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上君舞-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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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莲袖中却在这刻另有剑锋掣出,迅雷不及掩耳般刺向他胸口。
燕君舞眼中有讶异之色,那是孤岑剑。
他甚至忘了躲闪,厉芒刺眼,呼啸而来。
削铁如泥的宝剑,任是铁衣寒甲也一样穿的透,剑尖在铁衣上划出刺耳金音,而后透甲而入。
噗嗤——
利刃刹那洞穿他右胸,跟着便迅速拔出,冷风霎时便灌了进来。
他从马上一翻而下,咚地一声,狠狠砸在了沙砾堆中。
叶莲没有跟着上前,勒住马立于当地静静看住他,她终于开了口,但眼神迷蒙,竟有恍惚之色,好像在梦呓:“我打败了你,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她低下头,看到手中低垂的孤岑剑,剑尖上有绯红的一点,正往下缓缓滴落。
这把剑到底还是沾了他的血。
燕君舞的亲兵护卫几乎是一瞬间便簇拥上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将他围在中央。
东宁阵营中有欢呼声,一声比一声高,形成巨大的声浪,猛烈地扑过来。
叶莲却仿佛没有听到,她抬目定定望住他,唇角有笑意一点点绽开,却在盛放的一刻敛了去,唇角抽动,似有痛楚之色。
却也只是一瞬,很快她眼中便波平如镜,仿佛这一切都与她全无关系。
“你——赢——了。”燕君舞一字一字道,呼吸紧促,说得十分困难。
叶莲凝目盯着他道:“是,我赢了,那你就该履行诺言放了丁师兄。”
休战
长风浩浩,卷起无数尘沙。
绣着巨大“东宁”二字的猩红大旗迎风招展,仿佛一把猎猎燃烧的火炬。
叶莲就站在那面大旗之下,平和安静,安静的好像根本就不曾经历过方才的血腥厮杀。
燕君舞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输了,她不担心他的伤势,不在乎他的生死,甚至都不恨他。
“小叶莲……”他慢慢吐出那三个字,咬牙,“你真狠心。”
叶莲沉默,片刻后缓声道:“这一剑我是替穆师兄、小桃、小红姐姐她们刺的。”仅仅只有一剑,实在是太少,还有她自己跟已经故去宝儿的那两剑,还有很多无辜枉死之人的许多许多剑,要真那么算下去,他可以被她扎成筛子。
燕君舞再没有说话,护卫们已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警惕万分地朝后退去。
叶莲道:“瀚海王殿下还不放丁师兄,是打算再度食言吗?”食言也不稀奇,这个人从来说话都不算数。
燕君舞在斗篷里微微睁了下眼,深吸一口气,低低吩咐:“放了那个姓丁的。”
差不多是亲兵护卫队保护着燕君舞归入西肼阵营的同时,丁洌被西肼人扔了出来。
游利青迅速指挥人马将丁洌救了回来。
那个人总算言而有信了一回。
随后西肼鸣金收兵,当日的战斗便告结束。
长岭军营一片欢腾,胜利的喜悦令东宁将士备受鼓舞。叶莲被赞誉为东宁第二位女英雄,颇多溢美之词,不一言表,一时间名声大噪。
全军士气高涨,只待大将军云简下令,便向西肼大营发动攻击。
正当东宁整肃军情,准备痛击西肼之时,西肼军中却派来使者。
来人是燕君舞手下大谋士慕容蓑,此来是为求和,虽是求和却另有条件,要在两国正式议和前要叶莲前去西肼军中见燕君舞一面。
薛棠闻言大怒,拍案道:“做梦,叫他死了这份心吧!”
慕容蓑也不生气,他涵养素好,虽受白眼无数,却还是从容自若,言道:“两国自交战以来,死伤无数,且连年征伐,耗费巨大军资,国库空虚,赋税沉重,受苦的始终都是黎民百姓,云大将军就忍心看贵国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挣扎而不顾?”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且对方彬彬有礼,云简也只能以礼相待。况且此人所言不假,自两国交战以来,东宁已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军费开支巨大,早晚要动摇国之基本。
只是造成今日这个局面的,不就是西肼那位瀚海王么?亏他还好意思派人前来和谈。
云简道:“是否修好还要看我主圣皇的意思,云简做不得主,还需将贵国的意思转达至朝廷再谈。”
慕容蓑道:“大将军明鉴,为表诚意我家主上特命我献上东珠十颗、美玉一百,貂皮千张、珍贵药材千斤,还望大将军笑纳。自今日起,我大军屯守穆尔,绝不犯边境一步。”
云简点头道:“如此甚好,议和之前暂时休战,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休战期间,若你军中有人扰我边境,定杀不饶。”
慕容蓑温然道:“大将军放心,我家主上治军严谨,必不会容此发生。只是,叶典军之事……”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薛棠冷冷打断:“求和的是你西肼,并非我东宁,你们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慕容蓑皱眉道:“薛将军这就不对了,两国议和重要的是诚意,若论资格那就没有可谈之处了。”
“那就不谈。”薛棠气冲冲道。
“薛将军。”云简侧目看薛棠一眼,出言制止了他,又对慕容蓑道,“此事还要看叶典军的意思,她若不肯去,便强求不得。”
说着便问叶莲的意思:“叶典军意下如何?”
叶莲本是坐着的,听到大将军问话,便忙站起,躬身道:“叶莲但听大将军安排。”
她这么说便是不愿意了,却把问题又推了回去。
云简微皱起眉,却又忍不住想笑,转头对慕容蓑道:“慕容大人,此事还需缓一缓,改日我再给你答复。”
慕容蓑颔首笑道:“也好。”虽如此说,却还是不肯罢休,忽然转头对叶莲道,“叶典军饱读诗书,可曾读过这一句话?君子以国为先,宗祖次之;居官以民为先,子孙次之。”
叶莲目不旁视,只不言语,心头却翻覆起来。
慕容蓑又道:“叶典军深明大义,想来不会因一己之私误了国家大事。”
叶莲抬头看他一眼,便又转开眼去,仍旧默然。
慕容蓑只好向云简告辞:“慕容蓑此行任务已完,就此告退回营复命,还望两国早日和谈,从此和平相处,再不使黎民百姓受苦。”
云简不动声色回敬:“我东宁历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贵国不涉足我边境,便可国泰民安。慕容大人巧舌如簧,还是好好规劝你家主上安心养伤,再莫做那害人害己之事。”
慕容蓑恭恭敬敬对她行一礼,笑道:“慕容蓑谢大将军教诲。”转而又对叶莲施一礼,朗声道,“我家主上随时恭候叶典军大驾光临。”
说罢再不停留,一笑而去。
慕容蓑一走,帐中便炸了锅,游利青拍着桌子大骂:“什么狗屁东西?在这里指指点点的,真想一刀剁了他。”
其他将领也都愤愤不平,跟着游利青一通乱骂,直到云简咳嗽声起,方收声噤口。
军务已毕,云简挥退大部分将领,只留叶莲、薛棠、丁洌在座。
“叶典军……还没有想好?”云简和颜悦色笑问叶莲,“还是根本就不想去?”
叶莲还没来得及答话,薛棠便霍地站起来,大声道:“就不能去。”
云简横目瞪他一眼,斥道:“你住嘴,坐下。”
薛棠只得坐回去,却不肯闭嘴,仍旧坚持己见:“燕君舞诡计多端,谁知道打着什么注意?倘若叶莲到了西肼军中被他扣下,可怎生是好?”
丁洌附和道:“薛将军所言不差,我也不主张叶典军前往西肼军营。”
云简皱眉思索,正踌躇时,却听叶莲道:“大将军,卑职还是去一趟,探一下对方虚实也好。”
薛棠惊得跳起来:“叶莲,你这是要送羊入虎口么?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逃出来……你怎么能……”
“将军,叶莲心里有底。”叶莲很快出言打断他,“我不会有事。”
薛棠张了张嘴,却又无话,人缓缓坐下去,眼望叶莲,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时烦一时忧,一时痛一时苦,却是无奈,只怔怔望着她,望了一阵却面露喜色,道:“我陪你一起去。”
丁洌道:“我也去。”
叶莲摇头道:“薛将军、丁领军都有重命在身,此去不便,另派人手随我去吧!”
云简转目看看儿子,思虑片刻道:“就让棠儿陪你去吧!丁洌留下,陪从亲兵不能太多,但要武艺高强才成,把精兵营里那几个武林高手都带上。”
悔悟
西肼大营是由原穆尔行营扩建,背倚穆尔山脉,扎成一个偃月城营。
营地中壁垒森严,通过两道营门,进入前营。在那里,叶莲、薛棠一行十几人被要求下马,与在此相侯的慕容蓑一起进入中军大营。
慕容蓑引着众人走到一处有重兵把守的营帐前,却忽驻足不前,微躬了身对叶莲道:“叶典军请先行。”
叶莲微怔了下,心知燕君舞就在里面,这个时候顾虑再多都是白搭,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理,当下也不多言,举步便往内走。薛棠在后跟上,却不妨帐前左右两排护卫忽然将手中长朔一横,两相交加一处,竟将他挡在了外面。
当先两人高声道:“主上有令,只见叶典军一人,其余人等概不相见。”
“岂有此理。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薛棠冷笑,自知跟他们没什么道理可讲,便要硬冲进去。
而那两排护卫就是不让,长朔“当当当”瞬间交叠成墙,不容他迈进一步。
叶莲还没有进去,回过头来隔着长朔叠成的障碍对薛棠嫣然笑道:“将军不必担心,客随主便,便听候主人安排吧!”
薛棠急道:“可是……”他怎能不担心?燕君舞那样无耻的人,什么坏事做不出来?
叶莲轻颔首道:“不要紧,我不会有事。”
慕容蓑亦上前宽他心道:“薛将军用不着这般紧张,我家主上伤势沉重,不会对叶典军怎样,他只是想跟叶典军单独说几句话,不方便有其他人在场。”
薛棠沉声不语,只定定望着叶莲,眼看她转身慢慢步入,而后消失在帐幕内。
慕容蓑见他不再坚持进去,便松了口气,陪笑道:“薛将军别生气,请随我去迎宾大帐,已经设好宴席,就等各位入席了。”
薛棠冷冷看他一眼,道:“不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慕容蓑碰了一鼻子灰,想了一想,道:“也好,天气闷热,帐篷里不够清凉透气,便摆个露天席罢。”说着便命亲兵搬来几幅屏风,就在帐前围成四方,铺红毯落案几,竟果真在露天里摆起宴席来。
叶莲还没出来,薛棠不好太早跟他们翻脸,见慕容蓑招呼入座,便也就入内就座。只是对桌上吃食酒菜却看也不看,更不动其上杯箸,他如此,随行而来的十几个精兵便也不动,一干人的心神全在大帐那边。
慕容蓑只好与另几个作陪将领自斟自饮,笑道:“薛将军是担心这酒菜里有毒么?”
薛棠凝目看他一眼,道:“我是替慕容大人担心,主帅寝帐前置宴,只怕罪名不轻。”
“多谢将军体恤。”慕容蓑微笑,“有外客到,自然以待客为重,其他为次。”
薛棠冷笑道:“把客人拦在外面设个露天宴席,也叫待客为重?”
慕容蓑面上有尴尬之色,只讪讪的笑。
大帐内宽敞而华丽,分设内外两帐,外帐中设着紫檀木书案,是处理军务之处,内中却是燕君舞就寝之所,中间以数幅云母石屏风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