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只一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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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地轻轻抚摸圆慧的光头。在斋堂用餐的时候，她就拼命把好菜朝圆慧的饭碗里送。等到把客人送走之后，她睑色立刻一变，厉声喝道：「圆慧，把鞋袜脱掉，把原来的衣服换上，先去把大雄宝殿前的院子打扫干净，再把庙前的落叶扫扫；到柴房去挑两担柴到厨房。把庵前路旁的杂草全拔掉。」
每月圆慧都会回家探望两老，但两老终究还是重病而故。田老板布施范围广阔，经常到庙庵添香油钱，见圆慧孤苦，便布施香油钱，将圆慧还俗，让她跟在身边服侍。
圆慧还俗后，田老板要她回复本名方伊伊。方伊伊聪明伶俐，心灵手巧。她能在一尺长的绢上，用丝线把「法华经」七卷全部绣在上面，每个字比一粒小米还要小，而一笔一画格外分明，比头发还细，就连后人对「法华经」的题跋注解文字，也都一字不漏地一起绣了上去。田老板晚年好佛，方伊伊深得其所好。
然而更深得田老板所好的，是方伊伊的高妙厨艺。田老板最爱的一道菜，叫「盆菜」。盆菜顾名思义，取一脸盆，上铺其菜，共有九层，每层不一。方伊伊不但手巧，心思极为细腻，她深知田老板喜好时鲜，于是初夏之时，以虾仁、芹菜烹爆，虾红芹绿，加以白里透红似球的莲子，此三层浇于盆底，光这三层就让田老板垂涎欲滴，食指大动。中三层则以猪肉、豆干和萝卜炒煮入味，再趁热迭放入盆。上三层放芋头、香菇、烧鸭、鲈鱼，不仅香气四溢，而且色泽搭配丰富。众多食材须做到多而不乱，每层食材堆栈由大到小，口味由浓到淡，颜色从深到浅，十分费工。
然此却引来田夫人极度不满，视方伊伊为眼中钉，百般刁难。田老板看在眼里，更觉不舍。但碍于严妻淫威，不便多说。私下多所照顾，自不在话下。田老板将珍宝托放方伊伊房里，一来认为无人会注意到一个丫鬟，二来自认最平凡之处，即为最安全之处。殊不知这一切还是被田夫人知晓，对方伊伊更加不满，深恶痛绝。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回 田大善人 … 5
田老板家财万贯，方伊伊更是精打细算。田夫人弟弟曾七，想做小生意，无奈资本不足，透过田夫人，希望姊夫帮忙。田夫人一口回绝，十分坚决。曾七无奈，但仍不放弃。这一日曾七又来府中求田夫人，还是被拒。方伊伊服侍完田夫人，退出房中。见房外曾七坐在树下，闷闷不乐，神情懊恼，便道：「先生有何事烦恼？」曾七露出不耐而且厌恶的眼神，怒道：「谅你一个小小丫鬟，也配问我烦恼何事？」方伊伊道：「先生此言差矣！殊不知『天生我材必有用』，愚者千失，或有一得。」这句话虽是普通谚语，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鬟口中说出，还是令曾七颇为讶异，于是道：「我想做生意，需要资本。」
方伊伊道：「原来如此。不知多少数目？」曾七道：「大约五十两，也就够了。」方伊伊道：「应该是一百两，你忘了把一开始会赔的钱考虑进去。」曾七更觉惊奇，说不出话。
方伊伊道：「先生现今攒了多少？」曾七道：「才三十两。」方伊伊摇头道：「是二十两吧？」曾七一怔，嗫嚅道：「的确是才二十两，妳……妳怎么知道？」方伊伊笑道：「再努力一下，十日之后来此相见。」
十日弹指而过，曾七依约而至。方伊伊道：「先生攒多少了？」曾七道：「才三十五两。」方伊伊点头道：「差不多了，五日后在此相见。」
五日后，方伊伊对曾七道：「你去看街市上卖马的，如果看见屈股上有褐色胎记，一大一小，相连一起，好像葫芦形状的，就买回来。」
曾七到了街市，果然看见有个人牵马出卖，而且马的屁股上果然有葫芦形状的褐色胎记，曾七就把马买了回来。旁人笑道：「剩下一匹马，没人买就表示非病即弱，既不能当坐骑也不能拉粗工，大家都不要的东西，买回来有什么用？」
又过了半月余，方伊伊道：「马可以卖了。」曾七甚奇，问道：「该卖多少？一百两吗？」方伊伊摇头道：「卖五百两。」
曾七大惊，一匹马市价不过五两，怎可能卖五百两？但不敢多问，于是牵马去卖。这日有人出价一百两，曾七不肯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满街的人都感惊奇，议论纷纷，有人说，「这人卖马，完全不懂规矩，一开始也不说清卖价，任人随意出价，莫不疯了？」也有人说，「而那人出价一百两，应该是傻子，何苦出如此高价买马？」还有人说，「出价一百两那人，应该是故意闹场的，戏弄卖马人。」更有人说，「这位卖马之人看来是完全不懂马，一百两这种价位还不卖？」
众人七嘴八舌，看热闹的高声喧哗，曾七毫不理会，牵了这马，往回走去。那出价买马的人竟一路跟随着他，沿路一直加价，直到曾七家，还在不断加价，一直加到四百两，曾七还是不肯，道：「非五百两不卖！」邻人一阵轰笑，又凑在一起笑他不知好歹，不懂行情。没想到那买马之人竟脱口而出：「五百两就五百两，我买了！」
半年后，曾七后来私下探问买马的人，为何要出如此高价买这匹马。原来那人是金老板马夫，金老板特好骏马，曾专门派人到西域去寻访好马，甚至远行到波斯国。确也找来不少良驹，有三匹可日行八百里，其中一匹就是日行千里的枣红马，名「追风赤骥」。这些马住的马厩，十分讲究，极度奢华：食槽是银子打的，锁环是金子打的，就连马房大椽与窗户也用奇珍异宝装饰。还用金箔装饰井栏、水臼、食柜、水槽、斧铛、盆瓮之类的东西；又用镂金做成笊篱、箕筐等物；还特制了水晶、火齐、琉璃、玳瑁等四种栅栏。
谁知某日那追风赤骥竟然被人偷骑走，盗马之人身手委实诡异绝伦，思之令人不寒而栗。那匹马左屁股上有葫芦形状褐色胎记，这个养马的马夫一直不敢让金老板知道。这匹马价值，估计要一千两，因此马夫即使用一半的价钱买到这样一匹马，还是划算，所以这马一定要买。
田夫人知道此事后，暗暗纳罕，更认定方伊伊绝非寻常小丫鬟。
林天来默默听毕，沉吟良久，道：「夫人何时发现方伊伊失踪？」
田夫人恨道：「这贱婢平日还算规矩，她的命是先夫救的，她有几个胆子敢不告而别？我因为亲戚家里有事，出门三天，中午回来，就已找不到她。我只恨养虎贻患，未能将她早日扫地出门。」
林天来又道：「依夫人之见，宝物确实是方伊伊拿走了？」田夫人道：「当然。杀人夺宝，罪证确凿。」林天来却不以为然，暗想：「方伊伊大可偷了宝物而逃，何必杀田老板？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独自杀人？莫非田宅另有帮凶？但帮凶是何人？是否已和方伊伊一起逃走？还是独自潜逃？」一时之间，自是难以明白这许多疑点，只得道：「多谢夫人，请多保重身体。」
田夫人泫然而泣，道：「先夫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无人不知。今遭此横难，万望大人伸张天理。未亡人先此谢过。」说着便欲下拜。林天来双手扶住田夫人，道：「夫人请放心，若不破此案，我自请退职，归乡到老，终生不再接任官职。」田老板德高望重，名震江湖，林天来认为这样一位众所景仰的大人物身亡不只是市井小民的损失，更是朝廷的损失，林天来嫉恶如仇，急公好义，立誓破案。田夫人收泪道：「未亡人先谢过。」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回 田大善人 … 6
林天来心想：「该不该问她知不知道田老板有少林寺镇寺之宝？此宝非同小可，田老板会不会连枕边人也隐瞒？田夫人离开三日，一返家其夫就遇害，其中疑点，时机巧合，实在让我更加困惑。」他本来希望丁一进田家后，可以查到蛛丝马迹，没想到丁一被杀，连田老板也遇害；原先设想的少林珍宝，要海山镖局托送，竟是宝玉。林天来此时已觉事不单纯，所以决定还是先别问，以免又多生事端。于是温言道：「夫人不必多礼。我想再到失火的粮仓，以及贵府四处详细检视一次。」
田夫人道：「大人请自便，治丧事宜千头万绪，恕不相陪。」说完即告退。
林天来走到后院，天色已晚，倒塌梁柱，焦黑砖墙，在些微夕照中，更透露出一股苍凉。林天来愈觉悲愤，心想：「是我害了丁一，他是否查到了田老板什么秘密？」又想：「凶徒下手如此残忍，怎可能是田家人所为？还是盗贼入侵田家，丁一抗贼而死？」更想：「若是寻常盗贼，怎可能一掌震死丁一？既震死丁一，为何放火烧粮仓？」沿着围墙，走到大宅前门，牵了马，缓步而行，打道回府。
此时天色虽已全黑，但这路是林天来熟稔，加上心中不断思索不解谜团，并未注意路旁状况。过了一座石桥，右方一片浓密树林，忽传来悉悉疏疏的声响，林天来微一警觉，知道那并不是风声，更加警惕，心想：「树林里有些东西。」忽见不远处两道红光，犹如两道闪电，忽隐忽现，忽强忽弱，忽暗忽亮，忽分忽合，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忽弯如弦月，忽直似巨木，忽如蜻蜓点水，忽似鱼跃水面，忽微曲而骤伸，忽将进而退顿。他更是心惊，大喝：「何方毛贼？敢作弄本官？」
树林一片沉疾，林天来继续赶路。前行不久，忽听见林子有拉弓射箭之声，林天来抽出腰间短剑，凌空划了三招。这三剑划出之后，树林全无动静，似乎连一片落叶落地之声都能听见。
林天来微微一笑，正欲前进，接着箭就连珠般射来，正前方、正后方、左前右前、左后右后，六大方位全是箭。林天来赶紧以剑拨挡，但听得当当当当当当连六响，地上全是断箭。林天来大喝：「大胆妖孽，搞什么鬼怪？有种现身，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
树林又恢复一片寂静，乌云遮月，林天来看不到眼前三尺。忽破空之声呜呜作响，一弹丸飞来，林天来右手接住。不料弹丸一颗又一颗，共计六颗，左前右前、左后右后、正前方、正后方，六大方位连珠般向他掷来，林天来手忙脚乱，慌张中还是左右手各接住三颗。他以为没有了，忽然一颗鸡蛋大的弹丸，从空中旋转直下，林天来发出双手里的弹丸还击，大小弹丸在空中互相撞击，火星四溅，迎风扑来，从林天来的面前飞落，他的头发眉毛都烧着了。
林天来又惊又怒，但敌暗我明，不吃眼前亏，策马离林，直奔了一里多，放缓而行。又想：「看来这案子越来越不简单，谁在跟踪我？谁知道我在查案？这人跟丁一之死有何关系？跟田老板遇害又有何关联？田宅的田夫人和其余家丁，接下来会不会有危险？」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益发困惑。
快到太守府时，前面有一小桥，林天来勒马跃起，想跳过去，谁知这马大概是方才受到乱箭与弹火惊吓，一时胆怯，反而往后退去。林天来勒马三次，马三次后退，他办案不顺，丁一横死，怪案连连，树林遭袭，受人恐吓，一怒之下，彷佛全身怒气集中爆发，拔出配剑砍下马头，自己步行过桥回府。
回到官府，林天来随即检验田老板尸身，既无外伤，也无异状，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