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I&II-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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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规矩,也坏了寨主的威望。而如果他能顾全大局,牺牲自己的妹子,则寨众对他定会更加信服、尊敬。正因如此,他才狠下心肠舍弃妹子的性命,以稳固自己的权力。但眼前,黄芩的举动却正好给他搭了一个完美的台阶。
此时不下,更待何时?
雷铉的手缓缓垂下,沉默了一阵,才道:“我这条命是黄兄弟救下的,既然他开口说了,我自是要给他个面子。”又手指武正海,厉声道:“知恩图报才是真豪杰,我若忘恩负义岂非同你这狗贼同源?所以,看在黄兄弟的面子上,你这狗命今日暂且寄下!”
他口中说得义正严辞是给黄芩面子,心中却是窃喜不已。
黄芩听言,只微微一笑。
武正海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半信半疑道:“你们的话,我还不敢全信,须得带着她这个护身符,一直等到上船。”
黄芩点头道:“可以,你先把解药丢过来。”
武正海握住峨嵋分水刺的手又一紧,叮嘱雷霆道:“你莫要趁机乱动。”
雷霆已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还会有什么异动。
他松开揽着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了个白色的小瓷瓶,扔了过去,道:“一人吃一颗就够了。”
黄芩接下,转手给了韩若壁。
韩若壁笑着道了声谢,打开瓷瓶,倒出一粒药丸,仔细闻了闻,道:“应该不假。”说罢,丢进口中,又将瓷瓶转给雷铉。
本来,这药对他而言已非必要,只要再给他一天功夫调转内息,便可以驱尽毒性,反倒是黄芩的那记铁尺让他受了内伤,需要较多时日调理。
雷铉接了,依样吃下一颗后,道:“黄兄弟,还请替我解去受制穴道。”
黄芩走上前,伸手解了他胸前几处大穴。
这时,武正海已拖着雷霆向滩边的一条小舟而去。
众人紧跟其后。
抛下雷霆后,武正海翻身跃上小舟。
雷霆形神沮丧,脚步彷徨,在及膝的湖水中,如风中残叶般孤立无助。
雷铉见状心疼不已,立刻纵身上前,疾步入水,想要去扶住她。
武正海瞧见,另一只手里暗暗扣上了枝火龙镖。
他心动了。
心动所以行动!
他手里还有火龙镖,尚可趁此机会一举射杀雷铉,再驾舟逃走。那样一来,他便不算输家。
但是,他没有行动。
他没有行动,是因为感觉到两道冷冰如电的目光,正刺在自己身上。
这凛冽的目光令得他这样的凶悍强梁都不由打了个冷噤。
转头,他向目光来处望去。
黄芩正冷冷地瞧着他,嘴角似是噙着一丝冷笑。
武正海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罢了,今日遇见这魔鬼似的捕快,能得条生路已是庆幸之极,还是休做别的打算了。
想罢,他熟练地驾着小舟往湖里芦苇纵横处逃窜去了。
韩若壁已到了黄芩身侧,悄声道:“我瞧武正海手里扣着火龙镖,本担心他临了还要祸害别人,却不想就这么走了。”
黄芩淡淡道:“他若出手,能祸害的只有他自己。”
韩若壁道:“原来你早有留意。”
黄芩双眉一耸,道:“你不是也有留意嘛?”
韩若壁哈哈笑了起来,道:“你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这话更适合描述男女爱人间的那份默契,颇堪玩味。
黄芩心生不悦,皱眉道:“你若真是秀才,为何用起字句来次次都是狗屁不通?可见是个假货。”
韩若壁笑道:“你想我用什么字句?英雄所见略同?”他先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英雄这帽子虽大,我也算顶天立地,自问还戴得下。”又手指一边的分金寨众人,继续道:“不过,他们也个个都觉得顶天立地,戴得下。难不成你堂堂大捕快竟要和我们江湖人同戴一顶帽子?”
黄芩被他说的一愣,摇头道:“总之你铁定和秀才沾不上边。”
韩若壁道:“你别不信,我还真是从童生考成了秀才,入了县学的。”
一个喽罗在旁听到了这些,好奇插嘴问道:“当了秀才又能有何好处?”
韩若壁转向他,回道:“每日可白得米一升,鱼、肉、油、盐若干,这好处你觉得怎样?”
那喽罗嘟囔道:“倒是不怕饿死。”
韩若壁笑道:“除了不怕饿死,我还发现另一个好处。”
那喽罗问道:“什么好处?”
韩若壁笑道:“好处就是凭着秀才这点文墨,在武夫横行的江湖之地,已是少有人及,优越感便油然而升了。”
黄芩道:“你为何不继续求取功名,而要浪迹江湖?”
韩若壁苦笑道:“秀才我第一年就考上了。可接下来的乡试,三年一次,我连考三次都未能中举,只能扯呼了。”接着,他叹道:“反正,那条官路也并非我选,既然已无力替人了却心愿,走不下去时,倒不如寻个自由。”
顿了顿,他又道:“还是自己选的路好走些。”
黄芩目光散开,不知望向何处,喃喃道:“为替别人了却心愿,你竟然花了十余年……”
韩若壁淡淡笑道:“因为那个‘别人’就是我爹。”
这时,雷铉已扶着雷霆上了岸。一到岸边,雷霆便用力推开了雷铉。
雷铉又欺身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妹子,受惊了吧?”
雷霆甩开他的手,恨恨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大哥。”
雷铉尴尬地笑了笑,知道因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惹恼了妹子,一时亲近不得了,便吩咐朱三和众喽罗将雷霆带下去,好生照看。
朱三得命,携着雷小姐和一班弟兄先行离去了。
雷铉向黄芩拱了拱手,道:“承蒙黄兄弟相救,我才能保住一条性命,势必要重重相谢才好。”
黄芩摇头道:“我并非为你出手,所以大可不必谢我。”
雷铉疑道:“那为什么?”
黄芩道:“我是为一州百姓能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雷铉不解道:“此话怎讲?”
黄芩坦然道:“你、我有契约在先,是以至今仍能分水为界,相安无事。若你死了,我怎知新任盟主能不能继续遵守这个契约?所以,力所能及时,你的命我当然要救。”
雷铉默然半晌,才道:“若有一天,我不得不背弃这个契约呢?”
黄芩道:“那时州内就会纷乱四起,自有官兵来剿水匪,你们也捞不到多大好处。”
这话,在雷铉听来很是刺耳,是以面露不悦之色。
韩若壁则哈哈大笑,豪气迫人。他道:“世道不好,‘匪’又哪里是说剿就剿得尽的。”
黄芩微微含笑,接道:“牙齿解决不了的时候,就要用到舌头。所以,若剿之不尽,官府就会与水寨再次谈判,另立契约。”
雷铉叹了口气,道:“黄兄弟,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不管怎样总是你救了我和妹子的性命。希望不久后,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黄芩断然摇头道:“我是捕快,你是水贼,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想了想,他道:“除非哪天我不做捕快了。”
雷铉道:“黄兄弟如此固执,我也不便强求。还请二位随我回到寨上,另备一桌薄酒向你们赔罪,替你们压惊,再作分别。”言毕,就要当先领路。
黄芩道:“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还是就此告辞吧。”
雷铉回头,遗憾道:“这……”转头又看向韩若壁。
韩若壁舔了舔下唇,道:“我闲人一个,倒有的是时间。有酒不喝,不是我的风格。我跟你去。”
黄芩愣了愣,问道:“你不随我一起回去?”
韩若壁没应他,只问雷铉道:“雷寨主,若我喝得酩酊大醉,你可愿差人将我送回州里客栈安歇?”
雷铉笑道:“那是自然。如蒙韩兄弟不弃,也可在我寨中安歇。”
韩若壁笑道:“有你这话,便不怕了,我定将之前浪费的毒酒份量也一起喝回来!”他一伸手,道:“请。”
雷铉没有动弹,有些为难地瞧向黄芩。
黄芩想了想,道:“雷寨主,你且先行一步,我有话要单独问他。”
韩若壁冲黄芩灿然一笑,道:“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
雷铉见状,点头道:“那我便在偏厅新备酒宴等着二位了。”之后,他先离开,去寨里了。
待雷铉走得瞧不见影子了,韩若壁才唏嘘道:“今日我总算瞧见黄捕头如何以铁尺杀人了。”
黄芩“哦”了一声,道:“你既有话,先问就是,不必拐弯抹脚。”
韩若壁苦着脸,叹息道:“我想问,之前忠义厅那一战,你非得杀的那么难看吗?看多了直叫人作呕。”
黄芩叹了口气,道:“杀人本就是件叫人作呕的事,无论怎么杀,都不会好看。我早说过,你不会想看见的。”说这话时,那无奈的表情,算是韩若壁自忠义厅后,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了人类的表情。在此之前,他冷酷得不象是个人。
韩若壁道:“可你杀人时分明很兴奋,着了魔似的住不了手。难道是杀气激起了你的愤怒?”
黄芩摇头道:“愤怒容易伤人,更容易伤了自己,所以高手较招冷静才是关键。这个道理,你一定心知肚明。”
韩若壁不置可否。
黄芩继续道:“我第一眼瞧见你,就知你是那种杀人时不会有一丝情绪波动,冷酷无情的剑手。不过,在我面前你掩饰得极好,所以也定然不会承认。是也不是?
韩若壁撇了撇嘴,道:“你们公门中人都是以这种方式问话的吗?既然你心里早有定论,我回答是或不是,又能有什么不同。”转瞬,他恍然道:“怎变成你审我了?我的问题却不见你答复。”
黄芩寻思了片刻,道:“擅泳之人瞧见水,难免想游上一回;擅骑之人遇上马,难免想骑上一圈;喜欢舞文弄墨之人,看见好的风景,难免会吟上一首……”说到这里,他突然闭口不言了。
韩若壁失笑道:“所以擅杀之人遇上了该杀之人,难免忍不住多杀几个?”
“你的问题我已回答过了,现在轮到我问了。”黄芩的目光忽然变得敏锐而犀利,道:“你拼着受伤,也要拦下我的铁尺,分明是向‘分金寨’示好。对‘分金寨’,你有何企图?”
话说,首恶一除,余孽勿纠,那些个跟着武正海的喽罗们也是分金寨中一股不可无视的力量。武正海已然逃遁,这些人就又成了雷铉的属下,若被黄芩杀光,便是间接地损害了分金寨的实力。韩若壁及时拦下了他,也算是替分金寨保住了一些实力。而黄芩大开杀戒,是否有借机削弱水贼力量的嫌疑,只怕也没人能说的清楚。
“企图?”流波顾盼间,韩若壁已飘然上前,与黄芩面对面,鼻息相闻,挨得极近。
这一刻,四下无人的后滩上,只有轻柔的湖风和两个静静驻立的人儿。他们身前是一湖烟波浩渺的樊良水,身后是一片冷翠逼人的绿树林,仿若置身画中。
韩若壁一时激动难抑,道:“你真想知道我有何企图?”如今,对着第一次瞧见,就被迷住的双眼,他终于毫不克制,肆无忌惮地露出了痴迷的神情。
黄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韩若壁悄无声息地又前进了一步。
这么一来,二人间的距离、眼光的焦点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