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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求索-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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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九月五日,开学报到的最后一天,下午三点,秦昭在快餐店上完最后一班,和财务结完自己的工资,这才回家洗澡收拾,然后才带上母亲为她准备的学杂费——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塑料口袋,在楼下的自行车停车棚里推出自己的车,穿过那个已经渐渐拥挤起来的农贸市场,转上宽敞的通城大道;在第二环城路和通城大道的交汇口,她向右转,新建的省图书馆、市图书馆、国贸大厦、市中级人民法院、环保署……一幢幢醒目气派的高层建筑物从她身边划过;慕春江小区、江岸小区、聚美花园城、正泉花园……这些全是省城最高档的住宅小区,一栋联一栋的豪华住宅沿着二环路外沿缘着慕春江展开……



    从横跨慕春江两岸的清影桥过去,紧邻着那座声誉日隆的水上公园,就是秦昭就读的那所全国有名的高等学府,随着城市的发展,随着建设国际大都会的政策与口号,原本座落在市区中的大学都在逐步把自己从地价高昂的地段搬迁出来。这里是它的新校址,从教学楼到宿舍乃至辅助设施,都已经初具规模,现在它已经能容纳大约三分之二的教师和学生,到明年年初,整个学校的搬迁工作就能全部完成,那时,它和陆续迁移到这里的好几所大学一道,将把这一大片土地变成省城的大学区。



    新学期开学在即,已经一两个月没见面的同学们自然亲密地聚在一起,一面交换着各自从家乡捎带来的土特产,一面咯咯唧唧地摆谈着夏天里有趣的见闻,还有人在阳台上摊晒着捂了一夏天的被褥,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到处都充盈着新学期的朝气。



    可我们的秦昭却坐在自己的床沿上,手里紧紧捏着她的小帆布背包,脸色苍白得就象一张纸。



    最先发现秦昭不大对劲的是她对面的同学李茗夏,她本来想把自己从莆阳老家带来的牛肉干分一袋给秦昭,可秦昭那股死一般空洞静寂的眼神把她吓了一大跳,然后她才发现秦昭紧咬的嘴唇边正溢出一道血迹。



    “小昭!小昭!你怎么啦?!”



    李茗夏那声突如其来的凄厉尖叫让整整一层楼的人都惊愫战栗。



    细心的同学们很快就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秦昭的帆布背包上有一道长长的裂口,裂口边沿很整齐,看得出,这是有人用锋利的单面刀片干的,那万恶的小偷一定是在路上追逐在秦昭身后,趁她不注意时划开她的背包,从里面把她的学杂费和生活费一起偷摸走了。
第九章 在路上(四)
    九月份是金色秋天的开始,是收获季节的开始,可对陶然队来说,这却是整个赛季里最难熬的一个月,联赛第二十七轮到第二十九轮他们都是客场。他们先飞到广州,三比零的比分把当地一支甲B球队揍得找不到北之后,就连滚带爬地跑去吉林延边和长白虎一场恶斗,还没缓过一口气,就又掉头飞往南方,赶到珠海送上门去再让人家一通狠揍。



    珠海的那支球队总算报了赛季初的一箭之仇,四比二的比分让他们的主教练笑得嘴都合不拢,在新闻发布会上他谦逊地连声说侥幸,还把陶然队里几个表现突出的队员好生夸奖了一番。



    晚上,当得知其他八场比赛的结果后,陶然队上下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下好了,排在前四名的球队都取得了胜利,在联赛只剩下最后七轮的情况下,莆阳陶然队今年晋级甲A的可能性已经只能停留在理论上了——他们和第四名都有九分的差距哩。既然现在队伍晋级无望保级无忧,那么,是不是该轻松轻松了哩?也许在最后几轮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啊。还有,也得为明年的联赛早做打算了。



    不过这些事可轮不到欧阳东操心,几天前他在南来的飞机上打了一个盹,就莫名其妙地染上了流感,这会子两个鼻孔都透不过气,脑袋里也晕晕乎乎的,直想打瞌睡。和他同住一个房间的周富通正抱着宾馆的电话和老婆小声地说话,不过也就是这几天你身体怎么样啊,省城里天气如何啊,股票又赚没有之类的狗屁话,欧阳东已经翻着眼睛盯了他好几眼,可周富通权当没看见。



    无奈的欧阳东只好拖着软绵绵的步子去串门。



    在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里,曾闯和强子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正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看见欧阳东无精打采的模样,两人一起鬼头鬼脑地笑起来。



    “无聊吧,东子哥?要不,跟我们出去乐呵乐呵?”曾闯笑眯眯地说道,强子也在旁边笑着怂恿。



    “一边玩儿去!没看见我都快散架了?”欧阳东瞧都没瞧俩人一眼。他现在眼皮子都有点睁不开,走路都在打晃,哪里还有精神和这俩家伙出去。他连笑带骂地说着,曾闯和强子也不恼,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笑。“你们出去也得早点回来,输球了方总一肚子火,保不定这邪火就洒谁头上哩。这节骨眼上惹事,罚得都要重些。”



    强子就撇撇嘴。曾闯看看走廊前后都没人,才小声说道:“刚才我们在大堂里看见老板和人出去了。东子哥,你猜那人是谁?”欧阳东用纸巾使劲擤着鼻子,没理会他这份故作的神秘。“是以前的董指导。您说,这时间董长江找方总会有什么事?”他鬼鬼祟祟地笑起来,“我看啦,多半是有人想买个平安吧。”



    欧阳东就象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只是扫了他俩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管他董长江请客还是方赞昊请客哩,这和他欧阳东又没什么关系。他现在脑袋里就象塞进一台空调一样嗡嗡作响,疲倦地直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在房间门口敲敲门,听见向冉的应声,欧阳东才扭开门把手走进去,可让他惊讶的是,一早就说要趁这四长天假期回老家去看看的甄智晃居然还在房间里,而且看上去精神很还颓唐。



    “怎么你还没走?”欧阳东没理正瞅着床上一大堆衣服玩具发愁的向冉,只用手敲敲甄智晃的床,自顾自坐进沙发里,“不是说你要回家去几天,不和队伍一起回莆阳了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里。”他端起茶几上的一大杯凉开水,咕嘟咕嘟喝个精光,这才觉得不象刚才那样心慌。



    甄智晃还没开口说话,就先来长长的一声叹息,张了张嘴,却又再闭上,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就去床头柜上摸索着烟盒和打火机,燃起一支烟。



    他这番举动更让欧阳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可实在猜不透能有什么事教甄智晃焦愁成这样。论收入,他现在已经是陶然的主力边后卫,工资奖金或者比不上向冉和自己,可在队里也算排得上号的队员;他哥他姐在老家开着厂子做服装加工生意,据说生意红火得让人眼热;再说,他还给自己找了个漂亮温柔体贴的好老婆,眼下就等着赛季结束办喜事了……欧阳东真是想不通,一个顺得不能再顺的家伙,一转眼就能焉成这样。



    欧阳东望望向冉,期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点启发。



    “他婆娘瞒着他,一边做着服装生意,一边还在炒股。刚才才在电话里哭着告诉他,这两个月在股市上赔进去好几万。”向冉笑着说道。他说这话可没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三四万块钱对他们这些踢球的来说,倒也真不是什么大数目,这大概也就是一个月多一点的收入,甄智晃也不至于连这点钱也赔不起。



    “什么好几万,是十几万!她也不是在炒股,是去炒什么恒升指数!昨天那野鸡证券公司被公安局一锅端掉,她才知道那是非法的。她自己都在派出所呆了一夜,下午才被放出来。”甄智晃恨恨地说道,就在床头柜上把才吸了小半截的烟头按熄。“你说她炒股就炒股吧,还非得去炒什么恒升指数。恒升指数是个什么东西?”他又伸手拿出一支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向冉也不知道“恒升指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难得看报纸,一般也就是陪着老婆看看那些赚观众廉价眼泪的煽情电视剧,或者租几盘场面火暴的武打片枪战片回来看看,对于股票证券这些高深晦涩的知识,小学都没毕业的向冉一向是敬而远之。



    “香港股市的指数就叫恒升指数,”欧阳东挑拣着词语说道,“炒指数就是一种类似于期货的买卖,买远期股指的涨或者跌,买对了就赚钱,买错了就赔钱。不过,国内可是禁止这种期货买卖的。不过我看她也是不懂,要不也不会上当。你是担心她给卷进这事吧?不会的,她自己都是被害人哩。再说,那家公司都被查封了,她也被放了,我估摸着也就没她什么事,说不定,那些赔进去的钱还能退回来一些。”



    “真没她什么事了?”一直愁眉不展的甄智晃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两眼炯炯地望着欧阳东,“她搞这些不也违法了吗?要是违法的话,”他简直说不下去了,那种情景他连想都不敢想。虽然他甄智晃曾经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楞家伙,可自从与这女子相好上,一年多来他的脾气秉性可收敛了不少。



    甄智晃忽然来的精神头让欧阳东莞尔一笑:“是那家公司违法,又不是她违法,她只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一项违法的证券交易罢了。不过,开这样的非法证券公司,那背后多半有点什么背景,这个案子可能会拖上一段时间,也许还会不了了之。那些钱或者要不回来,可你老婆肯定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欧阳东几句话就让甄智晃一颗悬了老半天的心安然落地,他手忙脚乱地披衣服穿长裤,又在房间里东翻西找好半晌才算凑齐两只皮凉鞋,一边还骂骂咧咧,“这么屁大点事,看把那婆娘给吓的……女人啊,还就是胆子小,没咱们这些老爷们撑着,她们还能干成什么事?!”说得向冉和欧阳东一起笑起来,向冉就问道:“这都快十点半了,你还穷折腾个什么劲?也不给你婆娘打个电话宽宽她的心?”



    “没事了我还是回家去。”甄智晃从壁橱下面扯出自己的旅行包,“让她哭去吧,担点心受点怕也好,电话我上了车再给她打也不迟。”他瞧瞧手表,咧嘴一笑说道,“我出去喊个出租车,半夜就能赶回家。东子,回莆阳我请你吃饭啊,地方随便你挑。”说着话,人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第二天中午回到省城自己的房子——不知道为什么,欧阳东越来越觉得这里不象个家,而他也不象是这个家的主人,相比那三个房客,有时他倒觉得自己是房客她们是房东——疲惫不堪的欧阳东连澡都没有洗,吃下一大把红红绿绿的药片药丸喝了一大杯黏黏的褐色冲剂后,倒床就睡。



    是客厅里一声清脆的器皿破碎声把他从沉沉的睡梦中吵醒。迷迷糊糊的欧阳东看看没有拉上窗帘的玻璃窗,外面的夜色幽深而寂静,空荡荡的夜空中悬挂着几点闪闪的碎星,更显出天空的深邃和不可琢磨;再看看床头的闹钟,荧荧的绿色时针和分针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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