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第6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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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鬼,无论如何也别要落在别人手中!”那首领淡淡说道,只是话中的坚决和不容置疑,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转过身子,问那三名检查哨眼的手下:“哨眼情况如何?能查出那人的来历么?”
“回大人,这边的哨点已经被破坏。”站在左面墙边的一名汉子低头说道,语气有些无奈,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形如毛桃的黑色皮囊,身后的土墙上被挖开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口,显然这个皮囊原先就藏在这里。
“回大人,我这边的也被破坏了,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站在右侧墙角的一名汉子也迷惑的禀告,他手里拿着同样的一个皮囊,只不过已经打开了,薄薄的一层皮布,裹着两只蟋蟀,这蟋蟀与民间所见的略有不同,浑身黑亮,个头也要大上一些,光照投射时,它们的身躯隐隐流动着一层幽蓝。两只蟋蟀一大一小,似乎是雌雄一对,只不过现在都反肚朝天,已经死僵了。
“藏得这么隐秘,都被他发现了,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皱着眉头的首领没有听见第三名手下的抱怨,他在低头思索,沉吟片刻,便果断命令:“这次任务不容有失!此人来历未明,功法未明,咱们要先做好最坏打算。姓胡的小孩我们是志在必得的,决不能让他落在别人手中!传令给丰成、华西、京前三站,要他们放下手头所有活动,调集所有人马,赶到京前镇拦截!”
“是!”有人应了一声,掉头向门外跑去。不多时,只听几声嘹亮的鹰鸣,接着振翅之声扑起,不过瞬息,拍翅声已杳在数十丈外。
“我们现在开始追赶,按脚程,他们大概会在申末酉初能赶到京前镇,到时候我们合兵一处,将他们全数拿下!”
“大人。那这两人……”见首领就要出门,一个穿着黄色狗皮袍子的手下忙请示道。一边向床榻处的夫妇二人微微使下眼色。首领眼皮都不抬,淡淡说道:“不是说好给报酬的么?他们受了累。又有功劳,当然要给他们补偿。我大辽子弟赏罚分明,不能失信于人。”
“是,大人!”
“大辽?他们是契丹人?”夫妇二人刚被这突然揭破的身份弄得手足无措,可是“当!当!”两声响,两块各重十两的金锭扔在木桌上,清脆的声音登时将二人的忐忑不安尽数敲散,汉子心中的怨愤和惊疑一扫而光,二十两金子!这可比先前说定的报酬还多上数倍!他辛苦上几年都挣不出来!欢喜之下。脸上已经堆起谄笑,不住称谢,****更是两眼放光,只恨不得跪倒下来,抱着这几位慷慨的财神爷脚趾头挨个亲吻一遍。“多谢好汉!众位好汉言而有信,出手大方!一定好人有好报的!契丹人都是英雄!”
“呵呵!”首领面上露出微笑,道:“多谢谬赞,你们也不错。”
夫妇二人满心惊喜,打恭着送众人出门。然后捡起金锭,一人捧着一个仔细端详。这是十足赤金,澄黄透红的颜色,惊心动魄。二人看见金锭底部“江南平安”的铭刻。又都是一阵迷糊。天啊!这是真的!朝廷特许的江南铸金局铸出的元宝,足金足秤!发财了!金子压在手里,冰凉凉的。沉甸甸的,让人打心眼里便感到富足充实。
然而。夫妇两个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一些,还没等到他们给来日幸福作上计划。门外已经传来冷冷的判命之词:“杀了!手脚利落些,别留线索。”
“啊?!”捧着金锭还没有捂暖的夫妇二人尚未喊出话来,一道黑影已经迅风般扑到近前。
“喀!喀!”两声轻响,这是喉节被捏碎的声音,比起金锭掉落在地面上的动静要小得多了,甚至都没有传出门外,便被穿门而过的风声吹散不见。
甘秀镇南端十六里,马匹踏雪之声正骤。
雷闳忧心乃师命运,只恨不得身怀天遁之术,一眨眼就飞到颖昌府,此刻又怎会爱惜马力,俯身握紧缰绳,驾声不断,不住手的挥鞭。郭步宜堪堪与他并行,只差了半个马头左右,秦苏却又落在二人身后丈许,遮风的斗笠已经戴起来,面目隐在黑纱后面,看不出什么表情。胡炭跟坎察二人跟秦苏衔尾相随,一大一小这时已经熟稔得如同经年老友一样了,两人并辔而行,正不住口的谈论,穆穆帖拉着三匹马落在后边,独身殿后。
“你师傅能把魂魄锁进你的身体,怎么就不能把它放出来呢?”胡炭问坎察,从镇子出来后不久,二人就开始研究坎察身上的木妖。
坎察愁眉苦脸说道:“封魄法,就是这样的,只能进不能出,师傅给我锢封木妖的时候,就封闭了,已经,我的天华昼、灵觉魄、想行魄和轮查四个魄池,等到木妖入体,锁住心命通,一切都成定局,若不这样,又怎么锁得住妖怪。”
“封魄法!”胡炭心中一动,他问坎察:“天华昼?心命通?还有灵觉魄,那是什么?”
“恩,那是七魄的名称,人有三魂七魄啊,中原,也是这样说,不过恐怕你不知道,你小孩,不懂。这个,很少大人也知道的,是杂学。华光昼、灵觉、轮查、想行,心命通,识知通,中命,这是七魄的称呼,还有天地命三魂,‘天地自在外,命魂长在身’,这句话我还是从中原人学会的呢。”
胡炭有些惊异,西域的三魂七魄是这样分的,这可与他知道的有些不同,当下笑了笑,道:“三魂七魄我知道的,我也学过塑魂法。”
“你学过塑魂法?!”坎察错愕的问道,哪知话没说完,后面的穆穆帖也问了同样的一句话:“你学过塑魂法?”
胡炭笑眯眯的转头去看,见一向稳重的垂须师兄这时也是一脸震惊。不禁微微有些得意,胡炭先前在赵家庄时,曾两度用出塑魂之术,第一次是当着二人之面塑出熊臂抵御捕快的刀剑,只是当时电光火石,发生什么谁都没看清楚。两个胡人跟座中群豪一样,只道小少年学过什么兽形拳之类的东西。谁都没往塑魂术这边去想。第二次是在内室里面,少年塑出了三形兽犬攻击曲妙兰。不过彼时两个胡人都没在室内,所以并不知晓。
“不过我知道的三魂七魄跟坎察大叔说的不太一样,我没听过华光昼、灵觉这样的说法,我知道的七魄是雀阴、天贼、非毒、尸垢、臭肺、除秽、伏尸,嗯,天地命三魂是俗称,我们这里还有另外的称法,叫胎光、爽灵、幽精。”
“你说的是《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坎察道。语气有些失望,“雀阴魄舌识,天贼魄耳识,尸垢魄神识,是这样吧,这个不同,呃,不一样的。”听见他这样说,穆穆帖也有些黯然。
《地藏十王经》是佛典。在中土人知颇稔,西域也多有流传,两个胡人的师傅号称通天法师,博知群学。对这本书当然也曾研究过,只是十王经里面的三魂七魄是指七转识,佛学理论之物。跟修炼所指的三魂七魄完全不同的。
“不!不是。”哪知胡炭笑着否认了,“我不知道什么地藏因缘十王经。雀阴魄在顶门,天贼魄在额头。非毒魄藏气双目,跟什么耳识目识的没有关系,坎察大叔,我们来印证一下,看看你我所知的三魂七魄是不是一样,天华昼在哪里?心命通在哪里?说来听听,我学过几年塑魂术,虽然不敢称是大家,但用了几年,也有些心得,或许我们能找出点对付木妖的方法来也说不定。”
“哦!好!好!”坎察又惊又喜,看了一眼师兄,见穆穆帖也是抑不住的高兴。两个胡人自小一起学艺,兄弟情深,四年来游走中原,四处启衅,为的便是找到一个法术与见识均高于二人的高手来,解除坎察身中之厄。可是两人运气不好,罗门教进战中原,大宋的高手几乎倾巢而出,跑到南方作战去了。两人几年来竟难遇一个可堪匹敌者,偶遇几名高人,人家或鄙薄他们是蛮夷,不屑与语,或厌烦二人纠缠,或甚是秘技自珍,从不愿跟他们深谈,因此忽忽数年过去,二人对中原的法术武学也还只停留在一知半解的状态,更别论这样类属旁学的魂魄之术。若非前两天横闯赵家庄,得到凌飞的指点,只怕二人还得继续碰壁下去。想不到前天刚得到光明指引,今日又遇见一个学会塑魂法的小少年,这实是一件大幸事!
而胡炭的塑魂法,不用提,正是来自老酒鬼范同酉。
六年前光州入伏,范同酉身疲腿断,被群尸围在荒山里,当时已心知无幸。他临死立愿,让胡炭叫他师傅,胡不为还以为他终于真情流露,却没料想老酒鬼这举动其实是大有深意。就在将小少年抱过去的那一刻间,老酒鬼就在施足孝眼皮底下使了个瞒天过海的技法,将一生著述全都塞进胡炭衣里了,正式将衣钵传给这个他钟意万分的小小幼童。然后用真封皮套伪书,引得施足孝中计,趁乱塑魄送走秦苏,与胡不为一起慷慨赴死。
数日后秦苏伤痛略停,整理胡炭时,才在小娃娃的怀里发现了三册书卷,其中一本,正是让施足孝垂涎欲死的塑魂谱。秦苏其时正哀毁逾恒,又经脉尽废,也未能做些什么。直到一年之后,在教胡炭背诵塑魂谱时忆起此事,秦苏感念老酒鬼的苦心,才雕了个牌位,让胡炭跪地焚香,对着牌位追认师傅。
胡炭学这塑魂谱也有几年了,只是塑魂之法内容庞杂,牵涉极多,许多专有的称谓,说法都是平常人闻所未闻的,小少年虽然聪明,但想要几年之内尽知其理,那却也是万万不能。好在他记心极佳,虽然一时半会领悟不了,但是囫囵吞枣,先把内容背个烂熟倒不是难事。在秦苏的严厉督促之下,这本书谱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张图画,胡炭都了然于胸。所以范同酉记录在书谱后面的几个疑问,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老酒鬼一生研习,最大的一个疑惑便是:如何将魂魄永久锢存于身?
以塑魂法塑形之后,人的能力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只是这样的塑魄难能持久。一般都会在两个时辰之后自然消解,所以当初老酒鬼才珍之重之的藏着青鸾魄。不到绝无生机之境不肯用出。
这个自师傅传下来的疑问,在胡炭碰上坎察这个被木妖折磨的胡人时。便自然而然泛上了少年心头。他这一路旁侧敲击,为的便是要解开这个答案。
当下定了定神,坎察说道:“我师傅跟我说,天华昼在顶轮,灵觉魄在眉心,轮查魄在喉咙,想行魄在心,并通连手心脚心,心命通在肚脐。识知通在会阴,中命在腰心。小孩,你看跟你说的七魄一样么?”
胡炭将他的话默记在心,想了一遍,笑道:“嗯,大部分相同,小部分略有些出入,雀阴魄在顶门,这应当就是你说的天华昼。天贼魄在额头,嗯,还有非毒魄藏气双目,这想来就是灵觉魄一而分二了。臭肺在胸口,是不是就是想行魄?胸口正是心所在之处,尸垢在丹田气海。除秽在会阴,这都跟你说的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