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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问镜-第6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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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当然不是个蠢货,见最严峻的危机暂时缓解,暗中松了口气,却只是略微偏转身形,朝着来时的方向拱了拱手:

“老祖可在?”

对面倒是没有刻意拿大,应声而至。

昏暗地层间似是吹起一阵风,那却是土石流动之故,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方圆数里的地层便魔术般给掏得空了,光线似乎都明亮起来。

这下便苦了屈成,只能再往外移动,寻找合适的藏身地点。

谷梁老祖便在此刻现身,离了大约百尺距离,和薛平治分立在他两侧。铁铸般的脸上,只有瞳孔灼灼放光,眸光照在余慈分身之上,大劫法宗师的威压,自然而然投注,几乎可以代替之前的两仪圈。

余慈的投影分身模糊了一下,笑容却是不变,倒显出几分神秘色彩。

这时候,谷梁老祖道了一声“后生可畏”,着实没有新意,但这反应,也实在经典。

余慈又欠了欠身,一点没有寒喧客套,直入正题:“敢问老祖,要此剑何用?若是要拿它去和论剑轩换些身外之物,小子这边,也是薄有身家,愿先在此和老祖做一个买卖,也省了亿万里奔波劳累。”

在场的所有人,都生出奇妙的感觉,若按常理,余慈此言,可谓是“自不量力”的最佳注脚,收到的除了无视、轻蔑和嘲笑之外,再没有其他可能。

谷梁老祖完全可以一耳刮子扇过去,笑骂声“代你长辈教你知道长幼尊卑”之类。

可在此时此地此景中,没有人会这么想,反而觉得这个修道不超过五十的年轻人,当真是意气昂扬,“后生可畏”!

只凭这投影、分身难辨的手段,足矣。

而在谷梁老祖这边,还要加上一个原因:

由始至终,他都没能看透余慈的根脚。

尤其是像现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上,他没有一点儿顾忌,各种神意感应、运化的手段全开,却依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在他这个层次上,神意力量与天地法则意志的对抗已有些模糊,反而是模拟、渗透的时间更多一点儿,完全可以借天地意志,透析部分法理、规则,就算是长生真人,被他这样扫描,也能看透个七七八八。

但在余慈这里,事态就彻底变了。

他能够捕捉到一些清晰的片断,那是余慈生存在天地间,不可避免要依赖的天地法理;还有一些较为模糊的,与天地法则相接又相悖,这个大概就是余慈迈入长生、**于天地、自成界域的根基。

到此为止,一切还算正常,可继续透析下去,便陷入到一片空无死寂之中,更与前面两类片断混染,形成一个接一个的断层,整体上偏又浑然一体,甚至影响到了前面的解析,让前面的结果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因为探底这件事儿,谷梁老祖有一阵沉默,然后他果断舍弃了此一做法,回到更现实的层面上。将颇有深意的视线,在余慈身上掠过,又落到薛平治身上,如此一个来回,方开口道:

“剑器神物,唯有能者居之,方不致于明珠暗投。后生小子,能有这等剑道造诣,数劫以来,也不过三五人而已,你也算是有资格的。”

这算是赞许吧,不过余慈只是静静等待,才不相信谷梁老祖会这么好说话。

果不其然,紧接着谷梁老祖就是一个转折:“寻常兵器,代执杀伐,便是血流漂杵,也不沾杀孽,历代流转,并无所限。唯此凶剑,已有灵明,并生血杀之气,汪洋如海,杀孽之重,举世所无……”

余慈越听越不对劲,手按在剑柄上,依旧是微笑道:“老祖之意……”

谷梁老祖竟也露出一个微笑,吐出的却是铿锵如金铁之音:“剑留灵不留。抹消剑灵,再说交易之事吧。”

余慈的眉头扬了起来。

剑留灵不留……这算什么条件?谷梁老祖难道是个罕见的卫道士?

他不由得把这位大劫法宗师仔细打量一番,可不管怎么看,都不像啊!

心中疑惑,他也要试探一番,便道:“玄黄杀剑的价值,泰半在剑灵之上,交易未成,便先折价,这个……”

谷梁老祖没有半点儿回应。

余慈又道:“不瞒老祖,小子在剑园时,便与玄黄剑灵有几分交情,这次适逢其会,才出手救下,为的就是这份旧情。”

“……”

“玄黄剑灵早在剑园时,就被人以魔门手段毁去灵明,不久前才刚刚生出一点儿,等若新生……”

“……”

余慈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各种理由也讲了不少,可谷梁老祖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倒是气氛让余慈加快的语速搅得很紧张,仿佛在场的众人,随时都可能出手一般。

话音戛然而止。

余慈把握住气氛的临界点,及时收口,这一刻,他心中不是挫败,不是愤怒,不是紧张,而是深深的疑惑。

他想到那个有着离魂威能的鼎盖,还有那个有着混乱神通的妖魔,似乎谷梁老祖准备的种种手段,都是针对玄黄剑灵而设。

何至于此?

疑问暂时得不到解答,可如此一来,他和谷梁老祖之间,就扭成了死结,至少在他这边,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气氛越来越诡异,余慈不说话了,也没有人再开口,谷梁老祖眼睛似睁非睁,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薛平治依旧是老样子,至于俞南,则垂手敛目,比薛平治还要更像木偶一些。

不可否认,现在余慈心里很是存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念想,可难道要让他向薛平治嚷嚷,想让我帮你,就和谷梁老祖打一架,帮我脱身之类?

唔,也不是不可以啊……余慈突然发现,他的心思没必要遮掩,就算他不讲,难道别人就不这么认为吗?

他略一沉吟,正要开口,谷梁老祖和薛平治同生感应,视线齐齐落在他脸上。

两位劫法宗师的神意强压,使他这临时聚合起来的躯壳,都有些扭曲,然后他就明白了,再没有开口的意思。

不过,他对目前这局面,倒有了更多探究之心。

就他目前所知的这些信息,要说实力坚强,当然是谷梁老祖占据绝对优势,真动起手来,薛平治胜算不大,可若就情理而言,想保持他们之间的交情,似乎谷梁老祖更应该做出让步。

毕竟他现在所坚持的东西,太过虚无空泛,而薛平治则是在生死间挣扎……目前来看,两位宗师当是在私下里交流无误,而且,差不多已经达成共识。

余慈觉得不妙。

然后,谷梁老祖终于开口:“此事不急,慢慢商议吧。”

一句话轻轻带过,他便对薛平治道:“百花谷中,当正是姹紫嫣红之时,去品一品蜂浆茶水,也是好的。”

这个铁铸大脸的宗师,突然就变成了雅人,而余慈的心直沉下去。

谷梁老祖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对余慈来说,这不过是一次缓刑,而且失去了出奇不意的优势,又怎么可能跳出两人的掌控?

他忽又哑然失笑:“那老祖、元君且先行吧,小子近日于动荡之中,颇有所得,急着觅地闭关……”

谷梁老祖淡淡回应:“百花谷自有洞府,不比那些洞天福地逊色。”

余慈脸色不变,就撒了个谎:“小子自有去处,去得晚了,怕还要受训斥。”

这话转眼虚构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背景,完全就是虚张声势了。

不给谷梁老祖等人反应的时间,至此话锋一转:“只是混沌之中,难有意识,也不知要闭上几年几载,我担心,真闭关上几十年,耽搁元君的要事。不如这样,我现在就将那心法说给诸位听听,如何?”

他一说“心法”,外围便似有寒意透进来,那大约就是屈成的反应。

谷梁老祖眼神亦是冷若冰锋,他自然知道余慈的意思,也不知哪儿来的耐性,竟然还说了一句:“法不传六耳……”

余慈话赶话:“无妨无妨,这法门是在天遁杀剑的基础上做文章,但总还未能尽善尽美,正要向诸位请益。尤其是屈长老……”

便是隔了数里,杀意依旧刺骨透髓,锁定在他分身之上。

屈成明知他的意图,却还是被这近乎嚣张的姿态,撩拨发怒。

但这一切都阻挡不了余慈,他径直持剑在手,略抖剑身,便有寒意层生,紧接着剑光诡异收敛,却有剑气透出,因剑意的内压外烁,形成一圈不断振颤的圆轮,最终化入无形。

虽是凝而未发,可那气机变化,不做他想:

不复轮!

余慈习惯将此法与十二玉楼天外音合为一处,单独使来,并不常有,不敢说深得三昧,可是天遁杀剑的意境,却是深入到骨子里去。

便在这一刻,屈成冰碴似的声音响起:“你天遁杀剑,学自何人!”

余慈根本不理会,只将目光投向薛平治,似乎要看这位深受六欲倒错之苦的女修,究竟是什么反应。

此时此刻,余慈用最直白的态度,告诉谷梁老祖、薛平治、屈成这三方,老子就是让你们斗,一具投影分身而已,连本体都不知道在何方,真玩鱼死网破,谁死谁破?

就算今天被你们得了手,也等于是结了生死大仇,以后日子,大伙儿可以把帐慢慢地算。

这就是余慈的底牌,虽然亮出,却让人无计可施,其他的任何筹码,又或是虚张声势,都只是附带而已。

第二十四章逼宫劝退十年之约(上)

余慈盯死了薛平治,一副要她现在就表态的样子。

这时候,谷梁老祖没法越俎代庖,屈成有没有勇气打断还是个疑问,至于薛平治本人,余慈虽还不怎么了解,却觉得她不是那种擅长深思熟虑的人物,目前这局面,再圆滑的人都难照顾周全,更何况是她?

矛盾突出的时候,要的就是冲突了,只有冲突,才有机会……

余慈心弦崩紧,就算机会出现,有可能也只在瞬息之间,能不能把握,除了能力,更多还要看运气。

便在此时,一个明显压抑,显得低沉嘶哑的声音,从谷梁老祖后方传来:“师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别人怎知您的辛苦!”

发声的是骆玉娘。

这边的变故,使得熔岩湖那边的符阵,形同虚设,她和邵长平、马明初等人,都赶过来,正好看到当场情景。她与薛平治是主仆、是师徒,也若母女、姐妹一般,如何忍耐得住,再加上,她也想借此破局,故而发声,矛头直指谷梁老祖。

一旁的邵长平只有苦笑,叫一声“骆师姐”,却也不好再多说。

这边正乱着,薛平治腕上叮的一声,两仪圈飞出,滢滢光芒绽开,竟是直接出手。

周边一时失声。

两仪圈的目标很明确,直指余慈!

在此法宝的威能之下,任玄武法相如何玄妙,也给绞杀成烟,余慈身形扭曲,崩解在即,却什么也不说,惟有眼神冰冷刚硬。

他已经预测出,以薛平治的性情,会做出激烈的反应,而走向哪个极端,都不奇怪。

只是他的运气不好……

暗处的屈成心头一松,让这具分身被打灭也好,对他来讲,这不是最完美的结果,但就现在而言,已经是最可以接受的那个了。

只是眼看着玄武法相彻底崩解之时,地层间呼啸之声大起,如猛兽吼叫,闷沉如雷。

谷梁老祖出手了!

袍袖飞卷间,昏濛黄光铺展,将两仪圈挡下。

他可以不出手,可若如此,他与薛平治多年的交情,必将跌落谷底,毕竟任何一种交情,都不可能由单方面的牺牲来维持,更别提他和薛平治的交情,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两股力量交击,余慈的投影分身就像是微弱的烛火,被强风吹过,在两个劫法宗师的压迫下,摇摆扭曲,再不成形,只差一线就要彻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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