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湖-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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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鹿鸣山银装素裹,万籁俱寂,偶尔有冬雀踩落枝头上的雪,慢悠悠的坠在地上,像是朝露消失在晨曦里,惊不起谁的注意。
千百丈的山,一样的白,敛去狰狞,看不出险恶,只透着苍茫峻气,若是丹青大家见了,定然少不了一幅佳品。
半个时辰不到,雪又下了起来,树林间隐约多出了个少年的身影,看着单薄却又不真切。
“就算小爷不怕这天寒地冻的步伐,也不至于这么急着把我赶出来,好歹也得过了这个冬天再说嘛!”
“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你们不念着,小爷我也得念着,年纪大的几个再多撑几年,小爷可不愿意欠谁的。”
少年一路嘀咕着,念叨着,像是说给林子里的风雪听,眉毛和鬓角被嘴里呼出的白气染成了霜雪也不见他停下。
风势渐大,雪也骤紧,少年摸了下脸上的疤,琢磨着正午之前若是能下了山,也好找个客栈休息一下,然后再做打算,不由紧了紧背上的包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娘的,等我再回来的,肯定狠狠踢耗子屁股,套子下的也忒多了点儿!”
下山路本就难走,又是风雪天,再加上各种阴沟暗地的套子,一个不小心翻了船,耽误时辰不说,要是踩上个阴狠毒辣的,恐怕还没下山,就得死在这林子里,来年开春刚睡醒饿着肚子的野兽,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和它做了多年邻居的山贼。
一个山头的套子,标记自家人都认得,哪儿能下脚哪里不能,大家都门儿清,只是标记大都隐蔽,又有大雪覆盖,自然要多加小心。
“差点忘了,这片林子的还他娘的是我俩一起下的,不管了,都算那小子身上了!”
少年狠狠呼出口气,速度不减,却加了小心。
过了一个多时辰,少年到了山脚,额头隐隐见汗,回头看着雪中的鹿鸣山,怔怔的出神。
“大当家的,山里的老少爷们儿,锦豺儿走了!”
好一会儿少年才回过神来,向着鹿鸣山大喊了声,伏身跪下磕了个头,雪深近尺,整个人都像是埋在了雪里。
过了许久,锦豺儿起身抹去脸上的雪水,抖落身上的雪,沿着一条小路离开。
白雪簌簌,几个转弯,身影就在雪中模糊不清了。
锦豺儿的身影刚消失在小路转角,一条人影就从林中掠出,脚尖点在雪上,提身轻跃,伴着被风吹起的雪花一同被送上了枝头。
“臭小子,得活着回来啊!我们这几个老骨头的棺材板儿上,不能少了你钉的钉儿啊!”
墨小鬼脚尖点在枝头,须发飘动,兽皮大氅乘风而起,像极了秋末那枚不肯落下的黄叶,孤零零的挂在枝头。
风雪不停,锦豺儿在林间留下的脚印很快被雪掩埋,连山脚跪下的地方也看不清了。
墨小鬼抖落身上的雪,叹了口气,踏风而起,几个挪身横纵之间,消失于风雪。
…………
高处不胜寒,鹿鸣山顶风更急,雪更骤,一阵寒风扫过,穿过寨子门上挂的花鹿头骨,呜呜如泣。
坐在门前巨石上的唐幼狮被声音带回神来,拿起头上戴的兽皮帽子,使劲在膝盖上摔下积雪,重新扣在头上,望着山下风雪苍茫,思绪又不知去向了何处。
几个月前,八月十五……
鹿鸣镇周家长孙满百天,周家老爷子素来慷慨,大摆筵席,宴请各路亲朋,江湖旧友,恰逢中秋,又重金请来了叙阳城的班子,让全镇两百来户也热闹热闹。
山里绺子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子听到这消息,也想跟着去凑凑热闹,长长世面。
锦豺儿也想见识见识叙阳城来的戏班子能有啥不同,听说这次班子里来的小娘子唱的人心直痒痒,真的假的?能比镇上茶馆里说故事的说的还好听,能唱出个花儿来?
秋高气爽,玉镜当空,月光倾泄而下,比烛火还透亮,街道上人流攒动,镇上百姓,江湖旅客,好不热闹,锦豺儿几个没走几步就被左一下右一下挤散了,只能吆喝着约好何时一同回去。
锦豺儿被人群带着,脱不开身,一时也想不起要去听听那小娘子,不知道被人群拥到了何处。
费了许多力气,锦豺儿终于在人群中脱身,可一时哪里也去不了,只能找个墙边看着人流攒动,心里还暗暗可惜,小娘子是见不到了。
“娘的,早知道不跟着出来了,小娘子没看到不说,还让一群老爷们儿占了不少便宜,小爷我身娇肉贵,磕一下碰一下都得掉一两金子呢!”
锦豺儿站在墙边,百无聊赖,从墙根儿拔了根儿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四下也瞧不见一起下山的几个人。
“给小爷找乐子的来了!”
没过多久,锦豺儿吐掉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嘴角挂着玩味的笑,耸了耸肩转身隐去暗处,翻过墙,直掠而去。
鹿鸣山有鹿鸣山的规矩,千恶万恶,采花的不能放过,锦豺儿生的耳聪目明,一路追去。
“哪条道上的朋友,想来趟我这趟水?”
绕过人群巷弄明亮之处,锦豺儿一路追到镇西荒郊野岭,见蒙面之人将麻袋扔在地上,转身摆起架势,麻袋里还传来女子的呜咽声,想来是摔的不轻。
“你这什么买卖,能搭个伙儿不?”
锦豺儿站在不远处,脸上贱嘻嘻的笑容看着让人咬牙切齿,不由火大。
“哼!”
蒙面人冷哼一声,脚下发力,提拳逼近,路数阴狠毒辣,招招向着软肋要害,只是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力道绵软,威力不足,锦豺儿也都应付的来。
不出几个回合,锦豺儿一脚把他踢翻在地爬不起来,从脚下长靴里拔出把匕首抵在他脖颈间,拉下面上的黑布,逼问他什么来路。
蒙面人样子清秀,只是眼睛里闪着凶光,恶狠狠的盯着锦豺儿,咬着牙一言不发,恨不得把他咬碎。
锦豺儿捏碎了他两根手指还是没问出一句话,也不愿再耽误时辰,直接切了他下面“吃饭营生”的家伙,由他逃走,自生自灭。
解开绑着麻袋的绳子,见里面绑着个与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小姑娘,生的好生水灵俊俏,一身红衣裙,身体不断后缩,泪如泉涌。
锦豺儿拿去小姑娘嘴里的白布却没松开身上的绳子,哄了半天才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姑娘叫沐红衣,来头不小,江湖上威名远扬的沐家镖局的大小姐。沐家家主接到旧友邀帖,带着女儿前来贺喜。
沐红衣生性贪玩,晚上看街上热闹,背着父亲偷偷跑了出来,不曾想被人掳走,差点毁了清白。
“小爷我可不是个善人,亏本的买卖从来不做,这块玉不错,我自己拿走啦!”
说着又把白布塞进沐红衣嘴里,伸手摘下沐红衣腰间的一块玉佩,揣进怀里,捏了捏沐红衣粉嫩的小脸儿,不顾沐红衣眸子里的愤怒,翻上屋檐,飞身离去。
锦豺儿的身影刚消失于夜幕,周家老爷子领着一群拿着火把的下人赶到了,看着沐红衣虽然受了惊吓略显狼狈却没受什么伤害,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若是沐家的大小姐在镇上出了事,恐怕是没办法和沐家家主交代了。
时辰渐晚,街上的人影渐稀,锦豺儿也没瞧见唱戏的小娘子,觉得无趣,找到了另外几个小子一起回山了,至于救了沐红衣的事,跟谁也没提起。
若是锦豺儿一刀结果了那采花贼,就不会有后来的麻烦了。
半个月后,獾子岭的大当家的带着人要唐幼狮给个交代,才知道那采花的贼是獾子岭金獾的小儿子,平素放荡好淫,做了不少辱人妻女的下流勾当,若不是有金獾罩着,早不知到在江湖上让人剁成几段了。
唐幼狮一向对这种人向来嗤之以鼻,若不是看在同为江湖四大匪首,他都懒得搭理金獾,手一甩就让墨小鬼看着办了,自己带着锦豺儿离开了,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锦豺儿将事情与唐幼狮细细说了一遍,唐幼狮听得直皱眉头,这事儿透着蹊跷,揉着额头想了好一阵子,最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笑着拍了拍锦豺儿的脑袋就转身离开了,锦豺儿看的一头雾水。
“既然你老獾子要交代,老子就给你个交代!”
唐幼狮转身的瞬间,眼神凛冽,杀气腾腾,这样的唐幼狮,锦豺儿自打记事起,第一次见到。
最后锦豺儿被赶出了鹿鸣山,以后生死由命,与鹿鸣山再无半点关系,算是给了金獾一个交代。
唐幼狮又把锦豺儿留在山上一段时间才赶他下山,又赶又留的,谁也想不明白大当家的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
“下山了?那小子都念叨什么了?”
唐幼狮看到墨小鬼回来,跳下石头,将腰间的酒囊解下来扔给了墨小鬼。
“嗯,说是让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再多撑几年。”
墨小鬼接过酒囊,应了一声,仰头开始猛灌。
唐幼狮听完后哈哈大笑,一把抢过酒囊,转身走向山寨。
墨小鬼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跟在唐幼狮身边。
“对了,信送去沐家了?怎么说?”
唐幼狮侧脸向身旁的墨小鬼问到。
“送去了,事情差不多都定下来了。”
“那就好,既然想玩,那就陪他们玩点大的!”
“当真如你所猜,其他三个匪山都串在一起了?”
“要是没有剩下那两个老东西在后面撑着,我借这老獾子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上我这鹿鸣山要什么交代,哼!”
“豺儿告诉我他捏碎了那小子两根手指头都没问出一句话来,金展那小子是硬骨头?哪次惹了麻烦不把他老子的名头搬出来,还用等豺儿捏碎他两根手指头?”
“金展的拳上功夫是不精明,赢不了咱家那臭小子是正常,可不至于几个回合就败了,再说偷香窃玉的事儿干了那么多,若是脚上连点跑路的功夫都没有,坟头的草都能过碑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老獾子也是够狠的了!”
“现在那老獾子还不知道他好儿子绑的是沐松纹的宝贝女儿,让他再蹦跶几年,等豺儿回来,他和另外两个老家伙,我一个一个收拾!”
唐幼狮嘴角挂着冷笑,眼里闪过寒光。
“哈哈哈!”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唐幼狮突然笑了起来,看得墨小鬼莫名其妙。
“老獾子猜着顶多是折条胳膊,休养一阵子就没事了,没想到金展会被割成了骟驴,恐怕现在心里还疼着呢吧,哈哈哈哈!”
唐幼狮大步流星,大笑着进了屋子,留下墨小鬼一个人站在雪中。
“小鬼夜哭,千里漂橹,二十几年过去了,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我墨小鬼吗?”
仰头看着漫天风雪,墨小鬼心里默默问自己,脸上的笑容,远远望去,格外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