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志-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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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悟?我哪里有时间醒悟?”他也并不回答我,却冷笑谈起他的情况,“师妹可知道?蜀中阴潮地湿,我的所有伤口久久不得愈合,每日醒来床单上都是斑驳血迹。还有,近一年他们每天用铁链锁着我强灌近十种药物,叫我神志不清昏昏欲睡。师妹,若是你还能忍着新伤旧患的痛楚,拖着腥溃腐烂的身体,挤出有时间来醒悟?说到狠毒,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你。送我进疯人院,这种办法只有我那狡猾妖异的师妹想得出。”
“最起码你还活着,师父却躺在你身后。”我面对他的指责怨怼毫无知觉,冷冽说道。
“月儿,当初巴望着师父早点归西的心思,你动得不必我少。”他听了我这话也敛了怒气,仰天笑了,笑得几近断气,我冷眼看着他的癫狂,努力得抑制自己的叹息,此人该死。他笑了好一会,终于停了,厉声对我叱道:“不过,往后的日子该轮到你日夜担惊受怕,我会叫你毕生后悔那一把火没让我被烧死。你这几日,过得如何得惴惴不安,我看在眼里。”
“怎么师兄会觉得我是个会怕的人?我如今还怕失去什么?师父的意思是要是你死,我却觉得一枪结果你委实太便宜你了。”我诚然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惧的。
“那么师父杀了你心爱的四哥,看着她七窍流血的样子,你心里当真无半分快感?”他无声无息往前迈了几步。而我的手紧紧扣在扳机上,许是一个动作久了,指尖开始麻了。
“覃夕,你我本是孤哀子。我原也憎恨跟错人,入错行,心有不甘。直到师父在我眼前断了气。细细想来,蒙师父养育十五载,她左提右挈照顾我们兄妹几个,无半点差池。你如何能下得去手?”
“是我跟你,结果却搞成这样。”他闻言叹到,复又牙关紧闭,双眼直直盯着我,欲把我看穿。
我心头没出息得出现一丝不忍,却只能喉头一动一口把它咽落腹中,只是维持着随时射击的姿势不言。
“你也知道师父一日不死,我俩一日只是工具。你昔日怎么说的。对,机械手臂。”他几近逼问,把这三年来他的不满不解统统倾倒于我,“曾经也是在这里。你对我说你怨,但是你不敢。为什么我做了你一直想做不敢做的事情,你却反过头来拿枪指着我。”他举起右手,往自己的脑袋上做了个开枪的姿势。
我却觉得该答得,我都答尽了。覃夕被关进疯人院里的三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是四哥要同我一起走,我会不会为了他做出同样的事情?却每每想于此至于此,无力再深究下去。
四哥这样善良,临死都不让我为他报仇。一个人敬畏另一个人到如此地步,哪怕她对他下此毒手。我又如何能够弃他所愿呢?
况且师父死前字字珠玑,句句为我所想。除开四哥的事,师父对我真得算是很好很好。
此时山顶的雾逐渐得浓稠了。我因为许久不上山,在山下吃了些避瘴的药,结果下载浓雾入肺,还是叫人透不过气来。他这一席话,又似刺中我肋下的某处**道,我只觉一股血气上涌,头晕目眩,下盘酸软,有点站立不稳了。
“覃夕,你对我下药。”我只觉那只铁面罩分明在眼前化一为三,实是不妙。
“月儿,你真是大意了。我连着在你的饮水里下了六日的药,你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他步力稳健越走越近,及到我面前时只伸指轻轻一拨我手中的枪便掉到地上了。
我开始急喘,额角冒出阵阵冷汗,依旧冷笑一声,“哼,是吗?六日了,我真是一点没察觉到。你可谓连本带利得要回去了。”
“本来没这么快发作。只你上山走得太疾,刚刚又拼力追逐,那药力正好能完成七日全身经脉的渗透。月儿,疯人院里什么都缺,唯独这类让人失智的药物应有尽有。我知道你身上背着‘饮恨’,你怎么傻到还妄想故技重施。我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诸彼身罢了。”
“你不停地被注射了近两年的‘饮恨’,日日仿佛活在过去,可记起师父半分好处来?”我的气逐渐接不上了,扶了边上一棵桃树坐于地下。
他甩开斗篷,贴在我身边坐下了。虽然戴着面罩,可我猜想,他的表情应是胜利得意的吧。
“不,师父的部分我倒记得不甚清晰。我只记得……”他望着我,目光灼烧,“你怎样背叛我,孤立我,设计我!”他猛然一把揭下面罩,额上青筋暴起,双眼浮肿枯槁,右侧下颊露出一块连至嘴唇的烧伤疤痕。虽是愈合了,却半幅脸颊连带嘴唇都是歪斜的,满目都是鲜红横生坏死的瘢痕,令人生怖。
他抓起我的手就往他的脸上贴,我只感觉到那寸寸隆起的组织,毫无温度可言,不住得想缩手却是被他逼得避无可避,只觉那突起的异物紧密贴合我的掌心却又抽不出手,叫人一阵又一阵得恶心。
“月儿,这是你亲自下手烧烫的。这么快就忘了?”他无限凄楚地哀鸣,眼里满是空洞遥远。
是我下的手没错。彼时他在火场里已经昏死过去,我便痛下此招。但在他看来,这不过我替师复仇的疯狂行径之一罢了,我也无心解释。只是当时我的心绪不是十分镇定的,全然不知道那疤痕长成之后会这样可怕。
我亦不再挣扎,任由他伏首把整个脸埋在我左手心里。我俩就这样坐着,静得连桃花凋落到地上都声声入耳。我的呼吸是越来越沉,见他毫无动静只是捉着我的手静坐着待我彻底毒发昏厥,我知道最后的机会来了。
我右手过背拔出腰间的注射器,猛得朝他右臂上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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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茫 茫】………
彼时我虽还清醒,却心知时间已不多了。。26dd
因算准他空出的右手少了两根手指之前就已失了力,就趁他拢着我的手伏首哀叹之际,悄悄摸出腰间别着的茶色玻璃注射器。
里面,有大半支针管的药业,因茶色玻璃避了光看不清颜色只闪着幽幽的萤光,这就是刘爷给我的加了分量的“饮恨”。
说时迟那时快,我手法迅疾,夹起针筒朝他右臂三角肌上扎去。
谁知,只听到“当”的一声,那针管瞬间爆裂,我急闭了眼却感觉点点液体绽了我一脸。微凉,还有被虫蜇的点点刺痛。
开眼定睛一看,覃夕的头并未抬起,竟用右手剩下的无名与小指以迅雷之势挡了我的招,那弯曲的针头此时还夹在他两指之间。
“月儿,我说过,不要故技重施。”他随手丢了针头,放开了我的手,站起来弯身拾起落在一旁的铁面罩带好,不动声色说道:“你现在又中了‘饮恨’。少运些内力,不致太痛苦。否则……”
我以手指刮了下脸颊,只见刮下了淡蓝液体裹着一点血痕,而那炸开的玻璃碎片却半分未伤到他。
我惨淡一笑,只扶着胸口仰首舒展下脖颈,舒一口气“没想到,三年来师兄在那种地方也能精长功夫。”
他背着我,说道:“刘承给了你两支针剂,应该还有一支。师妹,你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气力,自己交出来为好。”
我心里一惊,无奈只能叹口气苦笑一声,“月儿跟师兄相比,还是棋差一招。”于是摸出另一支递给他。
他头也不回,反手接了,不疑有诈只将注射器捏在手中起劲一握,那针筒应声而碎。
我嘴角牵起,用出几分力劲提气移了身形,到更远处的桃树后面坐下喘气。只听得覃夕在原地暴怒失声大吼:“师妹!你用机关!师妹!”
没错,我把那支针管改装了下,两头加入了弹簧装置,只要他施力捏破那层玻璃针管两头会发射出一枚半寸长削锐了头的竹管。那竹管刺破皮肉,药液多多少少会渗入血液,只消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我正在暗自庆幸得手,却忽闻得一声枪响。
糟了,那枪,那枪还遗在覃夕附近!
“师妹!出来!你给我出来!”他像一头被惹怒的野兽,用余了的戾气怒哮着。
我听到他踩着慌乱错落的脚步往这儿靠近,于是凝神观察下四周,瞅着前面不远处就是师父的墓碑了。那一方墓碑虽不大,但我身形娇小,藏下够了。他手里的枪应还余下四颗子弹,虽他枪法算为精准,但是现下该与我一般脑目晕眩。且我离那藏身所在不过四五丈,倚仗着桃树林的遮蔽,还是有些侥幸余地的。只心跳越来越沉周身气血运转不畅,也只能咬着牙拼一拼运气。
我顺气吐纳,脚下生成凌波,自林间翻覆穿梭朝那墓碑疾冲过去。耳边呼呼风啸,夹杂三声尖锐枪响。这几丈的路长得不像话,我一路上下翻飞时仍候着那最后一击子弹,待墓碑上师父的名讳快贴近我衣角了。终于,覃夕射出第四颗子弹。
几乎是同时我靠到石碑的背面缩瑟团了身起来,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只觉左小腿靠近膝盖的地方上登时胀鼓不已,低头一看米色的裤腿前后均已经被鲜花染了个大半。许是因为那药力发作,连带五官都有些麻痹,那枪伤也就不觉得多少疼痛了。
我的背脊直抵着后方寒如玄冰的石头委实咯得慌,一边暗嘲到了生死关头还得靠师父庇护一边盘算着覃夕何时倒地。
许久,身后半点响动也无,更无什么人倒地的闷声。我起了疑心,正欲偏头出去张望。此时我后方的石碑竟然全盘崩裂,我整个人被瞬间的崩力弹出去几米从师父的冢上掠过重重摔在地上。
待我刚要挣扎起身,覃夕却身形暴起扑将过来,左手紧掐住我脖子,一把将我按到地上。右手在我头上方扬起默默指向我。我早已不惧生死,也无谓闭目求饶,只睁圆双眼与他相顾。
彼时他的右手因为起力手套已经爆裂炸飞,只见他手背上布满昔日练拳积下的厚茧,而剩下的三个手指奇异于常人。那指甲发黄已带褐色,坚厚无比,甲尖锋利敢比利刃,这不啻于最快的刀锋。
“师妹,你看我这指甲利不利?”他的眼因充满杀意而充血,似夜半幽冥鬼火,声调诡异说道:“知道么?我磨了很久,很久。我逃出疯人院时,三个医生一个护士都被我一指戳穿喉管。慢慢……慢慢……窒息而死。你知道那种明明长着嘴想要呼吸,却不吸不进一点气的痛楚吗?哈哈……你应该不记得那种看人挣扎着死去的痛快了吧?……你想看他们在地上扑腾的样子么?就像一条条从水里捞上来的垂死的鱼。哈哈……”
他的手势越来越紧,我喉头被他死死掐住渐及要窒息了。脸上已是带了好些泥土,只觉后脑也寸寸被揿到地里,我以手尽力绞阻着他手腕,心里却分外分明。想必今日是要留在这里常伴师父了吧。再看看眼前的这位,早已不是曾经与我一起甘苦成长相亲相爱的三师兄覃夕了。他是一个怪物,一个被我一点一点亲手造就出来的怪物。
但见影子一闪他一指直**我锁骨下凹陷之处,出力之快令我的血液立刻喷张出来,溅了我一脸,也溅了他一脸。不,他没有脸,他只有铁面罩。他伏在我身上面对着我眼里掺着冷笑,我的血顺着他的面罩滴下来,在我剧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