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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7章

问镜-第1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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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问题在于,黄泉夫人什么时候,会单纯靠自己的力量行事了?

事态推进时,多她一个,少她一个,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余慈一直都清楚,黄泉夫人宁愿暴露身份,也要到余慈身边来,定然有她的盘算。可恨明明知道,却因为那修剪得恰到好处的记忆,不能拨开迷雾,得见真实。

余慈在等,等真正需要去攫取胜利果实的时候,看看是谁来!

也因此,余慈知道赤阴“发动”后的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先不要管她们,静观其变。

但很快,余慈却是想到雪枝,难得白衣主动一回,却是打这位的主意,而且还是这么“光明正大”,又是什么道理?

余慈确实是不懂什么谋算之类,却也知道,谋算之事,不外乎算人算己。

这样吊在他眼前的鱼饵,应该就是“算人”的范畴。

可现在的问题是,黄泉夫人已经被禁锢,若真与她相关,这么一个长线的计划,缺少了即时的调整,不免会有几分死板,像是慕容轻烟等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时日,余慈又有了哪些变化?

便是当初的黄泉夫人,也不能说完全看破了余慈的所有底牌。

如果真的如此,这计划很可能就要无以为继,线索也会中断。

余慈就在想,如果是他,听闻此消息之后,常理之下,会做什么反应呢?

他与幽蕊联系:“给我查,查与雪枝相关的所有情报。出身、来历、师承,委身苏双鹤之前、之后……不妨露出点儿形迹,让慕容知道,让其他人也知道。”

幽蕊虽是在筹备“湖祭”的紧张时期,也无异议。

余慈冷然一笑:都动起来吧,一场乱战,看看究竟是谁,能技高一筹!

他从不对自己的智计抱有信心,但对于乱战,倒是很有些底气。

很快,幽蕊传回信息,却不是关于雪枝的,而是夏夫人那里,又一次询问,何时见面。

幽蕊代余慈提出的那些条件,夏夫人都一一答应下来,这份姿态,确实已经做到了极致。

余慈想了想:“便在半个时辰后吧,地点在飞魂城,我从你那儿过去……”

确认了时间、地点,余慈转向薛平治:“元君,一会儿与夏夫人商谈,可有兴趣参与?”

薛平治微怔:“三方会谈,许多话都不好说……”

“旁观无妨。”

“怎么旁观?”

“不妨体验一回‘外道神明’的加持之法?”

余慈将杨朱之事,去掉一些敏感信息,对薛平治提起,若以此法加持,二人临时成就信力通道,若余慈允许,自然可以互通感应。他也是想试验一下,这等加持之术,在不久后的乱局中,是否能起到作用。

薛平治也是很感兴趣,他们这一方,若真能借此手段,形成合力,与罗刹鬼王的交手,将更有胜算。

“便依天君所言。”

两人也不耽搁,当下便尝试了这“外道神明”的加持之法。

说起来,薛平治的道基,也是正宗的玄门路数,一旦上了路,比杨朱还要契合,而这一条“生死”上的牵系,也让她颇有几分感慨。

略过薛平治的复杂感受不提,余慈与她试验了几次具体的加持操作,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共享了感应,以幽蕊为跳板,意念降临飞魂城。

余慈也不急着去见夏夫人,能就近观察飞魂城基业的机会,也不太多,他先将念头悬居高空,俯瞰下来。

飞魂城临海,核心区域足有万里方圆,倒不是像八景宫、清虚道德宗、离尘宗这等高悬天外、另辟虚空式的结构,而是扎扎实实,建起了城池。

巫门法度,自与天通,有移山填海之工,又尽得地势之妙,一直延伸到大海深处。不管陆上海中,都勾连地脉,圈拢洞天,自是应有之义。整体观来,但见城中有城,依法列布,气象沉凝;城外则洪波涌起,拍击高墙,堆卷如雪,却是在朴拙之中,见得雄壮巍峨之气。

玄门有望气之法,余慈是不懂的,然而一法通,百法通,这种汇聚千百强者一宗中枢之地,如何排布,其中法理,总免不了有“天人感应”的规矩。

知此法度,便大略可知当前情况。

这需要足够的高度——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概念,而是足够层次和境界。

余慈是以真实之域的眼光来解析。

见这等若一国的坚城之中,法理虽在,气象虽盛,然而并不统一,隐然划分两半。其中还不到彼此冲克的程度,然而明显大小不均。

很不幸,余慈捕捉到的夏夫人的气机,就处在弱势的位置。

从这一点上看,之前夏夫人、幽煌、祖巫堂三方对峙的情况确实已经改变了,夏夫人与幽煌则也有了高下。

被苏双鹤坑了的夏夫人,已经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下风。

而且,这个势头还在持续推进下去。

若再想深一层,应该也有此一劫来,夏夫人以“外人”的身份执掌飞魂城,城中修士积累下来的不满,在其全盛时期,自然无所谓,此时却尽都形成了反噬之力,不可低估。

余慈摇摇头,锁定夏夫人位置,径直投影过去。

此时的夏夫人,正居于飞魂城中央位置,一处高阁之上,凭栏倚望,神思缥缈,周围不见旁人。余慈来得坦荡,气机明了,使她微微一颤,收回在夜空中巡游的视线,转过身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造化阴阳人心所向(下)

“天君……”

在夏夫人柔婉客气的称呼中,两人打个照面。余慈便觉得,眼前女子不似孕妇,倒有些清减。

他视线也不忌讳,在夏夫人小腹上巡逡几遍,不过那边已经有了封禁,阻挡神意透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感受他的目光所指,夏夫人不愠不怒,只是轻叹一声:“世事变易,此消彼长,让天君见笑了。”

此时的夏夫人,风仪不失,然而与碧霄清谈之上相比,已然神姿迥异。

回想起来,碧霄清谈上,可算是她的巅峰,此后,便是层层跌落,至今已经没有了红妆高座,素手点将的威仪。便余下那么一些,对余慈而言,也没了意义。

说到底,还是她的根基,大半都系于幽灿之身,也是在飞魂城、乃至于巫门的权力体系之上,自身的修为,还远远达不到号令群雄,莫敢不从的地步。

此事若换了罗刹鬼王,便是举世为敌又怎样?

虽然感慨,但余慈还是当先表明了立场:“夫人请我来,我便来。然而若真谈及巫神转世之事,我上清一脉的态度也是清楚的,有些话,就不必说了。”

夏夫人一叹又一笑:“天君也信那等言论?”

“无风不起浪哪。这样,夫人请明确回答我的问题,夫人腹中,是不是巫胎?”

“近似于巫胎,但是……”

余慈直接打断她的发言:“类似的话,我不想再问第三遍。”

“……是,是以巫胎之法造就。”

夏夫人面色平静,眸中却似有暗潮翻涌,余慈堪称“凌迫”的态度,对她这位比拟大宗之主的女中英杰而言,堪称奇耻大辱,尤其重要的是,余慈言行,不是一个盟友的表现。

但这种局面,也是她自个儿招来的。

心中几度翻澜,夏夫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平淡解释:

“今日请天君过来,便是要说个明白。巫门中人,血脉是头等大事,若有条件,巫胎必然是首选。天君可以看城中强者,哪个不是巫胎出生,先天占优,才一路突破,高踞大巫之位?

“所谓汇集幽、夏、苏、唐四支血脉,更是荒唐。事涉先天性灵、阴阳造化,连巫神都要遵守,断没有在一代一胎之中,便可以四条血脉汇于一身的道理。

余慈竟然点了点头:“夫人所言甚是……若真如此,湖祭之上,又有何惧?”

“不然!如今外间对巫胎喊打喊杀,抱的是什么心思,天君应该最清楚不过,绝不会因为是否是两条、三条、四条血脉,而有什么改变。”

“这个嘛,洗玉盟,八景宫,以我之见,还是能够秉公行事的。如果夫人真的只是以怀璞抱玉之法造就巫胎,再没有别的打算。”

余慈笑了笑,随后就是话锋一转:“据我所知,若是隔代巫胎汇集血脉,很难保证精纯。若真有汇集多条大巫血脉的心思,说不得还要在本代做一些准备……还是那句话,无风不起浪,夫人难道就没有些想法?”

“天君……”

“夫人。”

余慈再次打断她的话:“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是请教了一下内行人,得了一个消息,不知对还是不对,请夫人为我解惑——巫门之中,有凡胎、灵胎、巫胎之分。凡胎可以不论,灵胎是以一条血脉占绝对优势者,或承继于父,或承继于母,绝大多数巫门中人,都是以此发端。”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到高阁栏杆边上,与夏夫人站个并齐,目光也投向外面夜空:

“至于巫胎,本身就是野心之作,是尝试将其余血脉,在一代之中,夺取吸收的计划产物。据说,巫胎出世之后,便有‘吞噬’其他巫胎的本能,若能成功,便可以造就一个相对完整的‘作品’。

“这种巫胎之法,大约是五劫之前,论剑轩西征之后,巫门束缚渐解,渐渐研究出来的法子,实是自相残杀的禁忌之术,受限也是极大。要知各家都把自己血脉看得极重,怎会让人轻易得手?短时间内,若不能实现,巫胎便会退化成普通灵胎,只能按部就班修行,再没有一步登天之望。

“所以,五劫以降,飞魂城、千山教彼此防备,都没能实现这个计划,直到夫人嫁入飞魂城……”

说到这里,余慈移转视线,与夏夫人正面相对,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眼中那纯粹的光,却在夏夫人双眸中,激起一圈又一圈波纹:

“现在,幽、夏血脉已合,苏、唐血脉,应该也有准备了才对。也就是说,还有一个胎儿,是苏、唐所结?”

“……”

余慈盯着夏夫人的眼睛,不给她任何空隙:

“唐氏那边,千山教自会安排;苏氏一族,你选的是哪个?苏双鹤,还是苏启哲?”

乍听得“苏启哲”之名,夏夫人耳畔如惊雷轰响,娇躯颤动。

虽然很快止歇,但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余慈点点头:“果然,是那一位啊。”

此时,他想到的沾染在苏启哲与夏夫人身上的“飞天”香气,那应该是妙相“授粉种香”的秘技所致。苏启哲作为“授粉”的中介,每当其欲念高炽之时,就会将香气洒播出去。

如此一来,虽不能确证夏夫人与苏启哲有“奸情”之类,但以彼此天差地别的地位,能沾染上,便证明二人之间,有超乎常情的联系。

虽说至今没能与妙相联系上,但余慈觉得,那位故人辛辛苦苦传了这么个消息出来,定然有她的意义所在。

有此一着,结合“巫胎”的情报,推断出来,就不算难事,而且,也顺理成章地掌握了更多的消息。

眼下砸出来,一击便将夏夫人的心防轰出裂缝。

夏夫人怔了半晌,也盯着余慈看,似乎是想弄明白,为什么她全心谋划之事,就这么暴露出来,而且,是来自于“苏启哲”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

在此刻,她无论如何,都要有所回应了:

“正如天君所言!然而,妾身也只是预备,那边虽也侥幸成了巫胎,却远没有到夺胎的时候。甚至最后要不要做,也还没有定论。妾身也在奇怪,为何苏双鹤竟然知道此事,要知便是苏启哲本人,都不知情……”

夏夫人还想着绕开锋芒,这是仓促应变之下的自然想法,余慈也由她,还顺嘴捧捧场:

“是啊,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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