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焚书坑儒-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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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天明缓缓跪跌在地,嚎啕大哭,哭了许久许久。而菜翁不知在什么时候,便站在菜园的一角,默默地看着他哭。
那一年,他二十岁。
而如今转眼五载已过。
荆天明用手摸着菜翁正雕刻到一半的石像,脸蛋的部分虽然还没完成,却依稀已有了高月的模样,“如今看来还是很像……怪不得那是我会以为是天意要我在这里留下。若非天意使然,菜翁刻的这百余座石像,又怎会跟……她如此相似?”
“荆大哥?你在想什么?”辛雁雁问道。
“没……没什么。我们进屋去吧。”
“嗯。”虽然荆天明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但辛雁雁却以一个身陷情爱中的女子特有的敏锐感触,察觉到方才荆天明心中必是在怀念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定然不会是自己。
日光西斜,小石屋内传出阵阵炊米香气。辛雁雁帮着菜翁张罗晚饭,偶尔瞥一眼独坐在案旁的荆天明,心中自有一股淡淡的幸福滋味。“雁儿,你信得过我吗?”荆天明突然对忙东忙西的辛雁雁说道。
辛雁雁不知为何荆天明忽然有此一问,愣了一下,“荆大哥,雁儿一条命让你救过不知多少回了,普天之下,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她这话中实已颇露情意,但荆天明正悬念思索着其他事,竟毫无所觉,只是嗯了一声,续道:“若是如此,我有一件事早就想对你开口,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辛雁雁不待他说完,便道:“荆大哥,莫不是要瞧瞧我身上那块白鱼玉坠?”
荆天明点头道,“雁儿,真聪明。我都还没说完哪,你便已猜到了。”
“这有什么?”辛雁雁一笑,没有半点儿犹豫地伸手自颈项间拉出一条细绳,将穿于绳中的白玉解下,递入荆天明手中道:“我早料到荆大哥必有此一问,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要为了这块玉坠子不停地追杀我啊?”
“白鱼玉坠?”二人就听得一声惊呼,配着哐当声响,却是菜翁手中的汤锅砸落在地。菜翁抖着手慢慢走来,直盯着荆天明手里的玉佩看,那模样简直就像一个寻常老翁,“你们……这东西……你们怎么有这东西?”菜翁瞧了半晌,眼神终于离了那块玉佩,喃喃问二人道。
“这……这玉佩是我父亲给我的啊。”辛雁雁道。
“你父亲……白鱼玉坠……姓辛的……”菜翁的肩膀轻轻震动了一下,对辛雁雁言道:“这么说来,你的父亲便是八卦门的辛屈节了。”菜翁这一句话可同时吓傻了荆天明与辛雁雁,两人面面相觑,皆不知眼前这老者是怎么猜出辛雁雁的来历。尤其是荆天明,他与菜翁同住这许久,从未见过有江湖人士在此出入,一向便以为菜翁对江湖世事毫不过问,哪晓得他非但一清二楚,还认得这白鱼玉坠?
“菜翁,你知道这白鱼玉坠?”荆天明将白鱼玉坠递了过去,满怀希望地问道:“你知道这玉坠子是谁的?干什么的吗?”
“知道?我岂止知道。多少年了……究竟多少年了?”菜翁手里捏着白鱼玉坠,神色迷茫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有过一块。这五块玉坠子原本就是我们马家的东西啊。”
“马家的东西……”荆天明听了低头思索着。
“白鱼玉坠居然有五块之多!”辛雁雁从不知这白玉不止一块,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却听得荆天明颤声问道:“菜翁……你……那颍川双侠之一的马少嬅是你什么人?”
“什么颍川双侠?马少嬅?”菜翁摇摇头,道:“我不认识。”
“那我这样问吧。”荆天明隐约感到自己就要探知到一个秘密的真相,他尽量让自己镇定:“菜翁,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老人抬起眼来看向荆天明,像是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什么声音似地,露出努力辨认的神态,接着向后退了几步,颓然落坐,哑声说道:“我叫马凉。”
“马凉。”这次换辛雁雁摇摇头,“没听过有这号人物。”
“马凉?马凉?”荆天明将菜翁的名字反覆在口中念了几遍,脑中急速地回想着:“这名字我听过的。在哪儿听过的?马凉……马少嬅……马水近……”于是荆天明想起,在桂陵城宴请白芊红的那场酒宴上,高石然与春老曾经提到这个名字……“原来如此,菜翁你是马凉!万壑临渊马水近老前辈的儿子!”荆天明兴奋地叫了出来。
“我是马水近的儿子没错。”菜翁点点头,“没想到浑小子小小年纪,还知道万壑临渊马水近的名号。”
“菜翁,不,马老前辈……”辛雁雁改口道,“您既然说这白鱼玉坠是你马家之物,又识得家父,能否为我们解释解释这玉坠的来历?”辛雁雁问的这个问题,一直也困扰着荆天明,他当即仔细而专注听老人言讲起来。
马凉举起那白鱼玉坠,缓缓地道:“天底下原来并没有这五片玉坠子,是我爹命人打造的。”马凉如今年已八旬,提起数十年前的往事真是恍如隔世,“算一算,那应该是六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那一天,神都九宫的掌门人风朴子来到我马家堡。那时我瞧那风朴子,只觉得他好老,真没想到有一天,重又提起这事的时候,我自己也这么老这么老了。”马凉已经很久没有一次说这么多话了,讲述起来难免夹杂不清,“那风朴子对我爹言道,希望我爹能帮他守住一样东西,永不被人发现。我爹后来便答应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辛雁雁插口问道,“既不希望人家瞧见,何不毁去了便是?”
“后来风朴子走了以后,我也是这样问我爹。”马凉回忆当时的情景,“我爹他只对我说,有些东西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却偏偏又出现了。这种神鬼所忌、天下不容的东西既然出现了,便可说是某种命数。而命数这种东西是人力所难改的啊。”
“老……菜翁,”荆天明本想同辛雁雁一般改口,没想到这么不顺,索性还是唤他菜翁,“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简单来说,”马凉以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荆天明,解释道:“便是那阴阳家宗师风朴子创作出的一份惊人东西。但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爹不肯说,只说其中所载内容神鬼所忌,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但又不忍心将它毁弃,于是便要将它寄放在我爹那里。”
“这跟白鱼玉坠有什么关系?”辛雁雁问道。
“关系可大了,这五片玉坠子便是打开那份东西的钥匙。”
“白鱼玉坠是钥匙?”荆天明、辛雁雁两人异口同声说道。马凉点点头,“我爹为了守住那份东西,特别请了神匠鲁班的后人打造了一只梅花黑盒。将那份东西藏在黑盒之中,而这五片白鱼玉坠便是打开那黑盒的钥匙。缺一片都无法打开。”
“这么麻烦?”荆天明道:“不过是一个木盒子,摔烂它还是削开它不就得了?”“浑小子,我说你平常悟性不是挺好?怎么今天有些心不在焉?”马凉道,“该心不在焉的人应该是我呀。我都说那木盒子乃是鲁班的传人所做,里头当然有机关的。谁要是想不用钥匙硬要将木盒打开,那盒子的夹层中藏有酸水,那酸水溢将出来,不就将里头的两片竹简给毁去了吗?”
“梅花黑盒里头只装有两片竹简?”荆天明瞪大了眼睛,又道:“你又没跟我说里头只有两片竹简。”“我没说吗?”马凉也瞪大了眼睛,“你既然知道我没说,干么不提醒我说哪。”“我又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没说什么,怎么提醒你?我还以为盒子大得很哪。”“我什么时候提到大盒子了?又不是装菜……”
“好啦!好啦!”辛雁雁有点生气地制止了他们俩,“荆大哥你今天真的怪怪的,这是跟老前辈斗嘴的时候吗?”荆天明自知理亏,便闭嘴不言。
“老前辈,怎么那木盒中只有两片竹简?”辛雁雁复又问道。
“那便是风朴子高明的地方了。”马凉续道:“他那份东西,听说一共写在了一百片竹简上头。他将最后的两片,也就是至关紧要的两片,亲自送到马家堡,交给了我爹照管。至于前头的那九十八片嘛,则交给了当时我爹的死对头,也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徐让保管了。”
“真聪明,东西分做两份,分别托付给两个交恶的武林世家。”辛雁雁赞叹道:“如此一来,想要收集到一百片竹简,便真的是难上加难了。”
马凉没有理会辛雁雁的话,只管继续说道:“至于那五片玉佩嘛。我爹曾说,日后必定有人会千方百计的来抢。所以他要把所有的玉佩都分散开来,一一托付给自己的朋友保管。”马凉转头对辛雁雁言道:“其中一片我知道是交给了八卦门的辛屈节,想来也就是你身上这片了。”又转头对荆天明道:“本来嘛,我爹也将其中一片交给了我,但我当年离家,纯属临时起意,根本没有将玉佩带在身上。至于剩下的三块玉坠子,我猜我爹后来可能一一送给了别人,只不过我既已离家,也就不知道究竟是给谁了。唉唉,反正那风朴子跟我爹的原意,就是不希望有人打开那木盒子,找到那两片竹简。如今这五块玉坠子、一笔糊涂账,倒是遂了他两人的心愿了。”
“老前辈,你既是武林世家出身,又是堂堂马水近大侠的儿子,当初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辛雁雁试探性地问道。
“这个我知道。”荆天明摸了摸鼻子笑道,“那是因为菜翁打架输给了春老,一气之下,觉得没脸回家了。”
“胡说八道。”马凉吹胡子瞪眼睛道,“我什么时候打架输过了?谁是春老?”“再装就不像了。这可是春老鱼冉亲口说的。”“胡说八道。”
辛雁雁见这一老一少莫非又要斗口,连忙抢道:“那老前辈,你到底因何离家?就这么几十年不曾回去。”
“这个嘛……”马凉捏着那白玉缓缓起身,想起少时离家之事,不知不觉走到门口望着满园的石雕塑像,继续说道:“那几年,我爹正逐一将他那套九魄降真掌传给我和我师妹,我才刚刚习得全套掌法招式,但于掌法中的奥秘却尚未能参透三成,我师妹比我更差上一截,不过她脾气大,每次掌法练不好就老爱寻找晦气。”马凉说到这里不禁微笑起来,陷入回忆中,语音温柔:“可我就是喜欢她故意找我麻烦的模样。我俩实是情投意合,没过多久,我便让我爹差了媒人去她家提亲,打算娶她过门,让她天天在我身边跟我闹脾气。”
荆天明和辛雁雁听得出神,但见那百余座石雕女子的各样神态在夕阳余晖中,都像是随时能开口出声娇斥似地,辛雁雁轻声说道:“那个新娘子,必然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个姑娘了。”
谁知马凉却摇摇头,呵呵笑道:“那媒人也不知是没听好,还是说错话了,总之花轿送来的却不是她;老天爷开了个大玩笑,让我马凉娶错了人,嫁到我们马家的姑娘竟变成了她姐姐。呵呵呵呵,可笑啊、真是可笑至极。”马凉虽是边说边笑,神情却是既愤慨又悲凉,和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显然对旧事尚未能释然。
荆天明闻言登时恍悟,原来这石刻女子与高月之间有着血缘关系,怪不得二人面貌会如此相像了。又听得马凉续道:“我俩人对此事都是又气又无奈,但新娘子既已娶过门了,岂有退回之理?后来我又差人去她家提亲,一心只想着非得把她娶到手不可。我心想不管怎么样,我俩人总是要在一起。谁知她竟拒绝了我,也不知她是碍着她姐姐,还是不甘心作妾伏小,又或者单单只是生我的气?其实这事又岂能怪我?她气,我还比她更气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