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I&II-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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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德高嘴上说话句句老道,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要知道,刚才他不但全力出手,而且凭借着凌空的优势,爪上的力道已比在平地上增强了一倍之多,但和黄芩间的手腕角力,也仅能稍稍胜出一丁点儿,足见对手实力可怕。
片刻前的情形在杨德高脑中还无比清晰:他的龙爪只是将黄芩的手腕微微压低了一分,并不能象理想中那样,先压沉对手的手腕,再以龙爪直接攻击对手的面门。还好,他灵活应变,凭借少许的优势,翻腕抓住了黄芩的手腕。本想着以他那握石成粉的爪力,连坚硬的红木桌子,一爪抓上也是如入腐土,这一下本该扯得黄芩骨断筋折。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一抓之下,黄芩那看似无异于常人的皮肉,却不仅又滑又韧,还带着股巨大的反震,几乎要把他的手指弹开。以杨德高几十年的爪功,竟是扣牢都难以做到,更别说撕破皮肉,捏碎骨头了。他大惊之下,手上反被黄芩用力一挣,震得虎口发麻,若非松开得快,只怕虎口开裂,就要挂彩了!回头想想,能留下三道爪痕,于他杨德高而言已是侥幸之极了。
他心里明白,虽然说出来令人无法相信,但眼前这个名不经传的年轻捕快,确实拥有比他更为精纯深厚的功力,今日若不能在招式上取得上风,只是一味的以力同他相拼,自己将必败无疑!
他只知对手厉害,却不知黄芩对他,也是吃惊不小,暗自提防。
刚才,杨德高的手腕一压,力道之沉重,令得黄芩竟然抵挡不下,手臂吃了杨德高一爪,亏是运足了护体神功,却仍火辣辣的疼痛难忍。这一点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之前,黄芩在高邮也曾暗中会过不少江湖好手,却从未遇上象杨德高这般扎手的人物,如此想来,江府之中,当真是称得上卧虎藏龙了。
黄芩不免心中暗叹:看来,这些年在高邮,我倒是坐井观天,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此时此刻,杨德高忽地两臂伸张,两手的五指都笔直张开,每根手指的第一个指节弯曲呈垂直状,爪形展现,已化鹰爪为龙爪,想是要施展与轻功齐名的“大天龙爪”了。
一般来讲,爪形主要可分为龙形、虎形、鹰形三种,形状互异,讲究不同,虽有相通,却各有所长,并不是什么爪形都可称叫作龙爪的。
龙爪,是五指大张,每根手指的第一指节弯曲,张开面积最大,爪尖最易攻击到敌人的一种爪形,但习练未精深时,发力不易。虎爪,则是五指微张,第一、第二指节弯曲,控制面积小于龙爪的一种爪形,发力相对容易不少。而鹰爪,是四指紧紧并拢,第一、第二指节弯曲,贴住指腹的一种爪形,虽不易攻击到对手,可一旦抓住,则发力迅猛,一扯就是一块肉,非常凶狠。其他的什么豹爪,鹤爪,燕爪,鸡爪,鬼爪的,都不过是龙、虎、鹰这三形的各类变种而已。在这三形中,以龙形最为难练,要是没有天分及苦练,光是其他指节笔直,只准第一指节弯曲这点,一般人就做不到,更别提其他的了。总体上,龙爪手,鬼爪手都是属于这一类难练的爪功。
杨开元的“大天龙爪”神功现在少有人提及,可多年前的确是威名赫赫。
不过,他这架势是吓不倒黄芩的,只见黄芩眼中寒光闪动,双手捏成了苦恼拳状,一副已准备好了迎敌的样子。
江紫台见状,有些不确定地讶然道:“那不会是苦恼拳吧?……难道,他竟然要用捕快营的粗浅拳术,来应对杨老的‘大天龙爪’?!”
江彬脸色阴沉,摇头道:“两军对阵,从来不是靠武器优劣来决定胜负,这道理,比武也是一样。你永远要记住,任何本领都只是工具,工具不过是方便人用的,武功也是一样。工具有优有劣,使用起来,对胜负的影响的确很大,但并非主宰胜负,能主宰胜负的是‘人’。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了人的智慧和应变。所以,关键是使用工具的人,而不是工具。”
江彬这番话见识极高,在场的高手名宿听得此话纷纷迎合,无不点头,连在场中的黄芩也不禁大为震动,心道:江彬的为人虽然恶名在外,但能说出这番话来,只怕武学修为已不容小视。
江彬的见识能够让对他完全陌生的黄芩心生震动,却不能让早已熟悉他的杨德高有什么特别感觉。所以,就在黄芩稍一分心的刹那间,杨德高立即察觉,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发动了进攻。
他箭步向前,手脚并用,爪攻脚踢,霎那间仿佛变身为三头八臂的哪吒,一招接着一招,一式快过一式,攻势迅速得似疾风闪电,猛烈得如狂风暴雨般!
黄芩身形随之而动,拳脚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杨德高那般迅猛,但是爪来拳架,脚来腿挡,见招拆招,见势化势,倒也并不显得特别局促。二人拳脚相交之声,噼噼啪啪如炒豆一般不绝于耳。无论杨德高的招式变换何等精妙难测,出人意料,却总无法避开黄芩的拳脚封堵。
适才他凌空下扑,全力施展,尚攻不破黄芩的护体神功,象现在这种的攻击力度,如果不能击中要害,对黄芩根本无法造成真正的伤害。
二人一时险入了苦战。
这种打法,虽然表面上是杨德高猛攻,黄芩死守,但杨德高并不能奈何得了黄芩,所以也根本算不上占了上风。
这场面,在外行眼中,只觉这二人你来我往,拳拳到肉,精彩绝伦;但在行家看来,都不过是沉闷的消耗战而已,激烈是够激烈,却一点也不凶险。旁观的一些顶尖高手顿觉没了意思,心中猜测,只有等到这场中二人精力消耗的差不多,护体真气威力下降,速度灵活性大打折扣之后,才能分出高下了。
激战之中,杨德高忽得左爪往低处一按,一滞,右爪急抓黄芩的面门。这其实是虚招,暗藏着马步向前,右爪变换为肘击敌胸,或者大弓步化左爪袭击档下这两种变化,相当恶毒。不过,这已是杨德高第四次施展了,第一次时,黄芩倒真的差点栽在此招之下。
杨德高的“大天龙爪”,虽然精奥非凡,变化繁复,但终究不是无穷无尽,前前后后一共只有三十二手。自他成名以来,爪下难有十合之敌,似今日这般,恶斗了上百回合,能令这套爪功完完整整地使了三遍还多的情况,那真是从来未曾发生过的。
是以,他这一招,虽然精妙绝伦,可惜已经用过三次,黄芩早了然于胸。只见他淡然一笑,侧身一个斜步上前,率先堵住了杨德高大弓步的变化路线,右肘横在胸前,防止对手的肘击,同时左手的苦恼拳,一记自左下向右上的斜钩击出,趁着杨德高变化被制,瞬间不知所措的极短一刻,后发先至,沉重的击在了杨德高右肋下的柔软之处。
这一拳,力道发自足跟,扭腰摆臂,吐气开声,是以沉重之极。
杨德高年岁已高,这一拳,又在他狂攻了百多招之后,本来就有些气息不匀,护体真气的威力已不足巅峰时的七成,而他被击中的部位恰恰又是防御能力最为薄弱的“软肋”。倾刻间,这记苦恼拳令得杨德高当真苦恼至极。他痛哼一声,身形急退,后跃出八尺开外。
黄芩笑了声,叹道:“好轻功!” 随后,收起马步,长身站立,也不追击。
转瞬,只见空中布片飞舞散落,杨德高被黄芩一拳击中之处的衣袍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圆形破洞,碎裂的布片洒落地上,露出里面苍白黯淡的肌肉,上面赫然印着一个小小的青紫色的圆形斑印,那是被苦恼拳凸起的拳尖打伤的痕迹。
赤手空拳,无刀无剑,不用指爪撕扯,硬是靠拳头把衣服打碎,只是这份功力就足以让人乍舌的了。
杨德高低头瞧了眼自己的伤处,像是被人抽了一记耳光般,脸上火辣辣烧得慌。这一拳虽痛,还不至于给他造成严重的内伤,却令他颜面尽失。老羞成恼之下,他再待扑出和黄芩生死相决。
江彬突然放声道:“杨客卿请住手。今日,我本是为了考验黄捕头的能力,才设了这三场之约,并非生死相斗,自然还是以点到为止为原则。这第一场,该算黄捕头通过了考验。既然是考验,也谈不得胜负,杨客卿万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去换件衣物吧。”
杨德高听得此言,只觉是江彬不让他讨回面子,脸色铁青,两只三角眼中仿佛快喷出火来一般,但又不便违抗江彬,只得闷不作声,恨恨然退下了。
江彬见杨德高连句话也没留下就愤然离去,大失礼数,也不生气,只微微笑道:“杨客卿还有一些杀招没有施展,被我阻止了,所以很不服气,有些失礼之处,倒叫黄捕头见笑了。只是,今日既然不是生死相决,似乎不必比试到那个程度,不知道黄捕头以为是否合适?”
黄芩心道:方才杨德高的三十二路天龙手已被我洞悉,败势已成,江彬这么中断,不过是想保留杨德高的锐气,让他下次再和我动手时,心理上仍可保留一份争胜之心罢了。若是刚才继续斗下去,只怕会打到他一败涂地,那么下次若再动手,他心理上的劣势,将导致他闻风丧胆,再无相搏之力。明明是护短之举,现在被江彬这么一说,倒成了为我着想,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心下虽然雪亮,却不便说破,黄芩只是淡淡一笑道:“多谢将军。在下侥幸过得一场,不知道下一位,又是哪位高手名宿?”
江彬眉头微皱,沉吟着,似乎对派谁下场也有些为难。不过,略一犹豫后,他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展眉开口,道:“黄捕头能把这捕快营中的入门拳法‘苦恼拳’,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真正让人叹为观止,想来拳法上的造诣已达返璞归真之境。不知在腿法方面,你是不是也能达到同样的境界?”顿了顿,他道:“吴统领,这一场,就由你出战吧。”
一人应声出列。
此人看来三十多岁,一身皮肤象是常年在烈日下暴晒一般,呈现黝黑之色。但这种黑又并非是普通人晒多了阳光后,黑得黯淡发黄,没甚光泽,而是隐隐散发出油亮的缎子般的光泽,漂亮极了。加上他仪表堂堂,浓眉大眼,蜂腰猿背,欣长健美,端得是条好汉的样子。
此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道:“在下姓吴,草字一鹏,从未在江湖上行走,一直在军中任职,所以也没有什么名号。”
黄芩微微点头,心道:他有军职在身,更要小心对付。
吴一鹏笑得很灿烂,继续道:“不过,我那些同袍们喜欢称呼我作‘哨子腿’。”
黄芩眉毛一剔,道:“‘哨子腿’?好奇特的名字,他们为何这么叫?”
吴一鹏又咧了咧嘴,似是颇为得意,道:“你就快知道了。”他并不想说破。
黄芩点点头,道:“好。”心中暗想:这人皮肤的光泽异样,绝不是晒晒太阳就能晒得出来的,定是练就了什么特殊的奇门先天真气造成的,不知他是否已气走全身,结成金丹了。
之后,吴一鹏点了一下头,微微抱拳道:“请。”
言毕,他缓缓抬起右腿,待大腿直升至腰部的高度时才停下不动,小腿则自然下垂,整个人如一枚钉子般,以左腿为支点,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接着,没有任何多余的作势和动作,他的左腿只轻松地微微一弹,整个人就好像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