主意。
阮青玄向左边移了一步,正好挡住周昔的视线:“眼下,你我只要站着就好。”
许敛宁这一击极快,几乎是眨眼功夫已经到了张惟宜身前,玉笛点着对方的衣衫,微微凉冷。阮青玄却眼尖地看见她的神情微微一变,有些仓促地收住势头,足尖刚一点地,便回过身,指尖弹出一道蓝光。
张惟宜离她很近,险险避开,暗器只在他的衣袖对穿过。阮青玄不由暗道一声可惜。张惟宜一拂衣袖,袖风凌厉,似也起了杀机,手中折扇所指俱是对方身法中的破绽。许敛宁轻功绝世,倒也化险为夷,可是无论如何却脱不了身。她知道两人之间差距太大,索性站住不动,眼见折扇撞到自己肩上,也不避不闪。张惟宜看着她突然住手,折扇点到了还是收回,像笑又没笑:“许姑娘的武功很是不弱么。”
许敛宁没有半点惊慌:“还远远不及张公子。”她站在风中,语笑晏然,衣袂翩翩,端的清丽无双。
张惟宜淡淡一笑,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在下奉劝姑娘一句,还是把那些暗器扔了好。”她蹙着秀气的眉,暗中运力,却挣不开对方,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变得惨白:“你放手。”
“你们整了这出戏来,我这样陪你们演完了,却没一个谢字么?看来容宫主连起码的规矩都没有教。”两人之间挨得极近,连对方的气息都可以感觉到。张惟宜每说一个字,她的心就沉了一沉,不知该用怎样的神情应对:“你快放手,那么多人看着。”
“适才生平被人第一次称作登徒子,那么也要当个够本才好。”张惟宜的语气极淡,甚至有几分温柔,可许敛宁听在耳中却觉得极度恶寒,惨白的脸色转眼开始泛青。
阮青玄看着两人的阵势,心里着急,语气却还是如常:“张公子,我这个师妹柔弱斯文,适才得罪,还请见谅。”
张惟宜看了看许敛宁,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柔弱斯文么……原来如此。”手一松,只见她退了两步,看了自己一眼,就别过头去了。
周昔看着她刚才受辱,同忾之心顿起:“你没事吧?这登徒子一定不得好死。”
她眼中清浅,看了看周昔,微微抿了抿嘴角,忽听阮青玄低声问:“敛宁,你可有受伤?”许敛宁抬眼看着她,摇了摇头:“没有。”转头看着周昔,露出淡淡的笑颜:“周姑娘,刚才是我得罪了。其实我们本是想到贵派拜会一番的,却不想出了这般变故。”
周昔哪里知道她的心思,便道:“那么现下去也是一样,我来带路。”她走了两步,还是脸色难看地回过头看着张惟宜:“张公子可是要一同到敝派休息片刻?”简直是名门子弟的悲哀,明明想砍了对方的心都有,还得充个礼数周全。
张惟宜看了看另外两个女子,她们神情都不怎么自然,淡淡道:“恐怕要辜负周姑娘的好意了。”周昔转头就走。而阮青玄一直极镇定的神情也微微变了变,似乎像是松了一口气。
许敛宁走过他身边,已经淡淡笑得自然:“张公子不必猜了,我们自然不是做好事去的,这还要多谢张公子成全呢。”
张惟宜垂下眼,像笑又没笑:“说谢也太虚了,在下身边一直没姑娘这样的妙人,实在遗憾。”许敛宁气得咬牙,一时也想不出反击的话来。
莫允之见她们走远了,方才道:“王爷刚才真是手下留情了。”
张惟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许姑娘只一招,连手腕都可断了。”她自己怕也觉察,才会退开用了沾毒的暗器。这份武功对于女子来说已是难得,但是出手未免狠毒。
张惟宜淡淡道:“看她年纪轻轻,何况还是凌轩宫的高足,也不好太计较。”难为张公子也不见得比对方年长,年纪轻轻却说得大模大样。
莫允之但笑不语。
当庭秋水延漫深
三人过了西泠桥,停在邻水的亭子中。周昔取出一支竹哨,长长短短吹了三声,方才有人划了船过来。
秋水门靠山,一面邻水,进出都靠水道。
阮青玄不由地和许敛宁对视一眼,上了船,只见沿途过去,极高的荷叶枝干下,隐隐有人影在其中。若是有人直接闯进来,不免要在这里动手,船上本是不便了,要是不慎下了水,那可真是难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