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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问镜-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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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水火刀兵雷魔诸劫,只用以时光,便让人无从抗拒。先人所言‘时不我待’,正应此理。”

场中诸人都是困惑,不明白为什么方回又移开话题,但很快,他们就看到方回身外,一条血河之影渐次明亮,回转绕行,有惊涛之声,这正是方回根本秘术‘燃髓血河’,任血河流淌,他则缓缓说下去:

“所以我最欣赏朱师兄那一句话,在此送给你们:‘万物皆可逆,时光不能移’,错非领悟此中真意,不可以证道……”

话音渐消,血河中却有咒文化形,合成一团刺目的血色光珠。此时玉虚上人忽想起一件事,脸色为之骤变,正要出言阻止,便见方回一声长啸,凝化的咒法光珠掷下,出手便自膨胀,落下百十丈时,径已逾丈许,血红的光波破开珠身,四面喷射。

十里、百里、千里,上则击穿云霄,下则洞彻九幽,不过数息时间,众修士眼前便尽是血色,其影响还在不断蔓延,直至覆盖千里方圆。

玉虚上人怔在半空,在他的感知里,这片天地陡然间变得喧闹嘈杂。千百飞禽沐浴在血光中,突然就兴奋起来,纷纷振翅高飞,原本只在枝桠中跳跃的小小麻雀,也敢击翅长空,而苍鹰大雕更是直破云霄,有的甚至飞到了正在万丈高空的众修士头顶。

不只如此,那些树木花草只要被血光染了,不管向阴背阴,不管枯荣苍翠,立时都枝叶并生,繁茂非常;鱼虫走兽,都是躁动不休,有些原本就极强力的凶兽,甚至直接开了灵窍,成了半妖之属。

方回像是干了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收了血河之影,淡然道:

“便这样吧,若余慈一个月之内,折回宗门,便按律面壁、苦牢不提;若他执意不回,便证明他叛宗而出,此后一切,都与宗门无关,全看他的造化……如此,可好?”

解良不语,他只是放开神识,遥探向地面上一片疯长的草甸。

前一刻,草叶还是青翠茂盛,长了有半人多高,但紧接着,翠色转黄,一片片枯萎下去,转眼已是死地。

第四百零七章离歌

黑暗中,余慈忽然从酣睡中醒来,是因为露水浸湿了头发,凉森森地顺着眉骨滑落。睁开眼睛时,身后岩石的阴影笼罩了他,挡住了山风,阴影之外,是浓浓的雾。

大雾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范围广大,不过现在起了风,想必也是强弩之末。如今他这是在某座山峰的顶端,具体的位置不好确定。这些天来餐风露宿,又碰上这一场大雾,让他除了方向感以外,其他的地理认知全部完蛋。他只知道,现在就是向西吧,更多的,只有等到看见那些标志性的山川之后,再做判断了。

他摸摸下巴,感觉有些扎手,衣物也脏得可以,外表的上狼狈便罢了,现在他全身上下当真没有一个地方好过。

那一日,他依照影鬼的建议,藏在千丈深的地底,不想还是逃不过方回的大神通,被渗透过来的血光照住,然后全身骨骼肌肉都难受起来。

截经断脉?分筋错骨?万蚁噬心?那些传说中的形容词都不怎么贴切,余慈的感觉是,全身的骨头都被砸碎了再拼接起来,全身的肌肉都被撕裂了再粘合一处,全身的元气都滚沸了再冷却下去,如是再三。

更难受的是,那感觉并非是爆发式的,而是后劲绵长。此后一段时日,类似的感觉一直存在,就算是强度逐日降低,那滋味儿也叫一个惨烈!但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真的没有极限,从最初十天十夜合不上眼,到昨晚酣睡如常,其中历程,实在让人感慨万千。

“昨晚上,你的骨肉筋膜整体又强了半成左右,抱丹真煞略增两分,阴神那边差不多停了,照这个势头下去,再有七八天,这轮潜力激发就要到个极限,嘿,恭喜。”

影鬼从来都是连讽带刺,不过给出的信息倒还有几分用处。

余慈握了握拳,自发忽略了身上的不适,认真体会其中汹涌澎湃的力量。这种感觉,只有在他最初成就阴神,激发全身潜力时才有一回,且绝无这般激烈。

从那日至今,除了例行的痛苦之外,余慈感觉自己筋骨强韧、气血健旺、真煞充沛,阴神凝炼,像是一个烧得红彤彤的炉子,状态实在了得,就是燃料不怎么合适……

这时候,山顶大风吹动,居高临下,雾气散得比平原要快得多,只看着层层白雾推挤着往远处飞卷,视野越来越开阔,到最后用足目力,已隐约可见另一座山头,往上看,有几颗星子闪耀。

“这是……下半夜了吧。”

余慈站起身,随着雾气流动的方向远眺,渐渐越过附近几座山头,隐约看到那边雾气倒是更深重了些,细看去,只觉得万里云动,如海如潮,似无边际。见到这情形,他愣了愣,猛一击掌,被大雾迷惑的认知一下子清晰起来:

原来是天裂谷。

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像鸟儿一样飞掠在虚空中,在高崖深谷间穿云破雾,盘旋数周,余慈心中颇有些感慨,具体是什么,他却没兴趣深究,只是体会着心中涌动的奇妙情绪。

从他这边看,天裂谷的云雾似乎在无限延伸,理智上他却知道,这里终究有个尽头。

往西去,是西极佛国,当初三千剑仙陨落之地;往北走,则通往天底下最自由也最混乱的北荒区域;往南行,则是要抵达封印万千妖鬼魔王的‘万鬼地窟’,还有大妖盘踞的六蛮山系。

当余慈还在“凡俗三关”挣扎的时候,只能凭借腿脚走路,莽莽断界山就显得无边广大,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而如今,他已经迈入还丹初阶,驱动虚空神行符,便像有一对无形的翅膀,任它天高海阔,我自遨游太虚,飞遁如电,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天地是变小了呢?还是更为广阔?

余慈回头,遥望来时的方向,半晌又转过脸,面对无边无际的云雾,深吸口气,忽地在高空纵声长啸,音波扫荡四面八方,冲击云雾,震惊百里,谷中猛禽凶兽为之骚然。

啸罢,余慈就咧嘴而笑,又突然扬声开口:“解师叔,你在吧?”

这是问话,可完全是确认的口气。

没有人回应,可是数息之后,瘦高的人影从翻腾的云雾中显现出来。

解良很奇怪,以他的修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余慈发现才对。但眼下他也没心情深究,只板着脸,遥望余慈,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余慈表现得更为自在,他手指在袖中将镜子紧了紧,方笑道:“辛苦师叔了,跟了这几天,也好生难为人。”

换个人来听,或许会认为他在讽刺什么,但谢良不一样,他还是比较喜欢按部就班,直来直往:“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余慈听了又笑,这次他干脆不说话了,只是摇头。

“有件事你必须要清楚,方祖师的燃髓咒……”

“啊,是叫燃髓咒吗?”余慈为之恍然:“原来如此,确实比较贴切。”

“你……知道?”

“是啊。”

余慈微微一笑,七星剑已在手中,凌空虚划,侧方流动不休的云雾竟是为之一滞,被剑气填了什么东西进去,随后整个地崩解,打开一道长及百尺的甬道。

解良默然不语。

余慈收了剑,笑吟吟地道:“这种状态,就是傻子也知道不正常吧。我体内真煞强度起码暴增五成,而且还在不断地增长,虽然势头有所放缓,但最终增个一倍不成问题,这就是方祖师的手笔。可这一位,决不会让人平白占了便宜,后遗症肯定是不小的。”

“是这样。”

解良涩然开口:“这燃髓咒激发人身潜力是不错,却是以损耗人之先天元气为代价,激发的潜力越大,损耗也就越多,其实就是折损你的寿元!我测过当初那块地域,估计其折损应该在一半左右……”

“一半吗?”余慈抬头看天,不让解良看到他的表情,半晌却又露出笑容。

真狠哪!

他登入还丹境界,成就无漏之身,寿元极限约在三百年,然而中了此咒,就只剩下一百五十年,还要剖除前面近三十载的的消耗,最后保留的,也不过就是百年。

百年!

对常人来说,或可算是一生,但以修行界来说,一百年也就是打瞌睡的时间吧。

“这种损耗是不可逆的,又是持续的。就算你进入步虚境界,这损耗依然存在,也就是你,你永远会比同阶的修士少一半儿的寿元,除非是成就长生,否则……”

除了羽清玄那样的天纵之材,又有谁能够在百年之内,获得长生成就?

当然,也不只是百年,若他能在百年之内登入步虚境界,自然又可延寿,为后面的修行赢得时间。但无论如何,这是个极狠辣、极致命的手段,正掐在修士最恐惧的关键点上。

“但也有好处不是吗。”

余慈回应得轻描淡写,他比解良估计的要更清楚一些。虽然已和刑天失联,可毕竟有影鬼这样的家伙傍身,连猜带蒙,也知道这种“燃髓咒”,激发人身潜力的同时,也会人亢奋,导致爆发力大增,同样是一分力,使出来就有一分五的效果,而在潜力耗尽之前,修行速度也会提升等等……

解良又不说话了,余慈则对他露出大大的笑脸:“我知道,解师叔,这是一场交易对吧。”

不等解良回应,他就紧接着道:“你不用说,让我猜猜。方回肯定有那种‘只要小辈低头,就既往不咎’的条件可对?当然,要是我不识抬举,其后果也不用说。若非如此,师叔你不会跟我跟了整整十天,一会儿犹豫这个,一会犹豫那个……哈,我看得都心急!”

他说得越是轻松,解良越知他看得通透,也明白他心意越发坚定。

“是了,你不回去。”

“我当然不回去!”

余慈清晰回应,这不是赌气,而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断:“突然回去,看看方祖师失算的表情也不错,可是既然是交易了,从来没有谈拢了价钱之后,再加码的道理。我回去了,破坏了大家的默契,谁知道日后是什么模样……从利上说,没错吧?”

解良皱眉,即使此事上他也算是始作俑者,但他还是不喜欢这种论调。

随后余慈又笑:“我喜欢用剑,一剑既出,生死互见,哪还有举手告饶的余地?除非我以后不再用剑了,否则,我不会回去……从修行上说,应该也对吧。”

对此,解良默认。

“然后就是于观主……”

解良猛地抬头,目光灼灼。

余慈笑意微微:“这几天,我有时会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观主他老人家会在摘星楼上那样去了?去的轰轰烈烈,让人想忽视都不成。后来我就想明白了,他也是要让我走啊,以我的性子,要不是何清把事情做绝了,在了解缘由之后,说不定真会一走了之,往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去,也许,那是观主也向往的地方?只不过何清比他想象得更狠,也更可悲……

解良沉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胡思乱想!”

对解良的回答,余慈哈哈大笑,笑音将落,他在虚空中长躬施礼:

“解师叔,多谢你,这时候是你在这儿。送行的人有了,气氛也好,要比之前丧家之犬的模样好得太多。我这也算是尊师命远行,就不再耽搁了……”

解良一句话打断他:“胡说八道!”

余慈却不辩解,他听着四面八方吹来的风,耳畔却清晰地响起了那清悠的旋律,故击掌而歌:“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解良嘴唇动了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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