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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地海孤雏-第18章

小说: 地海孤雏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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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动物和海豚作伴。



这么轻易,她愤怒地心想,悍提这么轻易就从夺走阳光、夺走船舰、王与她的童年,但还复又何等容易!我花了一年想把这些还给她,但只要一次碰触,他就能夺走、丢弃。这对他有何好处?当作他的奖品或力量吗?难道力量仅是空无?



她走到船边栏杆,与王及法师共立。夕阳即将西沉,船舰正航过一片璀璨光芒,让她想起与龙共翔的梦。



「恬娜夫人,」国王说道:「我没有信息请你转交给我们的朋友。我认为这么做只是徒增你的负担,也侵犯他的自由,而两者皆非我意。我将于一个月内举行加冕,如果是由他端持王冠,大业将如我心所愿肇始。但无论他在场与否,都是他引领我得到我的王国,他让我成为王。我不会忘了这点。」



「我知道你不会忘的。」她温柔说道。他如此激动、如此认真,武装在阶级的盔甲中,但他诚实纯正的意念也让他脆弱。她的心怜悯他,他以为已了解痛苦,但他将一再体会,终其一生,无可忘怀。



而因此,他不会像悍提那般,做出苟且的选择。



「我愿意带个信息,」她说:「这对我来说不是负担。至于听不听,只能由他。」



风钥师傅咧嘴而笑。「一向如此。他做任何事都只能由他。」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甚至比你还久,夫人。我尽己所能教导过他……」法师说道:「他还是个男孩时就来到柔克学院,带着一封欧吉安的信,信里说他有极大力量。而我第一次带他坐船出海,学习如何对风言语时,你相信吗,他就召唤水龙卷风。我当时便预见未来光景了。我那时想,他要不在十六岁前被淹死,要不在四十岁前成为大法师……至少我宁可认为自己当初这么想过。」



「他还是大法师吗?」恬娜问道。这问题听起来无知得露骨,一阵沉默紧接而来,她担心这比无知更加严重。



法师终于说道:「已没有柔克大法师了。」语气极端谨慎、精确。



她不敢问他的意思。



「我想,」王说道:「愈合和平符文之人应可参与王国中任何一项会议,先生,你同意吗?」



又一阵沉默与明显的小小挣扎后,法师说道:「当然可以。」



国王等待,但他没再说什么。



黎白南望向明亮海面,仿佛说故事一样地开口:「他跟我从最远的西方乘龙来到柔克时……」他缓了缓,而龙的名字自行在恬娜脑海中开口,「凯拉辛」,像一声锣响。



「龙将我留在那,却带着他飞走。柔克宏轩馆的守门师傅当时便说:『他已完成愿行,返家去也。』在那之前——在偕勒多海滩——他指示我留下他的巫杖,说他已不再是法师。因此,柔克师傅开会讨论,以选出新任大法师。



「他们允许我与会讨论,一方面让我学习王对智者咨议团所应了解之事,也为了让我替代其中一人——召唤师傅索理安,雀鹰大人发现并终结的那个邪恶,反蚀了索理安的技艺。我们在旱域时,在城墙跟山岳之间,我看到索理安。大人对他说话,要他跨越城墙回到人世间的道路,但他没走上那条路,他没回来。」



年轻人强劲健康的双手紧握船舰栏杆。他依然望着海面,沉默一分钟后,继续说故事。



「我凑足所需的人数,九人,以选出新任大法师。」



「他们是……他们是很睿智的人,」他说道,瞥了一眼恬娜。「不只在技艺方面,知识更是充沛。如同我之前所见,他们运用彼此的特点,做出最强有力的决定。但这次……」



「事实是,」风钥师傅发现黎白南不愿表露批评柔克众师傅之意,便接着说,「我们只有歧见,没有定见。我们无法达成共识。因为大法师未死——仍在人世,却已非法师——且依然是龙主……而且,变换师傅依然因自己技艺的反蚀而惶惶不安,仍相信召唤师傅会死而复生,请求我们等他……加上形意师傅不肯说话——他是卡耳格人,夫人,像你一样。你知道吗?他来自卡瑞构。」他敏锐双眼观察她:知道风吹向何处吗?「因此,我们面临难以解决的问题。守门师傅询问该选择谁时,找不到人选。所有人面面相觑……」



「而我盯着地上。」黎白南说道。



「最后,我们看着知晓名字的人——名字师傅,而他正看着形意师傅。形意师傅一语不发,像残根般坐在树木间。我们在心成林中开会,在那些树根比岛屿更深的树木间。当时已傍晚,有时树林间会有光芒,但那晚没有。一片漆黑,毫无星光,天空多云。然后,形意师傅站起身以母语开始说话,既非太古语,也非赫语,而是卡耳格语。我们之中很少人会,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语言,而我们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此事。但名字师傅告诉我们形意师傅说了什么。他说:『弓忒岛上的女人』。」



他停话,也没有看她。一会儿后,她问:「没别的了?」



「一个字也没有。我们追问,他呆望我们,无法回答,因为他当时处于幻象,看到的是事物的组态——形意,极少能以语言形容,更遑论意念。对于如何理解说出口的言语,他懂得不比我们多。但我们仅有这些。」



柔克师傅毕竟都是老师,而风钥是非常好的老师,因此不由自主明白阐述故事,或许说得比他预期还清楚。他再次瞥向恬娜,然后调开目光。



「所以,你了解吗?显然我们应该来弓忒。但做什么?找谁?『女人』……没什么线索!显然这位女士会以某种方式引导,告诉我们如何找到大法师。而夫人,你或许已经想到,我们立刻想到你,因为我们没听说其他在弓忒的女人。弓忒不大,但名气极旺。我们之中有人说:『她会带我们去找欧吉安。』但我们都知道,很久以前欧吉安已经拒任大法师,而他自然不会在又老又病时接受。事实上,我想在我们讨论时,欧吉安已病入膏盲。又有一人说:『但她也会带我们找到雀鹰!』我们自此真的陷入一片黑暗。」



「确是如此。」黎白南说道,「因为树林开始下雨。」他微笑,「我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雨声,故当时真觉莫大喜悦。」



'奇'「我们九人淋湿了,」风钥说道:「只有一人高兴。」



'书'恬娜笑了。她不禁对那人产生好感。如果他对她如此慎戒,她理当还以慎戒,但对黎白南、在黎白南面前,唯有坦率以对。



'网'「『弓忒岛上的女人』不可能是我,因为我不会带你们找到雀鹰。」



「我个人认为,」法师显然坦率相告,或许发自真心,「不可能是你,女士。首先,他身处幻象,一定会说出你的真名。很少人会以真名示人!但柔克咨议会派遣我来询问你,你是否知道这岛上可会有任何女人是我们寻找的人?可能是力之子的姊妹或母亲,或甚至是他的师傅,因为有些女巫在某些方面的确非常睿智。或许欧吉安认识这样一位女士?据说虽然他独自居住,经常在荒野漫游,但他认识这岛上每个人。真希望他现在依然在世,可以帮助我们!」



她已经想到欧吉安故事中的渔妇。但多年前,欧吉安认识她时,那妇人已经很老了,现在一定已经去世。不过,她想,据说龙可以活很久。



她有一会儿什么都没说,然后只说:「我完全不认识这样的人。」



她可以感觉那法师正抑制对她的不耐。她为什么不愿说?她想要什么?毫无疑问,他正如此心想。而她也想,为什么她无法对他说出?他的独断使她沉默,她甚至无法告诉他,他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所以,」她终于说道:「地海没有大法师。但有王。」



「而他实现了我们的希望与信赖。」法师以很符合身分的热诚说道。黎白南看着、听着,笑了。



「过去数年来,」恬娜说道,有点迟疑,「发生许多困境、许多惨况。我……那小女孩……这样的事变得太平常。而我曾听力之子女谈到他们力量的消弱,或是改变。」



「大法师大人在旱域击败的那位喀布,造成前所未有的伤害与毁坏。我们必须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修复技艺,医治巫师及巫术。」法师斩钉截铁说道。



「我想,或许除了修复医治之外,还有更多工作,」她说道:「当然这些都有必要,只是我想,有没有可能……像喀布这样的人会有如此力量,是因为世事本已改变……?意即某种转变,巨变,不断发生、已经发生?而正是因为这种改变,使地海再度有了王。或许因此有王,而非大法师?」



风钥师傅看着她,仿佛在最彼端天际看到非常遥远的暴风雨云层。他甚至抬起手,隐隐比出束风咒的第一划,接着再度放下手,微笑。「不用害怕,女士,」他说道,「柔克与魔法技艺会永久持续。我们的珍宝被守护得滴水不漏!」



「这话该对凯拉辛说去。」她说道,突然再难以忍受他完全不自觉的轻蔑。这句话令他惊愕。他听到龙的名字,但这也没让他听进她的话。自从母亲唱了最后一首摇篮曲后,就再也没聆听过女人说话的他,怎么可能听进她的话呢?



「的确,」黎白南说道,「凯拉辛来到柔克——一个据说龙完全无法进入的地方,但并非透过我尊主的任何咒语,他当时没有法术……但风钥师傅,我认为恬娜女士并非担忧自身安危。」



法师很认真努力想弥补他的冒犯。「女士,」他说道:「我真失礼,竟以对平凡妇人的方式待你。」



她几乎笑出声,她恨不得摇醒他,却只轻描淡写,「我的恐惧只是小人物的恐惧。」没有用,他听不到她。



但少王沉默,正在聆听。



攀爬在船桅、船帆与索具在顶上组成的晕眩摇曳世界中,水手少年以清澈甜美的声音大喊:「岬角弯后有城镇!」很快,甲板上的人看到群聚的砖瓦屋顶、盘旋而上的蓝色烟雾、几扇映照西落夕阳的玻璃窗,还有端坐绢缎般蓝色海湾上的谷河口港口与码头。



「该由我来驶入,还是由您来,大人?」冷静的船长问道,而风钥师傅回答:「船长,由您带入港吧。我不想面对那些小碎块!」他挥挥手,指向几十艘散乱海湾里的小渔船。因此,王船宛如小鸭间天鹅,慢慢逆风而行,接受所有经过船只的欢呼。



恬娜搜寻码头,看不到其他航海船只。



「我有个儿子是水手。」她对黎白南说道:「我以为他的船可能入港。」



「他在哪艘船?」



「他是『艾司凯海鸥』的二副,但那是两年多前的事了,他可能已换艘船待。他闲不住。」她微笑,「我第一眼看到你时,还以为你是我儿。你们并不相像,只是两人都很高、很瘦、很年轻。而我那时很混乱、害怕……小人物的恐惧。」



法师已经登上船长在船首的位置,因此只有她与黎白南两人。



「小人物的恐惧已经太多了。」他说。



这是她唯一单独跟他说话的机会,她的言词急速而不明确地奔泄而出:「我想说——虽然说了或许也无济于事:可不可能在弓忒有个女人——我不知道是谁,我想不出——但会不会,或以后将有、可能有某个女人,而人们会寻找……人们会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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