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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金鳞开-第137章

小说: 金鳞开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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徭役则是无偿劳动,最为百姓苦恼的义务。若是家里男丁少的,轮上徭役,可能举家都揭不开锅。隆庆新政推行一条鞭法。将赋役合并为征收银两,也就是所谓的人头税,仍旧是足以让小民倾家荡产的恶事,自然成为百姓隐瞒户口的主要原因。

若能免除徭役,罢去人头税,百姓没有必要再隐瞒户口。对编户齐民的工作自然也就减少了抗拒。

由此而产生的劳动力空白,则由招募民役,给予工钱来填补。如果需要修建乐夏防线那样的重点工程,除了招募民役,还有工兵营连同战俘一起出动,在当前程度不会引起劳动力匮乏的问题,反而能缓解民间压力,争取民心,休养生息。为皇明的根基培土。

……

“葵心公,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快起来说话。”朱慈烺上前扶起白发苍苍的王徵。

这位姓王名徵号葵心的老人,早在崇祯初年就已经被朱慈烺惦记上了。他正是大明朝与徐光启并称“南徐北王”的大科学家王徵。或者说,王徵可以算是朱慈烺的布衣笔友,在与朱慈烺长达八年的书信往来之后,终于见面了。

“却不曾想。竟然是皇太子殿下!罪臣万死!”王徵不肯起身,现年七十三岁的他老泪纵横。激荡不已。

朱慈烺用了前世的名字与王徵书信往来,交流物理机械、语言翻译上的问题,偶尔还会论及天主教的教义。王徵只以为他是京中富户,却不成想是皇明太子,在书信中时常以长者自居,呼为小友。勉励进学。此刻见了真龙,激荡之中难免带着忐忑。

这忐忑却不是因为怕皇太子记恨,而是生怕大明在这危局之中,再出一个木匠天子。想到自己竟然“引诱”太子不务正业,焉能不怕?

朱慈烺用化名却是因为不想受他牵连。

当时王徵从山东按察使佥事、辽海监军道任上赦罪回家。属于被监控对象。而他涉及的案子又是十分敏感的孔有德叛乱一案,朱慈烺当然不敢跟他在明面上扯关系。否则非但帮不了他,还会害他被小人惦记。

朱慈烺到了陕西之后,一纸调令将这位在家的退休官员招到了山东,除了身边内侍,甚至没人知道有这么一桩小事。王徵在儿子永春、永顺一路照顾之下,总算到了山东,却举目茫然,整个山东省对这份调令都没有准备,只能按照王徵之前的职位予以照顾,供养起来。

直到朱慈烺到了莱州,安顿好了紧要事务,方才将他从济南接了过来。

“葵心公,我一向直言无忌,且请见谅。”朱慈烺笑道:“敢问葵心公,可愿出任皇家技工学院祭酒?”

王徵被朱慈烺托了起来,勉强坐在椅子上,泪眼昏花地看着皇太子:“我皇明有这衙门?”

“不是衙门。”朱慈烺道:“是我打算投钱办的一所书院,但传授的却是数学、物理、化学之类的自然科学。”

这些年与王徵的沟通,让王徵受益匪浅。如果说西方传教士如庞迪我、汤若望等人给他开了一扇窗,那么皇太子就是领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西方还有博物学家的时代,朱慈烺已经给自然科学划分了不同的种类,并指明了其中的根本性差异所在。

“如今国势颓败,殿下如何分心这等杂学?”王徵虽然对自然科学有着极大的热忱和酷爱,但他仍旧不能摆脱“形而下者谓之器”的狭隘。

朱慈烺从来没想过要改变别人,虽然他的确一直在改变别人。他换了个角度道:“葵心公,如今贼兵是我百倍,若是没有利器,如何与贼兵较量?譬如您之前发明的‘鹤引’和‘虹吸’,用于农田,原本需要十个人力才能灌溉的亩数,如今一人就可以承担,这九个人力就可以抽调出来,参与恢复大业,否则只能亟亟于田埂。以此看来,杂务岂不也是兵国利器?”

“杂学自然是兵国之器。”王徵道:“然而以殿下之尊,不当亲泥于此间啊。”

“哈哈,所以找了葵心公来主持。”朱慈烺顺水推舟:“我已经将京津匠户都大体都迁到了登莱,其中总有肯学之人。葵心公只需讲此杂学传其墨、班之道,我就能专心于治军抚民。岂不两便?”

“老臣敢不奉命!”王徵从崇祯五年遇赦回家闲住,再没出仕当过官。如今早就熄灭了当官的念想,能够从事自己毕生热爱的事业,而且还得了皇太子的首肯,自然乐于其中。

朱慈烺知道王徵老迈,特意接见了他的两个儿子,将王徵比作国宝,命他们好生照顾。同时也给了技工学院无限名额编制的待遇,只要王徵觉得合适的人,就可以加以收用,绝对无人过问。唯一配给的账房,也只是用来记账要钱,绝不做监管。

王徵对太子这等信任并不意外,多年神交已经奠定了足够的信任基础。他知道皇太子的科学水平远在他之上,只能勉励自己全力以赴。

“殿下,京中有一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数国语言,可否召来山东?”王徵问道。

“可以。”朱慈烺一口答应。

“此人来自泰西……”

“汤若望?”

“正是此人!”王徵笑道,就知道皇太子也是同好之人,断然没有不认识汤若望的道理。

“哈哈哈,”朱慈烺笑道,“汤神父过几天就到了。”

王徵一喜:“有他在,臣就有信心多了。”

朱慈烺笑了笑:“我还需要他帮我铸炮,葵心公这边却是要在营造、水师、船炮上多下功夫。乐夏防线事关圣驾安危,今年年底之前必须成型。”

李自成不可能在解决吴三桂之前南下,但是朱慈烺并不认为他输给吴三桂与满清的联军是一种偶然。现在的变数在于吴三桂一人。若是他能顶住李自成,清军便不可能从山海关入关。若是他顶不住,那是否还会投降满清呢?

在历史原剧本中,多尔衮给他开出的条件也不过就是永据关宁为王而已。后来满洲人过河拆桥食言而肥,将吴三桂赶去了彩云之南,种下了三藩之乱的种子。

不管怎么说,在崇祯十八年之前,山东还是安全的。甚至还能将控制范围扩大到山东全省,乃至江淮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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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三何时返旆勒燕然(四)

汤若望被一阵拳打脚踢,眼上蒙了黑布,扔进了车里。他只能从投放的食物和自身的饥饿、困倦程度来粗略计算时rì。在大约两天的颠簸之后,他所在的箱子被扔上了船,浪头很高,显然不是运河而是大海。

被昏迷与呕吐折腾了数rì之后,汤若望终于被人从箱子里倒了出来,抬上了马车。等他最终被撤去眼前黑布,双眼差点被rì光刺瞎。两个凶悍的士兵踢中他的膝关节,让他跪倒在地。在他眼前是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皇、太子殿、殿下……”汤若望意外地发现眼前这人竟然是皇明太子,曾经在紫禁城有过一面之缘。听说这位太子善于军事,与之前科学家的形象出入极大。然而此刻,这位太子又有了一个新的兼职:土匪。

“汤若望,你可知罪?”朱慈烺冷声问道。

“臣……臣不知道……”汤若望冷汗淋漓,一方面是因为多rì的体虚,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知道自己所犯的错误。

灵台和钦天监官员因为其在这个时代的特殊xìng,是甲类转移对象。作为名声在外的泰西儒者汤若望,钦天监中少有的外籍人士,怎么可能不接到调令?而汤若望为了逃避征召,躲在了信徒的地窖里,直等朱慈烺彻底退离了běijīng方才露面。

他哪里知道,徐惇已经将金鳞会带到了běijīng,在宋弘业的保护之下站稳了脚跟。当rì朱慈烺堆银承天门,他自然是没有少拿,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绑架一个泰西人岂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宋弘业“投降”闯贼之后,从兵部主事一跃而成为侍郎,专管běijīng治安防御事,是典型的地头蛇、保护伞。

“你叛国了。”朱慈烺冷声道。

“我知道这有悖于忠诚的美德,但我是天主的仆人,我不能离开主交给我的牧群。”汤若望摸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纠缠蛋疼地模样应道。

“你这个短视的蠢人!”朱慈烺毫不客气骂道:“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我收复běijīng,你这样的行为算是什么!这是背叛!我完全可以让天主教在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我可以送武器给鄂图曼人,甚至可以跟他们一起发兵攻打欧罗巴!你让我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愤怒!”

汤若望震惊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位皇太子非但有恢复国家的雄心壮志,竟然还有这样的世界眼光,甚至还知道信奉《古兰经》的鄂图曼人是可以拉拢的一方。

“你的愚昧,让整个教会面临危险,使得利玛窦先生开创的大好局面面临崩溃。”朱慈烺压下怒火:“我是否应该把你扔在山中的矿洞里,等待每一个身配十字架的传教士与你为伴?”

汤若望惊骇不已,如果说征伐欧罗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那么现在他的人身安全可是实打实掌握在太子手中。

“不过我是个仁慈的人,”朱慈烺缓了缓口吻,“你的老朋友王徵就在莱州,受命组建皇家技工学院。在他恳求之下,你才能活着跪在这里,希望你能知道感恩。你如果能对他有所帮助,我可以酌情赦免你,以及你们教会的罪过。如果你能给我一些惊喜,我甚至可以让你们享受佛教和道教的同等待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殿下!”汤若望当然不是真的蠢人,他跪在地上,亲吻着地砖:“感谢您的仁慈,我愿意为自己的胆怯和贪婪付出代价!”

“很好,”朱慈烺往后靠了靠,“我很欣赏你的铸炮能力,但那个效率太低了。”

崇祯九年的时候,汤若望奉旨设厂,以西法铸炮,的确铸成了不逊欧洲当时最先进的火炮。只是两年时间只铸成二十门,这样的速度是朱慈烺无法接受的。不过这也是受困于材料和工艺流程的不足,如果配合朱慈烺的《管理学》和《材料制造》,应该可以取得长足的进展。

汤若望连忙道:“我一定会加倍努力,扩大规模。”

“不光如此,”朱慈烺补充道,“还要严格材料筛选,以及人才培养。我之所以不忍心杀你,也是因为你的学识让我钦佩。我希望你能教出优秀的学生,在我看来,学生立下的功劳,其中也有老师的一半。”

汤若望再次匍匐在地,亲吻地砖,表示感谢。

朱慈烺挥手命人带他去找王徵,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不得不承认,汤若望参与编撰的《崇祯历书》并非简单的万年历,而是一部包含了天文、地理、光学、数学等全方面知识的百科全书。而钦天监和灵台收存的天体运行记录,也是天文学发展的基石,直接影响到航海能力的的强弱。

尽管有人觉得装书不如装真金白银,但这些不可多得的原始资料,对于朱慈烺而言远比黄金白银贵重得多。

尤其山东有全国数一数二的大金矿,招远金矿。如今金矿已经被人发掘,但并不归在招远县,而是栖霞县,与这金矿伴生的还有铁矿。这也正是朱慈烺立足胶东的主要原因之一,有通路有金子,就算一时缺乏物资也不至于困毙。

为了保护和开掘这个金矿,单宁的预备营就在设在招远山中。这个营原本应该归在作训部之下,负责cāo练新兵,然后分配到各个部队。朱慈烺决定扩大部曲,尽快组建近卫第三营,所以直接让单宁出来组建班底,由闵展炼负责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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