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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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染成红云了。
胡不为在床边看,见她肌肤莹白,如若腻雪。毛足和彩斑果然都不见了。当即放下心来,知道定神符居然也有驱魔祛邪功效,心中极高兴。当夜众人痛饮,却仍只是家宴。因小姐患病之事,外间无一得知,所以虽然痊愈,也并不如何兴师动众庆贺。胡不为又被尊了上座,刘老爷一家真心感谢他,人人笑面相向,频繁敬酒。只那刘小姐,因午间让胡不为看了身体,一直羞赧。与他同桌吃饭,也深埋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临到她敬酒了,一张白脸又成红布,声若蚊嘤,几不可闻。她是良家女子,自小不乱出闺阁半步,哪知突然之间,自己身体却叫这个男人尽看了去,寻思下来,怎不让人惊羞交集。
胡不为自然不知这个女孩儿的婉转心思,又饮得酩酊大醉,刘老爷差遣那两个美婢伺候他。两女欣喜非常,眉目流春,忙不迭搀着胡不为向厢房直走,仍恣意挥霍春xiao去了。这边老子勾的美人心,儿子也自不凡,俗说将门无虎子,胡不为的儿子又岂是一般人物,只一日****,也勾得两个奶娘并几个十几岁随伺丫鬟神魂颠倒。两个奶娘见人尽多,一生也不知抱过几个小孩,却从未见这般伶俐可喜的婴儿。晚上也不哭闹,也不作怪。人笑他也笑,露两颗小小乳牙,一双眼睛漆黑透亮,纯净异常。几个****亲了他无数回,跟他说话,直称 “心肝儿宝”。一日****里眼中竟容不下他物了。
金兽香销尽,更漏隔夜长。
胡不为与两名美艳冤家杀得你死我不活的。堪堪到了寅时,听外面街道更夫梆梆梆击梆三声,终于都心满意足,抱在一起呼呼大睡。哪知睡下不过半个时辰,听到花园里长叫呼喊和鼓锣之声频繁作来。登时惊醒,知道又出变化,赶紧穿衣下床,将包着镇煞钉的青布包裹贴肉紧紧藏好了,冲出门去。
门前过道脚步杂乱,十余名青衣仆童拿着木棒铲儿之类,急匆匆向花园跑去。一个童子道:“这贼当真大胆,竟敢累次到刘府作怪!这下若不把他整治死了,没的让人笑话咱府上没有能人。”边上另一人笑道:“有你这般能人在这,这贼也算是自寻死路了。只是不知善财儿能人武艺如何,比的过护院的孙老大么?孙老大单手能提百斤石锁,还叫这贼一拳打的重残,却不知善财儿老大能挨得几拳?!”那善财儿听说,反讥道:“金锁儿,你也不用笑我,我不济事,难道你便高明了?便是象你这般的,上去百八十个都不够人打。”那金锁儿笑道:“干我甚么事,我又没说自己是能人,便是挨拳头,也轮不到我身上来。”善财儿哼了一声,道:“往时你不是跟永福永禄几个学了许多武艺么?怎的事到头上了,却又装成缩头乌龟?”金锁儿见他说的大声,赶紧告饶:“我的好哥哥,你就不能把把嗓门儿?永福永禄几个早让这贼给收拾了,你又不是不知,我学的几样花拳绣腿,济得甚么事?别回头让老爷知道我学拳脚,把我推上前去那可糟糕了。”那善财儿乐得嘻嘻直笑,道:“你也不用害怕,高师爷请来许多好汉……”几人转过弯道,声音渐渐小了。
听说是拿贼,胡不为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贼也算是大胆已极,竟敢到豪门大院偷盗东西,听几个小童对话,似乎还是多次来的,也忒猖狂了些。”他被惊吓醒了,又装束停当,一时也不欲再回房睡觉。看前院黑沉沉的,仆妇女子们都不起来,料想胡炭不会有甚危害。当下也迈步向后花园去,倒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飞贼是何模样。
转了几道弯,看见花园里站满了人,十几个童子提着灯笼,将一大片园子映的如同白昼。园子中央,一个高瘦的男子立在一丛牡丹前,穿一身红色条襟的黑袍子。想来就是大胆飞贼了。另数十名形貌各异的剑客手持武器,齐对着他。正是午间胡不为看到的那群武人。
刘老爷立在墙边,穿着睡衣,高师爷跟在身后。想来他是仓促中爬起床的,赶来看抓贼。看场中那贼已被团团围困,刘老爷道:“狗贼!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半个月来数次到我门中偷盗,还打伤我几名护院,敢是欺我府中无人么?!你从实招来,究竟是何来历,所欲何为?!”
那贼弓身驼背,却不抬起面目。也不回答。近前的一个年轻剑士又喝道:“听见没有?!问你话呢!你到底是来偷盗什么东西的?!”飞贼身子似乎震了一下,喉头 ‘阁阁’有声,听来便跟蟾蜍鼓息一般。众人听得怪异,却听见他缓缓说道:“蜜……蜜……吃……蜜……天……香……”声音粗嗄嘶哑,几个字似乎是从喉头挤出的,一个一个吐将出来,仿佛说话极为困难。
高师爷低声对刘老爷道:“老爷,这贼似乎是来偷蜜的。你看他的手,正是天香树的蜜汁。”刘老爷闻声看去,见那贼垂落双手,手掌上沾着一些粘稠淡黄的物事,空气里还隐隐有一丝甜香味道,果然是天香蜜。园中栽的几株天香树,是他早年从异域移植来的。形如苏铁,粗茎大叶,植来十余年,快有两人高了。这树每到夏秋时节便会泌出甜汁来,浓香如酒,常引得许多蜂蝶小虫来采。
可这贼光顾刘府近半个月了,几日前更将护院的几名打手武师打得重伤。若说单为这些区区小蜜而大动干戈,说来任谁都会觉得荒谬。当下冷哼一声,道:“狗贼,你不要避重就轻说混话。当这园里几十人都是傻子么?嘿!偷蜜?我就不信你来我府上这些时日便只光为偷蜜!来人啊,给我把他拿下了,好好搜查身子,看可偷走什么值钱东西!”当时三名青衣童子应了,走上前去搜查,料想这许多人守着他,也不怕他反抗。
那贼果然并不抗拒,任三个小童在他袖里怀里掏摸。搜查片刻,一个小童骇然惊呼起来:“啊——虫!虫!虫!”踉跄后退,提起手来,火光下看得明白,他的食指上,一只尺许长的大蜈蚣紧紧咬住,红黑分明,展足勾尾。另两个童子也尖叫,抬起手来,一人手上都咬着一只百足虫子,一般形貌可怖。原来他怀里竟然暗藏着毒虫,引几个小童来搜了,不动声色之下便已将之伤害。
众人哪想到他在围困之下竟然还胆敢搞鬼,听得三个童子叫声惨烈,无不又惊又怒。当下 ‘呛啷!’之声大起,几个剑客挥动兵器,向他手足斩去,定叫他受伤伏帖了再行搜查。银光如练,带着呼呼声响斫向黑衣贼,那贼却不抵挡,但听 ‘扑扑’几声,几把长剑中的,如劈韧革。
几名剑客只觉得长剑仿佛斫在一块坚韧极有弹性的皮革之上。锋刃不能劈进分毫,手掌却震麻无已。当下相顾失色,不知道这贼到底使了甚么古怪法门,如此皮肉坚厚。见怪贼并不还击,又鼓起勇气,加大劲力砍劈下去。这次手下再不容情,但求把他伤了,哪还顾他伤的重不重。
‘当!’的一声大震,几把长剑同时砍中,齐响出这一声来,随即,四人啊啊大叫,抓着手掌咬牙后退。原来已是虎口迸裂,震出血来了。看看地上,四把长剑扭曲,刃处缺口,竟然被那怪贼的血肉之躯崩坏了。
众人哗然,眼看飞贼手足不动,已伤得四名剑客再无攻击之力,不禁惊骇。看来这人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忌惮之下,守在近前的几人登时后退几步,凝神防住,几个江湖郎中忙不迭跑来,开启药箱给剑士们敷药。那贼见众人忙乱,也不攻击,也不逃走,就垂落了双手,低头静立。众人看他也并无甚么特异举动,己方人数又众,只过不了一会,胆气又壮大起来,六七名侠客从人群中腾身而出,四名拿着亮晃晃得钢刀,另两个则握着长枪。分向怪贼的胸腹头颈钻砍直去。刀化白芒,枪点乌光,六件兵器袭去,飞贼再不敢托大,手掌一翻,以掌缘为刃,从上而下劈向当胸而来的两柄铁枪。
“喀嚓嚓!”两声脆响,两名枪客来不及变招,被飞贼从中劈断枪杆,两截枪尖飞上半空。而杆上大力更是传到手上,将他们的皮肉震开了。恰在此时,四柄明晃晃的钢刀夹风砍下,一破小腿,一破上臂,一向腰间,一向脊背。料想这贼便是生着三头六臂,这般四面合围的打法他也难防。
哪知那贼行动快极,刀刃堪堪及体,猛然化作一团黑风,迅疾无伦的闪出圈外,一拳一个,登时将四名武客打得飞开数丈。
场中登时暴出了惊呼。谁都想不到,以众凌寡,竟然还是不占优势,这飞贼当真凶恶。便人人心中打鼓的当口,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哼道:“让开让开!都让开!我来对付他!”胡不为凝神看时,原来却是日间说话的粗黑汉子,从外围迈步进去,提着一柄巨大圆锤。那锤生铁铸成,大如木桶,黑沉沉的怕不有三五百斤。黑汉子单手提着,浑不觉得费力,两只臂膀筋肉虬结,长着浓密的黑毛。果然好一条汉子!
内圈的十余人登时后撤。这黑铁塔挥动锤来可不是玩的,一个失手,大锤飞出,便是长着八九个脑袋也不够他砸了。一时人潮耸动,都跑到墙边站了,现出园中老大一片空地,尽够那黑汉子舞锤。此时盗贼却动了,想必是看到来者膂力非常,不敢再托大拿身躯承受巨锤。众人看着他慢慢转身,举手,抬腿,身子竟然波动起伏,腰腿颈项都绵软如条,说不出的怪异。只是他的动作僵硬得很,仿佛皮影戏中的人物,一起一落,节折宛然。
汉子持锤进去,也不多说废话,大锤便当头砸下。风声猛恶,一众牡丹给带得几欲倒伏,这锤在他手中便跟小童手中的秸杆一般,挥动开来举重若轻,写意自然。若非沉郁的风响如若雷鸣,众人直要怀疑是不是用纸糊成的。
铁锤堪堪临顶,飞贼身子却跟折断一般,两足直立不动,自腰以上,尽平平折倒下来。众人见势险急,又都惊呼。大汉不意想他有此怪招躲避,大锤挥过肚腹之上,却已落空了。他反应倒也敏捷,一招无效,将锤摆过头顶,顺势转个身子,那大锤余势未消,让他转身又一带又重重砸落下来,这下两力叠加,更重铁下坠之劲,击将下来何其威猛!
但听得 ‘呼!’的一声闷响,锤化乌光,重重砸向盗贼的腰间。眼看着就是一出血肉模糊惨剧,众人无不惊呼。
‘砰!’
劲气激扬,狂风飞卷过去,一众牡丹登时碧叶尽碎,星星点点,连着许多断枝飞到寻丈开外。离在一丈远处的剑客,被风带到,衣衫鼓动起来,猎猎作响,如在山巅当风之时。
再看场中,盗贼已上身****,仍平折着身子,双掌抵在锤下,却没受伤。他竟单凭筋骨力气挡住了这威猛无俦的巨灵神力!这份功力,实在可惊可畏。只是衣衫薄脆,早让罡风都撕成了碎片,一块一块布在身侧。
待得看清他身子,众人忍不住又暴出惊呼来。 “蜈蚣!蜈蚣!”一时乱声纷喊,原来,那飞贼的身上,竟是一节一节黑色的垒块,油光映火,如甲如胄。且从颈到腰,上下一般粗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