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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金鳞开-第201章

小说: 金鳞开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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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东楼没有马上派人,倒是跟曹宁商量了片刻,结果从队伍里选出的人胖瘦不一。领头的是个上校千总,皮肤黝黑,就跟墨水里捞出来没洗干净一样。

正是黑皮茅适。

萧陌见二营上了个上校千总,毫不迟疑地将刘老四换了上去,绝不肯让对方用军衔来压人。

刘老四听了大致介绍,也是跃跃欲试,上前站定,就如领队一样。

朱慈烺走到两队中间。亲自充当裁判,让黑皮和刘肆猜枚定场地。

上半场是从东往西攻。由刘肆开球。只见这熊一样的家伙抱着球猛冲,使得萧东楼不得不在场边狂喊,让黑皮带人抱住他。

当前公布出来的规则是:禁止拳打脚踢。

其他一切动作都是可以的。

黑皮带着队友,最终以四个人的力量将刘肆拖倒在地,足足让他跑出了十五步,冲进了锋阵。

朱慈烺之前没有给他们灌输任何战术概念。就是想让他们自己从中寻找乐趣。他跑到刘肆倒地的地方,伸手一指接战区的边线,大声道:“进攻有效,第二次进攻,开球。”

这回刘肆总算知道不能靠自己硬冲。抱着球站起来,对手下队员吩咐起了战术,排成一排横阵,准备阻挠二营的堵截。不过这回黑皮倒是看清楚了,有刘肆这样的怪物,两三个普通人根本防不住,索性不管其他人,以六个人排成两列,只堵刘肆。

这回刘肆没跑出两步就被人拦腰抱住,不等刘肆甩开,又有两人扑了上去,将刘肆压倒在地。彼此都是穿着铁甲,互相撞击起来震得地上尘土飞扬,真像是在性命相搏。

周围观战众人沸腾起来,很快按照营属分成了两部,为自己的战友鼓劲。

“进攻无效,交换发球权。”朱慈烺指着刘肆摔倒的地方:“这里开球。”

虽然之前并么有就这种细节问题有过交代,但是皇太子就是裁判,他说如何就是如何。没有人敢质疑皇太子制定的规则,只是乖乖从刘肆倒地的地方开球。

黑皮脑子活络,仍旧是将人分成了前后两排,将球交给了正中间那个壮实的藤牌手,耳语两句。

那藤牌手只是点头,信心满满站到了发球位,正对怒气洋溢的刘老四。虽然比刘老四矮了一头,他倒也不惧。只听得一声哨响,猛地往前一冲,刘老四已经侧肩撞了上来。

“虎虎!”

周围的观众看到二营的藤牌手被撞得退后两步,旋即被扑上来的一营藤牌手们扑倒,纷纷狂喊起来。

刘老四正待得意,突然看到一个黝黑的身影从自己的队列旁跑过,足下生风,一边跑一边还发出了刺耳的嘲笑声。

谁都没注意,那个藤牌手在冲锋的瞬间,已经将怀里的球朝后抛给了毫不醒目的黑皮。

黑皮抱了球,在一营空虚的后防线上跑得极其欢快,宛如脱了缰的野狗。等刘肆反应过来,指挥队友堵截,却已经晚了。

黑皮重重将球砸进了木桶,绕着木桶跑圈,高举双手,吼叫道:“斩将!斩将!”

“夺旗!夺旗!”二营的战士们异口同声呼应着,整个场地都沸腾起来。

“进球有效,中场开球,二营第一次进攻。”朱慈烺跟着跑了半场六十四米,都是冲刺的速度,此时再跑回来已经有点喘了。不过看到气氛如此火辣,自觉还是收获满满。

观众们很快自发地竖起了两面牌子,在二营球桶那边的牌子上,用白写了个大大的“壹”,代表二营赢了一分。这无疑让一营的队员们大受刺激,在鼓劲的同时也有人嚷着要换人。

整个比赛被定为半个时辰,分上下半场,每个半场半小时。朱慈烺吹了半场,实在有些吃不消,正好看到闵子若在场边一脸焦急,便将吹哨的权力交给了跃跃欲试良久的单宁,把自己换了下去。

“什么事?”朱慈烺走到场边,抹着额头上的汗。

“殿下,红盒传报。”闵子若道。

站在闵子若身后的锦衣卫当即上前,递上了檀木小盒。朱慈烺检查了封泥,走到一边开启盒子,取出里面的情报。

情报很简单:太原守军以及逃难的民众将于八月三十日出发,从阳曲走盂县,过井陉抵达真定,恳请官兵接应。

陈德终于说服了其父反正。

这条消息并不重要,但用了红盒传递,多半是因为徐惇又埋了一粒棋子,在进行通道试验。

朱慈烺算了算时间,这已经是两天前的消息了。从阳曲到盂县不过一百四五十里路,就算山路坎坷,百姓行进速度再慢,此刻也该到盂县了。

而根据北京那边的情报,定襄已经在五日前被攻克了。东虏兵没有进攻太原,除了策应部队被消灭之外,肯定是陕西那边有了新的动静。

“去把萧陌、萧东楼和单宁叫来。”朱慈烺对闵子若道:“动作小点,别妨碍他们玩球。”

闵子若点了点头,闪身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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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一鸦不惊城鼓低(七)

不一时,三位营官到了朱慈烺面前,肃立听令。

朱慈烺看着烧掉的情报化成纸灰,在空中飞散消失,方才道:“单宁,你部即刻出井陉入山西,占领盂县、乐平,扼守要道,做好固守准备。这回新铸的三十门一七式二型火炮也交给你带走。那边多山多关隘,一定要守好。百姓里面,留下工匠和农民,我这边会尽快派亲民官过去负责庶务。”

“遵命!”单宁应道。

“二营驻守沧州,密布村寨,多建炮台、仓库。”朱慈烺又道。

“遵命!”

“一营抓紧时间进行新兵训练,驻守深州,侧卫真定。从今以后,东虏不要再想南下一步!”朱慈烺坚定道。

萧陌自然也是昂然应诺,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失落。深州地处沧州和真定之间,看似个居中突破的好地方,实际上只要沿滹沱河据守,东虏只能从沧州、真定这等沿海、靠山的方向进攻,否则一旦无法及时突破,就是三面夹击,最终陷入灭顶之灾。

为了能够获得更大的战略地位,萧陌比任何人都迫切希望一营的战斗力能够迅速恢复。如此一来,深州就能居中突破,吸引东虏大军,好让三营偷袭保定,二营偷袭天津了。只要步步为营压下去,收复神京不过就是一两年内的事。

朱慈烺安排好三大主力的驻防,又派人传令给驻扎在徐州的罗玉昆部,命其适当扩充部署,兼防河南方向。上回进攻淮安虽然没能拿到刘泽清,但是占据了出海口,清理了徐州到淮安沿途的山贼土匪,也算是小有收获。

现在河南遍地是山匪土贼。毗邻两县往往就是不同的天下。不过靠近山东这边,因为有河南巡抚桑开第和总兵丁启光坐镇,尚无大股土匪骚扰过界。论说起来,这桑开第名不见经传,但是在城防和安民还是颇有手段,光复归德府之后。竟然短期内组织农民开垦,没有坐等援兵,更没有坐以待毙,让朱慈烺对他的感观更好了一层。

不过传统的行政手段肯定不能跟山东高效的民政系统相比。

到了九月份,各工坊的生产能力有了显著提高,这主要是工匠经过了磨合,水平有所提升,又因为有专门的人才研究技术改进,但凡有效果就投入生产之中进行检验。就技术转化生产力而言。眼下的效率恐怕比太平时节更高。

如果让朱慈烺来分析,那么管理方式的进步肯定不能忽视,尤其是一步步增加精度的通止规推广,充分利用了民间剩余技术力量,同时也保证了产品质量。这种思想很快被自发地引入其他产品的质量检查,比如军装的缝纫,在验收时对各部位的缝合针数、缝合线的股数,乃至阵脚长度都有要求。

由此带来的人力资源紧缺也更为明显。李邦华受命开办《皇明通报》。竟然因为招募不到足够的山东本地读书人,只能四处写信。从门生故吏、亲戚朋友下手,好不容易凑足了二十来人,自写自编,这才将架子搭起来。

《皇明通报》创刊号只发行了一千份,但是所掀起的风暴却在朱慈烺意料之外。

……

“这种妖书竟然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钱谦益重重拍着书案上的《通报》。

他在拿到这份《通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头版头条:王师聚歼建奴万余,圣谕嘉奖。

从萨尔浒之战以后。明军跟建奴的战斗总是败多胜少,能够有歼灭建奴万余众,那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捷了。

“舅父。”座中有一儒生,三十开外,言道:“兵法云。捷报当阔以十倍,以骇敌胆,以振士气。说是万余众,恐怕不过千人人吧。”

“能有千余人也是大捷了。”钱谦益怒容不减,道:“我恨的是总有小**国!借虏平寇,光复神京,国家大策却被一帮贪求战功的小人给毁了!如此驱虎吞狼之计不成,反倒引火烧身,岂不悲哉!”

那儒生嘿嘿一笑,上前取过《通报》,见是大开面的厚宣纸,用的雕版印刷,质量上不逊于杭州的印书,想来敢卖五分银子还是有道理的。又许是为了省工,也没有剪裁装订,只是几张纸叠成一摞,居中对折,看着又有些简陋。

他读了一遍,笑道:“这文笔倒是恣意,不像是翰林笔法。”

钱谦益没有接话,心中恼火这外甥只会插科打诨,明明在说国家大事,却说这等旁枝末节。看他点评《国语》《左传》,倒像是有些见识,偏偏拉到大场面上,却又撑不起脸来。

“啧啧,这句说得好:”那儒生单手卷了报纸,一手背负,踱步吟诵道:“能以新卒而阵老匪,步卒以摧骑锋,非古之国士耶?或曰:国士所举,义士相从,忠义不绝,板荡立现!果信言哉!”

“好个屁!”钱谦益彻底震怒了,猛拍书案骂道:“这是什么胡言乱语!因为一场不知真假的大捷,毁了国策不说,更是将我等为国谋划的忠良都骂进去了,李邦华该斩!”

儒生放下报纸,讶异道:“舅父,这里面哪个字骂了忠良呀?”

这话前半段褒扬抗虏兵将是国士、义士,并没有问题。但其后又有“国士所举,义士相从”一句,却是再明白不过地说:现在国士已经举旗拱卫圣驾在前,义士效命相从在后,这就是忠义!一经板荡就能甄别出来。那些固守在家看戏,不肯相随的,肯定都是不义之人!

为臣者不义,是为乱臣。

为民者不义,是为贼子。

乱臣贼子,何以存身!

“你、你、你!”钱谦益不相信自己这外甥看不出来这话里的弦外之音,气得胡须乱颤,手指虚点。

“哈哈哈,舅父您这是在学乩童起乩么?”

“你这孽畜!滚出去!”钱谦益再不顾妹妹的面子,喝骂道。

那儒生正要大笑出门去,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如许的中年文士,倒是风骨不凡。两人只是对视一眼,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彼此以目致敬,错身而过。

见那文士进来,钱谦益也站了起来,适才怒气一扫而空,又展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笑道:“环中何来之急!”

那人上前躬身见礼,笑道:“牧斋先生别来无恙。适才出去的那位相公,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钱谦益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生怕此人听到自己之前失态,道:“正是某家外甥,姓金名采,字圣叹。”

那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吴中才子金圣叹!不成想是牧斋先生的外甥。”

“顽劣癫狂之辈,不值一提。”钱谦益挥了挥手,又问道:“中环此来是……”

“晚学已经相约旧故,不日就要北上济南行在,效命陛下,此番路过南京,特来与牧斋先生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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