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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金鳞开-第416章

小说: 金鳞开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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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训导官就不爱听,”黄成明摇头道,“找你参谋长说去。”

“一时忘了,还把你当参谋长看呢。”周遇吉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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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九南北驱驰报主情(12)

崇祯二十一年八月十六日是皇长孙朱和圭的周岁生日。中午之前,朱慈烺就带着妻儿到了乾清宫偏殿,见过父皇母后皇伯母,以及袁妃。

今天也是皇长孙的抓周日,非但宫中老人都来了,就连坤兴也一早入宫,来看小侄儿会抓个什么东西。

此时偏殿的床上已经满满摆了各种小物件,有玉、有笔、有书、有刀、甚至还有算盘……这种对未来职业的预测原本不该出现在皇宫里,尤其对于皇长孙而言,他未来的职业基本已经确定了:受封皇太孙,然后等时机成熟——父祖大行——登极称帝。

之所以要举行这种缺乏依据的仪式,正是朱慈烺要释放一个信号。

即便自己的儿子,若是不贤,也未必能够成为皇位继承人。

因此殿中也就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明白的人都面色深沉,不明白的却都喜气洋洋。

真正明白皇太子用意,却仍旧带着笑容的,只有永王殿下一人而已。他实在不清楚当一个连出城都受管制的藩王有什么好处,若不是怕被父皇发往凤阳圈禁,他由衷希望换一个出身——比如将门世家就很不错。

满了周岁的皇长孙被乳母放了下来,由他自己在一堆物事中挑选。

“这习俗也叫试儿,乃是看看孩子的启蒙教育和未来性情如何。”朱慈烺对面无表情的周皇后解释道。

他很清楚,周后面无表情,这就是最大的不满了。

果不其然,周后理都没理会,权当没有听到。

年仅一岁胖嘟嘟的朱和圭坐在床上,面对一大堆统一颜色的器物。面露迷茫。终于,他看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伸手抓去,正好能够握在手里,旋即往嘴里塞了过去。

一旁的乳母吓得半死,连忙上前将他嘴里的东西挖了出来。这才道:“恭喜皇爷、小爷,皇长孙抓的是一粒糖,日后肯定是日子甜美,又有口福的。”

周后木然地转过头,对儿子道:“你刚说什么?是看孩子启蒙的?”

朱慈烺也有些尴尬。孩子的启蒙工作基本是他在做,谁知道竟然养出了个吃货。

“能有口福就好啊。”崇祯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最后那个“啊”字说得却像是在叹气。

自古以来的龙子凤孙,何尝面临如今的危机?身为皇室宗亲,竟然可能面临自己下地干活的窘境。

朱慈烺下意识地转向定王和永王。这才是崇祯真正在意的原因。

让别的宗室过得苦些问题不大,崇祯并不是不能接受“贤者为王”的理论。然而如果落实到自己儿子头上,这就有些难以接受了。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崇祯的确对太子偏心得厉害,但并不代表他不爱自己另外两个儿子。

永王慈炤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去从军了,京师讲武堂在纠结了数日之后,终于将录取通知书送进了通政司。据说讲武堂出来只是个士官,连军官都不算。这可真是从零开始。不过服役五年终究能保住自己的爵位,问题还不大。

定王慈炯却有些让人担心。如果按照皇太子的分类方法,他就是属于不肖的。

虽然大明帝室的艺术成就不如宋室,但宣宗以来的皇帝,无论书还是画,拿到外面去也不愧于名家大作,而到了天启帝手里。更是将木作之术发扬到了极致。这种遗传和师资上的双重优势,竟然都不能让定王显得“贤”一些。

朱慈烺听出了父皇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定王谈谈。

在抓周仪式结束之后,聚在乾清宫里的人也都散了,朱慈烺在半路上叫住了定王。

“慈炯。”朱慈烺道:“正好有事与你说。”

朱慈炯只好藏起脸上的厌倦。上前行礼,道:“皇兄。”

朱慈烺下了步辇,拉着朱慈炯边走边道:“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朱慈炯已经知道了皇太子所谓的封贤论,心中忐忑,此刻把话说开去倒是也好。他道:“皇兄,大明自有祖制,这事不该臣弟来说。”

朱慈烺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以后要袭封,必须有硕士、博士之衔。你想过专精哪个领域么?”

“皇兄……”朱慈炯顿了顿方才道,“弟只愿安心做个太平亲王。”

朱慈烺手指神经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强压下怒气,道:“唔,太平亲王,就如福王那样享福?对了,你知道老福王是怎么死的么?他被李自成投进了大鼎里,跟鹿肉一起煮得稀烂,然后被人吃掉了。他们说这叫福禄宴。你说的是这样的太平亲王么?”

朱慈炯脸上已经被吓得惨白,颤声道:“真、真有这种事?”

“我的弟弟啊,”朱慈烺叹道,“你知道为何这个天下姓朱?”

“因为祖宗披风沐雨打下来的……”

“对,”朱慈烺点头,“是祖宗打下来的。华夏上下五千年,真正白身起家打下天下的,只有咱们太祖一人。真正藩王靖难掌握天下的,只有成祖一人。从陈胜吴广就开始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真正做到极致的,却只有二祖。身为二祖苗裔,你竟然还觉得靠自己的‘种’就能当个太平亲王?”

朱元璋和朱棣都是不相信皇帝有种的人,所以他们当了皇帝。而他们的子孙却相信皇帝亲王可以靠血脉决定,这不是天大的讽刺么?

“这个天下在未来三百年里不会太平。”朱慈烺一语道破:“如果你看看我写的经济书,就该知道我们现在的生产力不足,而华夏大地比之外面的土地太小,也太过贫瘠。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只要我不死,未来五十年里不可能有马放南山刀兵入库的太平日子。你还想当太平王爷么?”

“皇兄……”朱慈炯几乎带着哭腔道,“小弟我资质愚鲁,学什么都学不好,胆子又小,见血就晕……小弟能做些什么呢?还请皇兄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饶了小弟吧。”

朱慈烺皱了皱眉头:“我又逼你什么了?我只是不想自己弟弟成个废人!”朱慈烺蓦然看到皇太子妃正在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旋即镇定下来,道:“你今年十七,这个年纪上……”

“我知道皇兄这个年纪已经在为大明横戈征伐了!”朱慈炯也抬高了音量:“只是天下终究只有一个皇兄,难道人人都能如皇兄这般生而知之,长而神明,严于律己?皇兄自己也不也说过人与人就如同座钟里的零件,各有不同,而正是不同,这个天下才能运转么?”

“我的确说过。”朱慈烺等朱慈炯发泄完,冷冷道:“但你没有找到你的位置。一个座钟里,不可能出现没用的零件。你是我弟弟,父皇封的定王。我不能削了你的爵位,但如果你不能自省,不能找到自己在这个座钟里的位置,我是不会同意你就藩的。哦,还有,你听说了吧?从明年开始,大明的一应宗亲都再无禄米可领。”

抛下这句话,朱慈烺不想再多说什么。太平王爷,富贵闲人,或许会让很多人满足。

事实上这却是一种懒惰。

造成这种懒惰的原因并不同,有的是因为社会大环境艰难,即便再勤劳也不可能致富,经受不起反复的打击,有些人会向懒惰投降。然而定王却不属于这类,他是属于更本质的恶习:好逸恶劳。

这是朱慈烺无法接受的。在他家里,绝不允许出现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惜的是,定王是他的弟弟却不是儿子,他有建议、引导的义务,却没有教训、惩罚的权利。

“我有了秋官就再也不要孩子了。”段氏走到朱慈烺身边,低声喃喃。

“嗯?”朱慈烺没反应过来皇太子妃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怕再有个孩子,就会不喜欢秋官了。”段氏道。

“怎么可能……”朱慈烺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这是妻子在提醒自己:周后两个儿子,长子固然贤能,但并不代表着她不喜欢小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就不能从定王、永王之后开始算么?”段氏低声道:“也省得皇父皇母心中不舒服。”

朱慈烺仰头长叹一声,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道:“你还是得多生几个孩子。”

“嗯?”段氏羞红了脸。

“我和慈炯是亲兄弟,是同一套遗传基因。”朱慈烺道:“可见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啊。”

段氏没听懂遗传基因的问题,不过后面一句很清楚:秋官万一长大之后不像皇太子,很可能就没有皇位可坐了。为了避免日后大明没有掌舵手的情况,皇太子要多生点孩子以备万一。

这听着像是好事,但为何自己一点都不高兴呢?

想到自己的儿子们如果陷入争夺皇位的境况,段氏又不由觉得惊悚起来。直到皇太子问她上次来红是什么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皇太子并非吓她,而是切实有这种打算,现在已经开始算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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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零裹尸马革英雄事(1)

八月十六日的家庭聚会并不愉快,襁褓之中的小秋官自然不知道自己让父亲有了后备方案,仍旧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在学会“笑”之后,还时不时对父亲傻笑卖萌。不过这并不能让朱慈烺有一丝半点的兴奋,直到下午见到了回京叙职的冯斌,心情才算好一些。

“殿下,这半年间辽东汉人人口增长了三倍,已经有三十万众了。”冯斌作为辽东民族问题专员,头上挂着的却是大都督府特派督察的头衔。

“现在还是以自愿移民为主,等民政体系建立起来之后,速度还会更快些。”朱慈烺欣慰道。

在军事管制体系之下,人口利用率其实被大大降低。

从周遇吉身上就能看出军人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民政官员思维角度之间的差异。尤其是放在儒教文化浸淫出来的守牧官员身上,他们有自己的信仰和教条,有不容突破的底线和坚定的价值观,更重视人命。

然而这种对生命的重视,常会被无知者视作怯弱。在丛林法则之下,怯弱者势必会遭到攻击——即便他的真实实力很强。所以朱慈烺才会以军队先行,等军政稳定了地方,展示了锋锐和肌肉,让人收起獠牙不敢为兽,这才派守牧官员过去,安民施政,抚养百姓,打造大明治下的秩序世界。

而且在民政体系对接之后,整个村落、乃至整个县的大规模移民也将成为可能。没有足够的守牧官组织转运、接收,大规模移民就像和杀人没有区别。当年朱慈烺在西安受到了地方官员从上到下的抵制,就是因为他要推行草菅人命的移民计划。可惜的是,陕西百姓逃过了皇太子这一劫,终究没有逃过李闯和满清的刀锋。

“山东和两淮还是能够迁几个县过去的。”朱慈烺道:“如此一来,少说又是数十万人了。”

冯斌却面露忧色。道:“殿下,辽东虽然地广人稀,但是可用耕地还是不多。尤其过了沈阳,一年之中有大半年是风雪覆盖,说是荒地,却无从开垦。卑职之前只以为移民实边便是解决之道。亲到实地才知道当年设奴儿干都司以羁縻诸番,实乃迫不得已啊。”

朱慈烺点了点头,微笑道:“你能根据实际情况有所反省,可见真的没有白去。不过有一点你却说错了,大明虽大,却没一寸土地是多余的。绝不能因为眼前的荒地而舍弃。你知道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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