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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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漠天急得眼都冒火了,楚韵如却不慌不忙,轻笑一声,长剑漫不经心,信手一挥。
只听得兵刃落地之声,三把刀几乎在同时一时间落下,三个执刀秦军,犹自面色茫然,竟似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此时,秦军混乱一片,面子丢尽,楚韵如横剑于胸,面带微笑,容若长笑之声,犹自未绝。
这笑声,清清朗朗,直入云天,不知何时,竟惊得远处,飞鸟撩起,于白云蓝天之下,久久盘桓。
容若笑了良久,才负手而立,悠悠道:“许将军,你这帅府好生威严,这一干秦军将领士卒,果然威风凛凛,这般迎客,实在让人受宠若惊,只是这帅府正厅之外,却还缺一件东西。”
许漠天不知道容若这时为什么带开话题,只是他因己方大大出丑而郁闷万分,一时间也只能顺着话题问下去:“不知缺些什么?”
容若漫声道:“就厅前还缺一只鼎,鼎下烈火焚烧,鼎内油脂沸腾,你可将我绑在鼎上,我若不跟着你一起编谎话,便将我扔下去,只怕你就算要我喊你做爷爷,我也只能乖乖喊了。”
他笑语安然,悠悠然望着许漠天:“许将军要不要试一试。”
这种电视里最常见的威逼手段,他看得多了,而被威逼的主角,总能或义正辞严,或机智百出,不但把危险避过,还能将敌方慑服。
容若自己对于这等精彩戏份向往已久,刚刚走来,见这里居然没放大热鼎,心里还蛮觉失落,不由积极向许漠天做出建议。
许漠天却觉气闷无比,容若自己真是诚心诚意说出来的,旁人听来,却实在是一片讥讽嘲弄之意。
楚韵如却不知道内情,只觉容若这一番话,实在慷慨激昂,心下欣然,笑道:“你我夫妻一体,自是生死与共的,你不俱死,我又何俱。”
她看了许漠天一眼,面带不屑:“我虽是女流,也知自重,岂能受这等欺凌女子的小人之辱。纵陷于万马军中,我自能一死以留清白,何人敢于辱我。”
容若笑道:“好,大丈夫若不能就九鼎食,自当就九鼎烹,我们若能在一处,血肉相融,岂不快哉。”
他越是这等轻淡生死,笑意豪迈,越是气得许漠天头顶冒烟。
一旁秦军,虽然视他们为敌人,也无不露出钦佩之色。
许漠天心知肚明,这两个人根本拿准了自己断不敢要他们性命的,才敢这样肆无忌惮,逞尽英雄。
有心把人拿下来,让他们吃点苦头,楚韵如却已横剑作势,摆出若有人敢于无礼,必力战而死的姿态,语气中更点明了,实在不行,便会自行了断,一死留清白,断不受辱于人的意思。
仔细想想,以帝王之尊、皇后之贵,面对羞辱,的确很可能选择死亡。这样一来,许漠天就算恨得牙痒痒也不敢胡来了。
眼看局面僵在这里,园中无数秦军,竟谁也拿这谈笑自若的两个人没办法。
这时,忽听得脚步声起,剑甲相撞之声,迅快而激烈,一人迅速走入园门:“大帅。”
容若应声看去,原来是许漠天的副将赵文博。
这位勇悍的将军,也穿了新盔甲,重理了仪容,只是神色憔悴,脸色青白,眼中满是血丝,一只骼膊还吊在胸前。可见,那一战必是吃了大大的亏,虽然许漠天把他救了出来,他自身也受了重伤。
赵文博见花园里情况诡异,面现讶色,却并未退疑,对着许漠天施了一礼:“大帅,我已将所有被俘楚军都吊在了外头,到了午夜,剐心以祭死难将士。”
容若脸色大变,猛得拉了楚韵如向外跑去。
四周秦军哪里能容两个俘虏这样胡闹,不过,许漠天嘴角已撩起一抹微笑,微一挥手,众人自然向两边退开,给容若让出了一条道路。
跑出两道园门,眼前已是可容千人百人跑马的演武场。
场中立了几百排木杆,除了一些重伤兵员,其他的楚军俘虏都双手倒缚,被吊在半空中。有人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有人满头大汗,但是,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只是咬着牙,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一众秦军。
看到容若出现,所有楚军脸上都有松一口气的表情。
有人大叫:“公子,你还好吗?”
“公子,你没事吧?”
“公子,这些秦狗可曾为难你?”
容若心如刀绞,是他让这些人放下武器,不要抵抗的,是他让这些人,失去了战死沙场的荣耀,而沦为屈辱的俘虏。
可是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仍然没有任何人怨恨他,反而无比关心他的处境。
容若铁青着脸转过头回望,许漠天已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容若直接走到他面前,大声说:“放他们下来。”
“为什么?”许漠天冷笑一声:“因为他们是楚人?”
容若用尽全力大喝一声:“因为他们是人!”
许漠天莫名一怔,觉得胸口如受重击,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叫他所有的冷酷言语、残忍逼迫都出不了口,面对这男子带着怒气的眼睛,他一时竟觉不能逼视。
耳旁仿佛传来赵文博的低呼:“将军。”
许漠天定了定神,这才道:“两军作战,讲不得仁恕之道,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对待敌人,自应无所不用其极。”
容若冷笑一声:“国家与国家的战争,应该只有敌人而没有仇人,若每一个战死看的家人与朋友都要报仇,那天下再无宁日。战场之上,他们自然是你们的死敌,损身损命,别无怨言,既已放下刀剑投降,便再也不是敌人。许将军也是一城主将,难道连对待俘虏最基本的仁恕都做不到。古来虽有杀俘之事,但或是逼不得已,或是生性残虐,最终不免尽失人心。将军平日应该不是这样对待俘虏的吧?”
许漠天淡淡道:“不错,往日我也会把俘虏收于军中,用做军奴,不会轻易杀戮,只是此一战,楚军杀我太多士卒,军中怨气升腾,不杀这些人,不能平众将之怒。”
容若冷冷道:“此一战又是何人引起的?楚军纯为自保,奋力反击,又有何错。”
许漠天对答如流:“两国交锋,所有名目道德不过虚妄,胜就是对,败就是错,不必再谈道理。”
“好,那就不谈道理,谈人心。楚军为秦军所俘,活该倒霉,但是秦军难道就没有人被楚军所俘吗?今日将军如此对待楚军,那么,他日楚军又会如何对待被俘的秦军?”
许漠天深深看了容若一眼,淡淡道:“我大秦勇士,为国而死,又有何惧。”
容若不由气结,愤而喝道:“你身为主将,不恤将士,只会说这些口号,为国而死、为国而死,上位者,只会叫下位者去死吗?”
许漠天再不看容若的表情,慢慢抬了抬手,站在木杆下的秦军已掬出了剜心尖刀。
张铁石忽的高叫一声:“公子你不必为我们难过,我大楚勇士,为国而死,又有何惧。”
其他楚军,也大声呼喝起来。
容若差点没气晕过去,这帮只会逞勇的家伙,专跟我扯后腿。
许漠天已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容若一眼:“他们自己的心意亦是如此,你又何必再多事。”
容若再也忍不住,瞪着他:“将士勇悍,是他们为国无惧,但身为主将,岂能不爱惜他们的性命。我既然带了他们出来,当然要尽力保全他们,我既然作主投降,便不能让你就这样杀了他们。许将军,将心比心,你也不会愿意你手下的将士被楚军所杀,对不对?就算他们不怕死,你也会希望尽可能救护他们,对不对?若非如此,你又何必冒险回去救赵将军。”
他语气诚挚,有理有节,对于一军主帅来说,这番话简直说到心眼里去了。若是平常,许漠天怕也早就心软,为他所说服。
不过许漠天本来就不是残暴之人,所谓杀俘也是摆出来的架式,就是为了逼容若屈服,哪里会这样容易对他点头。
所以他再不理会容若,喝道:“动……”
一个“手”字还没说出口,容若已大声道:“许将军,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
许漠天终于正视他,脸上露了微笑:“如果站在我面前的是楚国的君王,以一国之尊的身分向我发出请求,我自然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容若毫不犹豫,退后一步,对着许漠天一拱手,端然正色:“楚王萧若,请求大秦驻定远城主帅许漠天将军,手下留情,饶恕所有被俘楚军性命。”
虽说许漠天是故意用这些楚军来逼容若屈服的,却也料不到,他承认得这样爽快、这样干脆,不由微微一愣。
但他反应神速,立刻笑道:“既有楚王之命,末将岂敢不遵。”
随着他淡淡下令,被吊起的楚军全被放了下来。
他们本来被高吊在半空中,听不清容若的话,不明白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却依稀猜到,必是容若做出了什么妥协,才能让他们逃过一死。他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容若。
容若心中感动,处此困境,他们担忧他,竟仍然远胜于担心他们自己。
但他仍然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着,对诸人摆了摆手,用无声的形体语言,告诉大家放心。
许漠天微笑伸手相引:“厅中已备微酒薄茗,陛下请。”
容若倒也处之泰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倒真不如大大方方,面对一切,所以微微一笑,举步向前。
楚韵如先一步走到许漠天身边,无视一旁秦军将士警惕的眼神,双手奉上刚才夺到的宝剑:“适才对将军无礼,还请恕罪。”
既然容若承认了楚国皇帝的身分,那楚韵如就是皇后,许漠天也不敢造次,恭敬地伸手接过剑,顺势弯腰一礼:“娘娘神技,末将惭愧。”
容若在旁边笑道:“是啊!这是韵如隔空摄物的独门绝技,名字就叫……”
他语气一顿,忽然想到,如果告诉他,这招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只怕这人聪明,很快就能想到,韵如靠的是一根不易察觉的细线来夺剑,而绝不曾高明到有隔空摄物的本领,这样一来,他们就算弄明白韵如的武功深浅,以后行事更无顾忌了。
这一转念间,他已改了口,笑吟吟道:“这一招的名字就叫做伸缩自如的爱。”
这样古怪的武功名字,让人听得愕然,想到楚韵如奇妙至极的本事,也不由让许漠天暗中出了一身冷汗。武功高到可以隔空摄物的人,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若要出杀招的话,就算是自己,也难以应付得下来吧!
不过,他毕竟胆识过人,心念电转之间,脸上神色却丝毫不变,不曾后退一步,依旧执礼甚恭。
楚韵如愕然看看容若,却见容若笑嘻嘻眨眨眼,便也会心一笑。无论如何,她也不至于把自己全靠透明的细丝牵引夺剑的真相说出来的。
一行人回了正厅,分宾主落坐,宴席就此开始。
虽说,一干秦军将领至今,仍无法适应容若身分上的变化,虽说,定远城的酒宴,也同样和飞雪关一样,谈不上有多豪华。不过,许漠天殷殷待客,容若谈笑风生,若是让不知清的人看到了,还实在想像不到,他们彼此的身分处境,如此古怪。
容若是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