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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朱雀记-第204章

小说: 朱雀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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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岭老僧沉静的声音响起:“罗汉念力坚毅。我夺他们佛性,灭其识记,未竞全功,所以需要佛指舍利助我一力。”

“如果被你全部吞噬消化了,你就能成佛?!”易天行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有些寒冷,痛斥道。

梅岭老僧似乎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敛佛见佛,自然如此。”

……

……

易天行沉默许久,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尽是虚无缥渺之念,你要打救世人。用的法子却是在害人,这又是如何说法?”

“苦了少许人。大众享安宁。”

“错!且不说你肉身成佛后能否与西天净土达成均势,单说……”易天行静静道:“用非正确手段达到可能正确目地,始终会有所偏差。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打救世人……那些被贬下凡尘的诸天罗汉难道不是众生之一?”

“舍身而见佛,这是侍奉佛祖的罗汉们应行的事情。”

易天行面色越来越平静:“说过想法一样,世间不是一个空虚的概念,他是由众生组合而成。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一人一仙,菩萨罗汉,世间不是一个集体意识,是一个个具体的存在。众生平等,罗汉也是其间一属。”

他盯着银杏树洞冷冷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人不救,何以救众生?纵使万亿人求一罗汉死。他不愿死,他便能死。”

“佛祖舍身饲鹰,罗汉何惜此身。”梅岭老僧冷笑道:“若换作我。定当欢喜承担。”

易天行静静看着那个树洞,看着树洞口那张苍老枯瘦却万分执着的老僧脸颊,沉默半晌后说道:“你要成佛,我要寻佛,大家南辕北辙,我对你的做法有所理解,却决不接受。”

“佛祖已经不在了。”梅岭老僧叹息道,话语里的信息传达却是无比坚定。

易天行皱皱眉,他没理由不相信这位大神通之人地感觉。

如果佛祖真的再也找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或者……真地再塑一个佛祖?

梅岭老僧数百年前是吸血鬼,却已然感悟到了众生平等之念,入山门之后,数百年来身体力行,着实是一位有大佛缘,有根骨的佛子。

纵使易天行此行前来灭他,也自有些敬佩之念。

只是……

一个血族和尚立地成佛?

……

……

夜风袭来,从惧冷的易天行打了个寒噤,由心底深处升起的恶寒占据了全身。

他不是认为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背祖离德,也不是认为血族就是天生秽恶之物,不能继承佛统,只是他的手中金棒骤然一震,让他灵台闪过一念——这对话继续下去,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战意,竟慢慢地弱了下去。

他全神防备,却依然被梅岭老僧地精神力量渐渐侵噬着!

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位德行仁厚的罗汉佛性,如今还被树洞中的这位生生禁锢吞噬受苦,又一想对方既然已经动手,那定是说服不了,易天行咬咬牙,双眼金瞳一闪,喝道:“人人皆是佛!成佛之路万千条,你却选了歧路!”

银杏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吃吃笑道:“成佛之路何止千万,我走我的,你走你的,若两条路交织一处,就看那青灰黑砖覆在谁身!”

随着这声喝,一股磅礴无比的精神力量从那株千年银杏树上猛然释放出来!

……

……

“行者系心身内虚空,所谓口鼻咽喉眼胸腹等,既知色为众恼,空为无患,是故心乐虚空。若心在色,摄令在空,心转柔软。令身内虚空渐渐广大,自见色身如藕根孔。习之转利,见身尽空,无得有色。外色亦尔,内外虚空同为一空。是时心缘虚空。无量无力,便离色想,安隐快乐;如鸟在瓶,瓶破得出; 翱翔虚空,无所触碍。是名初无色定……”;当 

两年前,在归元寺后圆天袈裟大阵发动的时候,曾经幻出无数苦处。

当时老祖宗口传经文,易天行微笑得悟,以此得遮蔽五识,逃了厉害。

今日要来梅岭,惧梅岭老僧精神攻击厉害,易天行早有所备。

轻轻将金棍横在膝上,他左手轻散尾三指。右手单掌合什于前,眼观鼻。鼻观心,经文轻诵,淡淡然守住灵台。

老僧庞大地精神力量,如同暴雨一般,似有圆融之形,似有厉杀之意,喷涌向于银杏树外安坐地易天行。

易天行安坐于树丫之上。金棍横于前,宛如入定,将自己的神识全数收入灵台,便像一叶扁舟似的,在狂风暴雨地海浪上一上一下,似乎随时随地都将覆灭。

但他不动,身不动心亦不动,就如微烛受风,虽黯淡却无熄灭之兆。

他在支持。在等待。

……

……

山下骤然燃起一片凄艳的红光,莫杀动手了,易天行却毫无所知。他更加不知道,约伯亲王临死之前,将随身携带的佛指舍利抛向了高空之上。

便是一弹指,易天行微感神识压力一松,身周顿感轻快,他皱眉向上望去,便见打山脚下一道黄铜光芒的事物往沉沉的夜空上疾射而去!

他虽然不知这铜指中装着的是佛指舍利,但灵台隐有感应,眉尖一皱,尖啸一声,身形便破空而起,要去抓那枚往夜空飞去的佛指。

佛指是众人抢夺的焦点。

易天行沿着银杏树疾速上掠,眼前的景色变形往地下疾堕,弹指间,他的身形已经飘过梅岭老僧居住地树洞。

眼前飘过一张满是皱纹,枯瘦,寂寞,慈悲,坚毅,诸般情绪交杂的脸。

梅岭老僧地脸。

……

……

梅岭老僧枯唇微启,有经文缓缓颂出。

梅岭老僧一合什,双眼目波柔润,望着易天行轻声道:“一禅一月,一动一定一如来。”他右掌食指轻轻指天,直对那轮明月,一手微微向里,食指轻轻指向自己。

经文一出,易天行忽感身形一顿,铺洒下来的月光似乎蕴含着某种法力,竟密密粘住了自己的去势!他眼前下堕的景色骤然一停,自己就这么飘在了树洞前方,再难往天上飞去。

他闷哼一声,天火自脚底无色无形喷涌而出,嗤嗤出响,以强大的冲力对抗着梅岭老僧精神的束缚力!

夜空中传来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似乎两道极霸道地力量正在撕扯着。

易天行的天火冲力,与梅岭老僧的禅定精神力此时正好平衡,于是他正飘在那个树洞的正前方的夜空中,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老僧的模样。

老旧的袈裟,满脸的皱纹,与老祖宗在后圆里的打扮有些相似,但两个人地气息却完全不同,老祖宗身上是一股睥天睨地的嚣张劲儿,梅岭老僧身上却是一股圆融纯正的佛家气息。

梅岭老僧一动禅念,月光如水,便困住了易天行。

……

……

须弥山罗汉们地佛性还没有被这个血族和尚消化,那他去抢佛指舍利一定是和此事有关。

易天行想到那些罗汉们的悲惨命运,狠心下来,把牙一咬,暴喝一声,手中金棍倏然变长变粗,他右手一翻,举棒竖打,直直向那个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头上劈去!

金棍一举,明月失色,天地间的力量似乎都被凝聚到了棍尖处。

“一条直气,海内无双。”

梅岭老僧双目湛湛有光,直视着迎面而来的金棍,口念贯休大师诗句,赞叹不已。他右手轻轻一翻,一只肉掌轻轻覆在自己的面前。

肉掌一推,便有若佛掌迎面而来!

易天行只觉一道罡风疾吹面门,竟吹的自己生生作痛。怪叫一声,头上脚下地便沿着银杏树摔了下去!

……

……

摔了数十米,他腰身一拧,金棍在他地手中沿着他的腰转了一圈。金光闪闪,狠狠地斩进了银杏树中!

嗤啦一声极光滑极清脆的响声。

无比粗大的银杏树从中而断!

好可怕地金刀!

易天行脚尖一点,身子疾速飘向后方……然后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本来正在喀喀倒塌的银杏树,已经倒成了一个极大的倾角,在易天行的眼里已经压断了下方数株生长的比较高的树木……但易天行一眨眼,却发现自己眼前赫然还是那株千年银杏。

笔直耸立着,直冲云宵!

看着这株巍然动的银杏树,易天行傻了眼,又想到刚才梅岭老僧的佛掌,赶紧摸摸自己的脸。发现一无异常。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啊。

佛掌如刀是假地,银杏树是假的。那树洞自然也是假地,那老僧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都是假的,那他住在哪里?

易天行沉下心来,双瞳中金光一闪,下意识里指尖两粒天火燃起,往自己柔软的眼瞳抹去。

眼瞳微温,眼皮再睁后。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一样了。

那株千年银杏虽然还是青青枝叶,但每一片叶子,每一道枝丫,每一块树片的边缘都透着某种说不出颜色的光泽来。 

这是梅岭老僧地精神力空然幻出的银杏树……好可怕的精神力量。

却来不及考虑太多。

夜空上方那道铜黄色的光迹正缓缓的下降。

易天行负金棍于身后,面色一寒,脚掌下喷出气流,震起满地树叶,而他的人也在这满天飞舞的树叶中疾射而上。

一切外象可作伪,梅岭老僧的身体作不得伪。

又至树洞。又见老僧慈悲容颜色,老僧又是平青淡淡一掌伸了过来。

仍然是一股沛然莫御的劲风直袭易天行。

易天行暗诵心经,以行者文定心神。全当这劲风是假,尖叫一声,举棍竖打……

“砰!”地一声闷响。

先前梅岭老僧那掌是假的,这一掌却是……真的。

易天行面门被狠狠击中,只觉鼻子一酸,唇角一痛,便欲流下泪来。

这架打地太可怜了。

但他在归元寺后圆向老祖宗学的打架本事也不是白学的,他的身子还摇摇坠坠地向后方飘去,手中的金棍已然是棍尖一翻,在夜空之中,骤然变长,极巧妙无比地刺入树洞之中!

噗哧一声。

金芒一刺即收。

梅岭老僧胸口血花一绽。

他轻轻用手指沾了沾自己胸口的鲜血,缓缓伸到自己唇边,迟疑少许,然后舔了舔,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慈悲更盛。

易天行全不看他,闷头闷脑重又冲了过来,整个人在夜空中像只大鸟般滑了一个优美无比的曲线,金棍猛地变长变粗,变成一只底端细,顶端粗的怪棒子,恶狠狠地向梅岭老僧敲了过去!

梅岭老僧见着扑面而来的巨型大棒,眉头微皱,即便是五百年修行的他,也不敢用肉身来接这千古名凶器。

他原本湛湛有光的眼中,忽然间蒙上了一层血红之色。

老僧嘴唇一张,喷出一字:“咄!”

他整个人微微抖了起来,似乎这一个字便耗去了他太多的精神力。

下一刻,易天行身处局中,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字的威力。

他以天生神力击出的巨棒,在夜空中猛地顿了下来,似乎击入了某处粘稠之极的泥沼之中,面前明明是空气,这棒尖却是如何也挥动不下!

巨棒的棒头离那个树洞只有半米远了。

这半米却像是天涯海角一般遥远,易天行双眼微红,将全身修为提到了顶点,却也无法往前一寸。

“啊!”易天行一声暴吼。双肩的衣服被挣地碎裂成丝!巨棒的棒头终于往前挪了一些。

梅岭老僧忽然抬头望了他一眼,这眼中蕴含着太多的东西,易天行哪敢看他的双眼,纵使自己有上清雷诀。只怕也会被精神力喷死。

他赶紧低头,脚下喷着天火,借力把金棒棒头往树洞里塞去!

之所以用塞字,是因为金棒此时变得过于巨大,棒头与那银杏树地树身差多粗细了,就像是一只庞大的金色树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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